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钱智商的精明,当然不会看不出“穿越游”的瓶颈在哪里。

    外地那些实景的红楼梦主题旅游点,如果不让游客进到大观园中,一天也办不下去。“穿越游”依靠一些花头,多地点啦,生动的虚拟人物啦,古装秀啦,还能让游客,主要是新游客,尚未十分在意是否能看到大观园,但长此以往,终究会撑不住。

    不过,在原建研“中心”重量级人物甄工、钟老都不太赞成甚至反对的情况下,看来钱智商还不想强行决定开放大观园游,或许他也有一点儿担心难料的后果吧,但在经营的压力下,早晚是要走这一步的。他有耐心,预料形势的逼迫会更有力,也许到时候人们甚至会催促他拍板,水到渠成当然比强行放水强。

    这天,我在贾府外边的街上行走,不觉间已到了大观园那段长长的围墙了。从这里,只能看到里面高耸的竹稍在轻摆,影子投在外边的路上,给这火辣辣天气带来一丝凉意。

    “私人花园,非请莫入”,我想起按钱智商的指示放在园外边的这些牌子。利用当前国人迅速成长起来的私人财产不可侵犯观念,目前还算是颇为有效,暂时打消了那些想闯园游客的念头。只是,这能管多久呢?

    我继续往前走,看到有个贾府的家人正在墙上蹭着什么。走过去一看,不由得心里叫一声惭愧:原来随着游客的增加,在普通景区乱题字留言的恶习,竟刮到虚拟景区了。

    这段围墙上,除了有诸如“吴恭德到此一游”、“梅树子旅游纪念”、“倪守建题写于此”这类“标准化”的游客题刻,甚至还有怨偶的发泄:“傅欣仁,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用上了刚热起来的网络歌曲的词,刻痕极深,看来在真实世界还不够发泄的,把气都带到虚拟世界了。

    这时,那个家人转过脸,看见了我。我赶紧转过头,摆出一副完全与我无关的神态,心中却想,如果贾府再不看紧点,我们又一直不开放大观园游,早晚这面墙要成为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及县城、乡镇旅游“无公德形象大使”的签到墙了。

    走了没几步,送话器里响起操作员的呼叫:“040,晨老师吧,045有情况,被人骚扰了!在横二街3巷,你离那里最近,请过去看看吧!”

    我一听,什么也不顾了,拔腿就向那边跑。没想到,墙边那个家人大概把这举动看成了做贼心虚的表现,扔下家什追过来了。我也顾不上他,先找到部里id是045的导游小姐彭巧儿要紧。

    等到了那里,我首先搜寻那件标志性的导游红裙,这应该很醒目(方便游客找)的。然而,第一眼目光所及处,连一点红也没有。

    我心一沉,正琢磨再换哪条巷子进去,却猛听旁边有个带哭腔的女声说:“晨……晨叔……”我一转身,看见了头发凌乱的彭巧儿,第一感觉就是心格登一下,她那件红裙没穿在身上,上身是件挺俏皮的无袖小衣,两支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下面是衬裙,露着小腿。

    “出啥事了?哦,算了,我先送你出去再说吧!”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衣服被拽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倒霉的贾府家人。我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又听他责问我道:“你跑什么?”

    我心里急得冒火,实在不想跟他纠缠,再说,已经有些人在看着我们了。我想了下,便一口气说道:“我跑什么?因为你跑了啊,你没跑,怎么能跟上我跑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追我,我却不知道你在后边跑,所以我又跑到后边去了,你在后边又追不上我,所以我又跑得更慢了,我一快你又慢了,你这一慢,咱俩就碰上了。所以有事明天再说最合适了,懂了吧?”

    他松了手,呆呆地看着我,像个木头人。我带着彭巧儿扬长而去,向进入点也即返回点小跑,心中挺高兴马上使个小招就摆脱了纠缠。

    老九曾告诉我,遇上找麻烦的虚拟人,你就胡扯些车轱辘话,逻辑越混乱越好,会打乱他的思维。头回试还挺灵。

    “你的导游裙呢,让人抢走了?”我问彭巧儿。

    她低声说:“不是,是我放在一边,跑时没来得及拿。”

    “怎么,你自己脱的啊?”

