蒋晓婉这个人看来嘴巴真的很紧,以至于刘老实“手脚不干净”的事,她竟从来没跟她现在的这个男人提起过。

    那就令我对她所说“刘老实不行”这件事多信了几分。

    “刘老实是什么时间把这个黑箱子拿回来的?晚上吗?”我问。

    “不是晚上,是一大早!”

    蒋晓婉回答,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时间过去了太久,她要稍微回忆一下。

    我们自然都不开腔,等着她续往下说。

    “我记得那天一大早,刘老实想到镇子里赶个早集,把菜园子里吃不完的菜卖掉,结果刚走没多久,他忽然又转回来了!我看见他从挂在自行车两边的菜筐里摸出来一个黑箱子,我问他箱子里边装了什么,从哪儿得来的?他支支吾吾说捡的,他也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我当时急着下地干活,就没再理他直接走了!等到中午我回来,发现他脸色苍白坐在屋里,我问他怎么没去县城,他说他不舒服,紧接着他就进屋里睡了。我把饭做好了叫他,他都没有起来吃!我以为他是真病了,让他去找医生看看,他又不肯去!”

    “后来呢,你有没有再见到那个黑箱子?”我追问。

    “没有!我问过他黑箱子的事,他没理我,我就没再问!但那天晚上,我正要睡觉的时候……”蒋晓婉说到这里,停一停另外加了一句话,“我跟他早就分房住了,免得睡一起两个人都难受!所以我只听见他开门出去,我在屋里喊着问他出去干吗,他也没理我!”

    蒋晓婉的眼圈忽然红了起来,赶忙吸吸鼻子忍了一忍。

    “因为……跟他分房睡,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刚刚放亮,我突然听见他的尖叫声,赶忙跑进他睡的那间房,看见他正在床上扭着身子甩着头,嘴里不停地叫着胡话!”

    “他叫的什么胡话,你还能想得起来么?”我立刻追问,直觉地认为,刘老实地胡话非常关键。

    “他叫的胡话非常吓人,所以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蒋晓婉回答,脸上略有惊栗之色,“他叫的是:‘鬼,女鬼,走开,别缠着我!’,诸如此类!”

    蒋晓婉说到后来,禁不住往她身边的大康身上靠了一靠。

    大康赶忙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而我心里一瞬间狂跳不止。回脸看看李军赫,他同样满脸兴奋。

    唯独丁洋,明显流露出惊怕之态。

    “后来怎样?”我又问。

    “后来……我以为他只是做了个恶梦,所以赶忙把他叫醒了。谁知道……第二天夜里,我又被他的尖叫声吵醒!我赶忙起床去把他叫醒,他竟用手指着我,嘴里尖叫着‘女鬼女鬼’,一把将我推倒在了地上。他的脸色好可怕,声音也很响,吓得我忍不住哭起来。把我们隔壁的邻居都吵醒了,拍着门问我们半夜三更闹什么!”

    苏晓婉垂下头来,抹了一抹眼睛,稍微舒缓了一下之后,才又接着往下讲。

    “到了第二天早晨,我起床问他这两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为什么老是做恶梦?他不理我,我问什么他都不理!我让他跟我一块儿去看医生,他又躺在床上不肯起来!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赶上那段时间又农忙,我只好下地干活去了,寻思等晚上回来再好好问他。谁知道,等我回来,就看见他……吊死在了他自个儿那间屋子里!”

    蒋晓婉终于按捺不住抽泣起来,其中有委屈,有恐惧,只怕多多少少还有些对刘老实的情分在。

    我一时间沉默无言。

    直觉告诉我,蒋晓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的的确确是一个被人误解却不愿分辨的善良女人。

    我相信丁洋跟李军赫跟我是有同样的感受,所以他们两个也不说话。

    直到蒋晓婉在她男人的安抚下平静下来,我才又尽量温和问她:“那个黑箱子你有没有试着去找过?”

    “有!”蒋晓婉点头,“刘老实死得那么蹊跷,我总觉得……会不会是跟那个黑箱子有关系?所以在他死后,我在屋里到处翻找过,可始终都没有那黑箱子的踪影!”

    “那你估计,刘老实会把那个黑箱子拎到哪儿去?”

    “这个真是没法估计!”蒋晓婉摇头,“我自己猜想,那个黑箱子他八成是趁着别人不防备,顺手牵羊偷偷拿回来的!后来……可能里边的东西太贵重,他怕被人发现会判重刑,所以又趁着黑夜偷偷给人还回去了!他后来晚上会做恶梦,八成就是怕事情暴露人家当他贼抓!”

