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匹老马是之前在这里的马倌所遗留下的,它的主人是老前辈,也是现在马厩里所有马倌的师傅,它养了足足五百年,那个时候冥界当差的谁的阴马不是出自他的手,都赞不绝口将自己的阴马养成驰骋疆场的好手,也就是因为如此,冥界不需要这等才干之人养马了,便将他调入了枉死城内做了万户掌生司,一万个枉死之人归他管养。

    自他走后,他先前所养的阴马也许是对他有着过深的感情,都逐个的消失了,仅剩下这匹老马了,可能也只有这匹老马如此执着,一心想在老骥伏枥之时见到他的主人,也算是个情深义重忠心耿耿的灵物,所有马倌也都没有阻止过它,可惜在黄泉上无数次的奔寻都未见到此人,它又怎知道枉死城的方向,只记得回马厩的路。

    马倌们也只能心疼,他们又何来自由之说,除了这片土地可以任由奔驰外,能去的地方就是积攒一些灵力去彼岸客栈兑换点酒菜,他们也都想完成这匹老马最后的心愿。

    看着这匹老马认错人的心疼模样,再听到它如此一片丹心,梅天动了恻隐之情,他虽然也不知道枉死城的方向,可跟这匹老马不谋而合的都是找一个不知方向的地,二者都不耽误,就算没能找到万川花海,如果送它去了枉死城何乐而不为,此事有没有功德所获都无所谓,图个美差心安理得。

    便将这个想法告知了马倌,他认为倒也没有哪里不妥,他们就当做梅天没有来过,也就当做老马没有回来过就好,养马之人都是爱马之辈,就算因为此事遭了罚,也愿意承担,这匹老马如果都在最后的时刻没有见到主人的话,那该有多凄凉。

    听出他们的意思,那么老迈阴马也是欢喜的蹦跶不停,像是回到它最健壮的年龄,恨不得载着梅天立马奔向主人的方向,为老马装上马鞍,套上马辔,至于马鞭也就不需要了,搂着初七便骑着老马离开了。

    心疼年迈的老马,骑乘一路,便同初七下马行走一程,此行一路给初七的感觉就好似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原来尘沙漫天的黄泉也可以很美,荒凉之处内心也是春意盎然。

    她问着梅天:“天哥哥,你说我们是先找得到万川花海呢,还是先找到枉死城?”

    “嗯?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希望先找到万川花海,这样两者都不耽误了,既完成对你的承诺了,也实现了老马的心愿。”他本身就是解闷,如果这两个事都能做到,自然心里也是欢喜。

    “这应该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吧。”初七笑靥如花的说着。

    “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说过了,如今的人间很少有人可以说到做到。倒不如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更为贴切。”听到她自己是个君子,心花怒放的就像个热恋中的少年。

    “天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有一个建议,既然你跟这匹老马如此有缘,不如你替他取一个名字,总称呼它老马有煞情境。”初七温柔的抚摸着老马的头,见它听到自己的提议也欢悦不已。

    “我胸中没有那么多笔墨的,不像你们古人,好文雅取乐,不如你为它取名吧。”

    “不如叫它不老吧,看取朱颜长不老。”初七低吟诗句,多情感伤的自语着:“我们都不会老了,可是也不知道我们的漫无目的最后归宿的何处?”

    年代迥异,梅天知道初七生前是个书香门第,不过在万恶的封建社会成为了殉葬品,在她最应该感受人世间的情爱年纪便来到暗无天日的幽冥,令人惋惜。

    初七这个名字是二娘给她取的,她生于初七,二娘只想她记住这个就好,至于人间的名字,忘了也就忘了吧。

    “不老。”

    梅天点了点头,他无法像初七一样用词来抒发自己的情感,可是就这两个字足以感受到初七内心的感受,也足以应景此时的老马,慰藉它的情怀。

    黄泉路上分不清昼夜,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从离开马厩开始,便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很久,久到让梅天开始有了倦意,如此看来的话想必已有足足一天的路程了,本以为还需要一段路程再做歇息的打算,见前方红霞漫天,映着黄泉路上都是一片红光,才知道他们离寻找的忘川花海近了。

