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的余光无意中又看到在他的后边有十来米处,也有几个年龄相近的汉子在走路,也是一身民服打扮。

    引起了我注意的原因是:走在这么热闹的街上,一般人总会有些左顾右盼,精力不那么集中,比如看看道边的店铺、旁边的行人什么的,但这几个人却是头都不向旁边偏一下,眼光直视前方,神情高度集中。

    这时,前边那个人又走近了一些,已经接近大酒家这个街口了。一瞬间,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被押在牢里时见过的戴力手下么。

    对,就是那个曾说不能空着肚子去鬼门关的随从。

    顿时,我惊出一身冷汗,现在他们穿成“便衣”,当然是执行特殊使命的,不是来抓捕人,还有什么行动需要如此诡秘?

    此时,他已走到街口了,步子明显慢下来,在打量周围。

    后面那走成散兵线的三四个人,却迅速靠拢上来,走近这个戴力亲随的身旁。虽然我看他们好像什么话也没说,却突然像接到命令似的,两个人跟着领头的那个随从,急步向酒店大门冲过去,另两人则继续向前走,朝酒店另一侧绕过去。

    我断定,他们是去把守酒店后门。

    再不容迟疑了,对危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得做神机府来抓人的最坏打算。

    我扔下杯子,就奔向“有凤来仪”,也顾不上什么先敲门的礼节了,一掌推开房门,便闯了进去。

    还好,这两人只是在亲切交谈,倒没什么不雅举动。

    仓促间,我随口就叫起来:“任客官,不好了,邦里来人,说先生的老父亲忽然暴病身亡,需马上回去奔丧,请先生即刻便走吧!”

    我也不知怎么就一下编出这个借口的,可能是受昨天小成奔丧启发吧。

    任石屹先是脸色一变,困惑了一瞬,但他毕竟是个聪明人,我前面已经再三对他提过,有可能被抓捕,让他能随即领悟到,这是个伪装过的警报。

    他便赶快向凤姐说:“啊,如此凶信,任某自然得即刻走了,二奶奶,请恕小商无礼了!”

    凤姐也仓促地应了句:“任客官,家中有如此大事,自然是要马上赶回,谈何无礼。”

    我也等不及让他们再多说分手告别的话,跟任石屹说:“已有人来接你,跟我来。”拉起他就向外走,刚才跑过来时,我就注意到“有凤来仪”斜对面有个雅间是空着的,一出来便进到那里。

    进了屋,我就将门开了个小缝,向外张望。

    “真的要来抓我啊?娘的,连顿饭都不让我吃完!”任石屹说着,也凑过来从门缝朝外看。

    好险啊。也就一分多钟的工夫吧,就看见店里一个伙计领着几个人来到“有凤来仪”门前,嗯,正是戴力那个随从,他比了个手势,几个人就猛地推门进去了。

    抓人之事已确切无疑了。

    我关上门,回头一看,任石屹已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我说:“我刚才在窗子那边,就看见他们朝这里摸来了,一身便装,就觉得事不好。现在看,板上钉钉是奔你来的,马上出去吧!”

    他脸色更白了:“怎么出去啊?他们一问凤姐,就会知道我刚走,跑不了多远的。”

    我已经往地上放置弹射器了,这东西我们其实还从没给游客用过,但今天是特殊情况,特邀贵宾,当然得破例了。

    我安慰他说:“别慌,我们有办法马上就送你出去。”

    安全把他送走了,我当然不用、也不能跟着他走,还需要善后。

    收起弹射器,我就赶紧回到“有凤来仪”,主动迎敌。

    这时他们看来已盘问完凤姐了,一见我,领头的便马上追问道:“晨大人,回来得正好。这位贾夫人说是你来报信,把那个任富商接走的,他现在在哪里?”

    我先不回答他问题,却故作惊喜地说:“哎呀,想起来了,你不是戴大人堂下的差爷么,咱们在牢里见过。怎么今日一身便装,不是来办公事的吧?要不是面对面,我还认不出来了呢。请问怎么称呼?”

    他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便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公心。下官是神机府戴大人手下吴巡使,在办公事!请晨大人别绕圈子耽误时间了。这个任客官在哪里?”

    “当然是马上回邦里奔丧了呀!你看,他高价拍下了与祖邦贵夫人共进午餐,都没吃完就急忙走了。怎么,你们还不信?难道祖邦之地已经不再信奉‘百行孝为先’的人生之德了?”