    “太热了,人家脱下来凉快凉快。”

    “当时你就穿这些?”

    “嗯。”

    我停下来。“咱们一直跟游客说什么来着?那是个旧时代!哦,我懂了,你在秀体形,不过也得看地方!”

    这个导游女孩,本名是个单字“巧”,但人们叫她时都无一例外多加了个“儿”字,这么一叫,显得挺亲切,把距离拉近了。事实上,她也挺讨人喜欢的,原来胖胖的,很乐天。现在,她却不经意间成了“穿越游”的红人,过程挺有意思的。

    在钱智商推出开放餐饮的改革后,几天后导游们忽然一齐来找我这个临时负责人,要求跟游客一样给餐饮钱。我说我已提过了,但当时没定论,你们直接找钱总,估计他已考虑得差不多了。

    果然,钱智商很痛快批准了,导游每人每天60铜钱(顺便也给我这个临时负责的批了,每天100)。后来,我发现这些导游姑娘每天晚上出来从不吃晚饭,这才恍然大悟,她们争的不是钱,而是听说了那个减肥效果,提前实践上了。

    这彭巧儿,更是一天只吃一顿早饭,其余两顿吃虚拟餐。还别说,确实见了效果。她每天留张照片做纪念,以对照瘦身效果。后来隋声策划的减肥游方案完成后,做广告要找个代言人,明星要大价钱请不起,钱智商听说了她的事,就拍板用她。在市电视台投放的这个短广告,广告词目前已在金陵颇为流行:“减肥?简单。我每天就是到‘红楼梦幻穿越游’吃两顿饭,长的肉留那边,人回来了,就是这么瘦的!”

    这套词由她念出来,配上在系统内真实的一张张由胖变瘦的照片,还挺有说服力。她的形象也受到那些想减肥的人的喜爱,每天都有人指名要跟着她,俨然已是市级明星人物。

    我们俩已来到返回点。我追问道:“你还记得骚扰你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什么样?还不就是那样的流氓样。”

    “流氓样是什么样?”

    “就是那笑嘻嘻,贱扯扯,还带点恶道道的样子啊。”

    我问不出什么,便说:“你先出去吧,我回去再看看。”

    等我找到操作员说的那条小巷,笑嘻嘻的人有,贱扯扯的人有,恶道道的人也有,只是这三位一体的人却没发现。贾府的那个家人也没影了。

    转了一阵,也没找到彭巧儿的那件导游裙。是让那个变态的家伙捡走了?

    出来后直奔三楼的“含芳阁”,也就是导游们的办公室。其实连我在楼里也没有办公室,这间有8个座椅的单间,其实是被她们“霸占”的。从这间单间开始使用,她们就利用员工的优势,每天就早早占住这里,采用类似国际上通行的“实际控制权”,只是不用50年,也就一个月光景,就将此屋变成了默认的“导游室”。七个导游被称为“七仙女”,当然啦,只是借用那个数词“七”。

    我到了那里,见门正开着,隋声和潘学、苍井溢已经来了。“七仙女”都已返回人间,个个有点惊魂未定,正在那里听隋助理训话:“……这一阵太平无事,我们就以为那里也跟我们这边一样是和谐社会,这怎么行?当然啦,即使这边,也是有极个别的坏人的。那边是什么社会,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地主阶级残酷剥削压迫广大农民群众,斗争残酷,我们可要有清醒的认识!”

    他这些嗑,是从学校的历史教科书上学来的吧。

    彭巧儿顶他说:“我们又没到那里去搞斗争,用不着说这个吧?”

    这时,钱智商和钟老也脚跟脚来了,看来这件突发事真的惊动不小。

    我赶紧说:“这事儿算是一起**事件吧。那个时代,女人们都捂得像个包裹,那个人看小彭穿得不是那么严实,露了胳膊,可能就失控了。还好,没什么严重后果。”

    彭巧儿却不乐意了,说:“这么说还怨我了?是我招引来的骚扰?”