    这里的彼岸花不同于其它地方,每一株都是一个魂魄幻化而成,每一株代表着一个思念,一直沿着忘川河流,紧拥绽放在此,它们用微弱的霞光表示着自己眷念不休。

    初七欢腾的奔跑了过去,如此开心之下她还是小心翼翼生怕践踏到任何一株,彼岸花无叶衬,花茎直生于尘泥,若是有人将它折断或者采出,花瓣便会枯萎散落在风中。

    对于初七而言,这应该是她最想要的归宿了,往后若是没有期许了,她定会来这里化作一株彼岸花。

    看她如此快乐,梅天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起来,那就沿着忘川河走一段吧,忘川河映着两岸的彼岸花,形成了水天一色的奇景,好似一面镜子倒射着另外一幅花海图。

    惬意的走了一段路,见花海之中坐着一身白衣的男子,他提着一壶酒,黯然神伤的坐在河畔,闭着眼睛进入忘我的状态,他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或许他根本不想知道是否有人关注着自己。

    披头散发的不修边幅,身上不过单薄的一层白衫,孑然一身除了那壶酒作伴,再无长物。

    来这里的除了观赏之外,那么剩下的一类人便是寻个了结的,看他模样如此悲凉,定是后者,也没有人可以干涉的权利。

    如此一来,若是打扰了别人反倒是他们的不是,便轻手轻脚的躲了过去,可二人一马很难不让人发现,对方睁眼用一双迷离的眼神看着他们,见是一男一女,冥法有规,幽冥时禁止有情投意合之事,难不成二人是存心欺瞒,而私下交欢?

    他倒并没有想劝阻或者揭发的想法,对比这个,他只想知道二人是否为一对鸳鸯,便叫停了他们的脚步。

    见梅天腰间挂着两颗摄魂铃,知道他乃是鬼差,可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二人为情侣?”

    见他醉意朦胧,便想随便打发了:“并非如此,送马于故人,路过于此便想看看这传闻之中的忘川花海是何等盛景。”

    “是不是,或者真假,与告知不告知我都作罢,待我喝了这坛酒后便会成为这万花丛中的一株,我也不会泄露你们二人的事,不过我想在最后结交你们这个朋友,不妨直言。”他摇摇晃晃的抱着酒坛,直言不讳的洒脱。

    “抱歉,确实不是,不便打扰了。”梅天转身便同初七离开。

    “见你身上缠有粗细枯藤,顺着肉身长到体内,乃是降头之术,你又有肉身行走在黄泉路上,身份特殊啊,可是就怕你往后只得在黄泉,回不了人世。”他并没有去看每天,只是看着远方。

    他的话句句都钻到梅天心里,意思很明白他知道如何解开这阴阳降头草,初七也是明白,恭敬的回头请教:“先生可否救我兄长,感激不尽。”

    “那你可否跟我说一句实话,他是否为你的爱郎。”见自己说话达到了成效,便依旧回归到这个话题。

    “并非如此,他待我如同兄长。”初七生怕自己说错话,害了梅天。

    “那你是否心里惦念着他成为你的爱郎呢?”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我……”初七一时红了脸。

    梅天见他一副没有正经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喝醉了图个快活的酒鬼,便没让初七再搭理他,谁知道对方是何用意。

    看梅天对他不再友善,便说道:“听闻有着肉身,还能成为鬼差在阴阳两地穿梭,只有一人,想必就是你吧。”

    只要在幽冥有点履历知道自己并不稀奇,名声在外又如何掩盖,可不怕正面对峙,就怕暗箱操作,哪知道对方是不是畏罪潜逃到这里,现在为了将功补过颠倒黑白。

    “不愿意听,那便罢了吧,我继续我的一饮江河醉。”

    梅天没有回头,初七为了他,再次回到他的跟前,对方确实没有恶意,不过因为是太过于孤独了,只想找人听自己说说话,谁料真有人路过,还是一男一女,他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此人名为金樽,乃是三灵鬼差,如今已经解甲归田,将所有都交还冥府,用仅有的功德换了几坛酒,顺着忘川花海的方向一路走来,刚好到了此地仅剩这么一壶,想着喝完这壶便可以解脱化作一株彼岸花朵告别此生。

    能成为三灵鬼差已属不易,却不明白为何如此弃置一切,就凭他这个身份,换作转世为人也会少些苦难,多受福泽,其由无非为了一个情字。

    死龄已有三百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见过上千桩,该还的恩情已都还完,却一直在等着一个阳世的女子,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她的出现,也终于在寻寻觅觅之中找到,三世转生她早已忘记金樽,刻骨铭心的爱上了另一位男子,金樽并不恨他,哪怕对方是因为不记得自己才会如此深爱着别人,可是缘分已尽他却依旧爱着她,便选择了这种方式,不为别的,只愿往后不再遭受相思之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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