    “可如果他仅仅是怕被人当贼抓,为什么会在梦中喊叫‘女鬼’之类?”我反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是这样想的!我又不是警察,想错了也有可能!”蒋晓婉回答。

    她这话绝非托辞,我想她一个农村妇女,的的确确不具有很专业的分析推断能力。

    所以我没再追问,而是请她详详细细描述一下那个箱子,感觉她比划的尺寸,应该跟装篮球的包装箱差不多大。

    从蒋晓婉家出来,我们立刻赶往黑松岗村,找村民挨个打听有谁家里有过一个黑箱子。

    但所有村民全都摇头,说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黑箱子,也没见过刘老实提过那样的黑箱子。

    那就令我再一次陷入困境。

    明明找到了一条线索,而且我相信刘老实嘴里的“女鬼”,跟“断了头的女鬼”肯定是同一个存在。

    而这个存在之所以会存在,很可能跟那个黑箱子有关。

    但偏偏,那个黑箱子就这么惊鸿一瞥,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不行我晚上直接到祖坟坳呆一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鬼魅之类找上我!”我说,有些恨恨不已。

    那时候我们已经离开黑松岗,正往县城的方向走。

    丁洋开着车,李军赫陪我坐在后座。

    听见我说出这样的话,李军赫略显惊诧,不过很快就点一点头,说道:“你去不如我去,因为……我记得鬼魂都怕你!”

    他这话并无夸张,我因为特殊原因,鬼魂之类很难将我迷惑,这一点本事稍大些的鬼魂都能感知得到。

    所以就算我在祖坟坳待一宿,那个作祟的女鬼也未必敢现身。

    但我当然不可能让李军赫到祖坟坳待一宿,他胆子虽大,经历的诡异事情却远不如我多,万一把他也吓到精神错乱,我可就悔之晚矣。

    所以我笑着摇头,说道:“还是先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入手吧,老实说真让我一个人晚上待在祖坟坳,肯定会怕得要死!”

    李军赫回脸瞥着我,呵呵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说实话,那么一大片的坟墓,白天看着都瘆人,真要晚上去呆一宿,我的确是有些怕怕的!”

    “谁能不怕呀,是个人都怕!”丁洋在前边接了一句,一边忍不住地从后视镜瞧看着我,“鬼魂都怕高兄弟,这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我身上配置了几样高科技防身用品,就算是鬼魂之类,也不敢靠近我!”我半真半假。

    丁洋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他没再追问,而是突然说了一句:“不知金舒华查到什么线索了没有!”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我。

    虽然我感觉之前请金舒华调查的方向完全是错误的,但我不妨找金舒华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一家丢失过黑箱子之类。

    以我所想,那个黑箱子里如果装的是什么贵重之物、又或者稀罕之物,那丢掉黑箱子的人应该会选择报警。

    ——当然,前提是那晚刘老实并没有将那个黑箱子偷偷给失主换回去。

    正想请丁洋给金舒华打个电话,今晚上由我请大伙吃顿饭,没想到就有这么巧,金舒华先给丁洋打来了电话,说我要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了,晚上可以拿给我。

    我对那些资料已经不抱希望,不过我还是对金舒华满口的感谢。

    之后我没有马上翻看那些资料,而是问金舒华在三年前有没有接到过报案,说丢失了一个黑箱子。

    金舒华一脸疑惑,问我是什么样的黑箱子。

    我把蒋晓婉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金舒华越听越是满脸惊诧,以至于没等我说完,他就插口说道:“这个黑箱子,不会是跟三年前发生的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有关吧?”

    我一听有门,忙问究竟。

    金舒华说道:“那起重大交通事故就发生在黑松岗附近,当时死了两男一女,女的好像还蛮年轻。”

    我大喜,真正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所以我赶忙请金舒华详细说说。

    金舒华说道:“这件案子最开始其实是一桩古董走私案,那两男一女是一个古董走私团伙的重要成员!我们当时接到线报,说这三个人从甘凉沙漠中偷运出来一件非常稀有的古董,预备经过我们县往西南方向直达边境,在边境线上跟国际走私团伙进行交易。所以我们果云县警局布下了好几个关卡,就等着这辆可疑的越野车在进县城之前拦截抓捕——”

    (请看第465章《古董走私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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