    这时从楼下又走上来两个“便衣”,对领队吴巡使耳语了几句,他便冷冷地问:“好吧,就算他是奔丧吧,可我们的人根本就没看见他从这酒楼的前、后门出去过。依小人看,他应该还在这楼里,晨大人就给小的们省点事,告诉他藏在哪里了,不好吗?”

    我装模作样掰着手指算着,过了会儿才说,“依我算的,这时他已在二十里地开外了。各位,他是奔丧啊,当然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去的。告诉你们吧,他坐的是飞车,直接从这二楼飞走的。”

    吴巡使又恼火又震惊,“你们那飞车我也见过,很大很显眼的,要是到这酒楼来,不知多少人都出来看热闹了。拜托,刚才谁也没看见什么。”

    “足下有所不知。我邦有令,飞车到了祖邦之地,不可过于张扬以致扰民,除了正常公事,像往这里运送物资什么的,去一般地方要隐形飞行,所以当然就看不见它了。”

    为了掩护任老板的行踪,又不让里面官府知道弹射器这个秘密设备,我临时发挥,编出这么套说词。

    其实,我们还从没让飞车隐形飞过,不过如果需要,我相信技术部也能不费力地做到。那回救金钏,井里救命网不就是隐形的么。

    吴巡使还是有些怀疑地问:“他一个人奔丧,你们邦就派了辆飞车来接他?我可不信。”

    “哪里呀。这个任富商可是有财力,有自己的私人飞车,图的是做买卖方便。”

    为了让他信服,我把凤姐也拉进对话中来,“琏二奶奶见过我邦里那个名伶‘阳官’吧,他师傅赵大爷,就有自己的私人飞车呢!这在我邦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

    凤姐马上说:“哎呀呀,你们邦里的戏子都这么富了啊,那任富商自然更不用说了。怪不得花了大价钱的这顿饭,他刚吃了不两口就走了,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是个极机灵的女人,这时马上很殷勤地说:“反正这桌菜也花了钱,摆上了,只有一两个菜动过筷子。各位大爷辛苦公事,又正赶上饭时,不如坐下来吃饭吧,边吃边商量公事,两不耽搁。”

    吴巡使与他的手下都傻愣愣地听着,看来完全相信了我这套鬼话。

    这也不奇怪,他当然知道卜思潇引进的武器,那么厉害的东西我们都有,隐形飞车把任富商接走,自然也不算稀奇事。

    凤姐的殷勤态度,也软化了他,便态度还算友好地说:“神机府有事要找这个任客官,他既然回邦里了,只好麻烦晨大人传个信儿,让他尽早过这边一次,以了结这件公事。”

    我顺水推舟地说:“晨某会把贵府的意思传到。不过,你们知道的,死了亲爹,对孝子是多大的事。守孝三年,他有好多事儿得办。我们尽量催他快点过来吧。”

    心里却想,这辈子他也不会来了。

    吴巡使又客气跟凤姐说,公事不便、也不能在这里用餐,便带人离开了。

    凤姐自然能看出这不是一般事,跟我说:“夫子啊,这帮人可是善者不来呀。我看要真是碰上任富商,他只怕凶多吉少。嘿,我得说,他家老爷子还真会挑时辰死,又正赶上这么个当口儿报来信儿,倒把他儿子救了,也不知该不该说他挺走运的。他不是有钱么,还是先往这边使点银子打点下,要不还是别过来了。”

    我心想,这事只怕拿多少银子也解不了。对他的抓捕,做得如此隐蔽,不露一点风声,看来就是把他看作“政变”主犯之一来对待的,静悄悄布下网,等他到来。

    我对午餐没圆满结束向凤姐表示了抱歉的意思,便告辞了。不过心想,她钱已到手,对此不会很在意的。

    回去时,我才有时间琢磨任老板是怎么暴露的。

    最有可能的是,他们算准了像他这样的大富商,进来就要坐车坐轿,已在车夫、轿夫中布置了眼线。这次抬轿的几个轿夫中有人认出了他,但却脱不了身去报告。只能到了地方,我让他们去茶馆等候时,才能想法找人或自己去报信。

    这样算,时间还挺对得上。

    这么一想,我庆幸不走客栈还真是英明,从那里走,估计当场就要被抓了,就算能用弹射器让他逃,也不如在酒楼里那样隐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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