    真是人一出名脾气长,见谁顶谁。我苦笑着,闭嘴不说什么了。是女“骚”引来男“扰”,还是男“扰”不管女是否“骚”,男人和女人还真不大容易统一观点,就像是争论蛋生鸡还是鸡生蛋。

    隋声调和道:“这事儿谁也不怨,要怪,大概只能怪噙先生和甄工他们,怎么把系统做得那么逼真,虚拟角色居然连性冲动都有,这可有点多余了吧?”

    谁知这话却引来钟老的不满:

    “那又怎样?是我们主动要把这么多的人请进来的吗?”

    我预料钟老要开讲红学了,果然,他对隋声讲起来了:“一个虚拟的红楼梦世界,如果连性都不能涉及,那还和原著有啥关联了?书中和性有关的段落章节,你知道有多少吗?”

    我咳嗽一声,他看了眼四周,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讲这类课的适当地点,便收住话头说:“像当年拍的红楼梦87版,清纯得老少皆宜,当然不错,但恐怕有相当多的精彩东西也抛弃了。告诉你们,如果有外国人来这里参观,恐怕他们最称道的不是景色人物,而是发现性这种东西已被完全数字化了。当然,这也是我反对把它向外开放的一个理由。”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我知道大家都对这学者老头儿礼让三分,也就是我还能跟他抬抬杠、斗斗嘴了。我就说:“钟老,你怎么总这样,隔一段时间就蹦出一个不该开放的理由,这些日子我就新知道两个了:上回是怕影响结局走向,这回是里面有色狼。还有啥不能开放的理由,您老就别零售了,一次性批发出来好不好?”

    没想到,这话竟说得钟老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说:“是吗?唉,人老了,哪能想得那么周全。”他搔了搔学者的白发,又说:“不过,就算我当时把五六个,甚至一打不赞成的理由全摆出来,钱经理也还是会坚持要商业化经营的吧?”

    刚才钟老说“是我们主动要把这么多的人请进来的吗”,弄得钱智商颇尴尬,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现在他倒可以直接应对了:“钟老,你也听说过这句话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换成谁,我看都得走这条路。”

    钟老点点头,说:“其实从我的老朋友噙先生去世那时起,这个中心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不是默默消逝,就是走向异化。当初我们在向媒体呼吁时就该想到,有哪个企业会只投入而完全不求回报的呢?”

    我赶紧说:“钟老,你总往坏处想,其实开放接待了这么多游客,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啊。”

    钟老马上回道:“是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而已。”

    钱智商以一种决绝的语气说:“现在我们是中流击水,想退回原岸已不可能了,只有奋力向前划,争取到彼岸了。既然我是个负责的,就要像那句话说的,我不入虎穴谁入虎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一切由我负责吧。看来,向全体游客开放大观园,这一步已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

    大家先是一片静默,接着几个导游高兴地鼓起掌来,随后隋声也喊了句:“开放大观园,就等这天了!”

    钱智商接着说:“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对今天这件事重视起来,提醒游客不要一个人私自行动,特别是到比较偏辟的地方。我们的导游女生们,也得注意自我保护。对了,我还得催催技术部,让他们赶紧把一直说的那个可以快速撤离系统的设备搞出来。”

    晚些时候,我见到了甄工,他当然已知道了钱智商的决定,似乎也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反而像是不在意了,“这样地下室的工作倒是能轻松不少了。”

    我不解地问:“怎么会轻松?”

    他一挥手说:“这个技术问题太复杂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我见他一改往常的耐心态度,也不想刨根问底了,正好钟老来了,我心想他们可能要交流交流,便告辞走了。

    碰见隋声,他满脸喜色,见我就说:“特大新闻!大喜事!那个张大师——我呸,什么大师,张悟本是臭骗子!‘仰视’昨晚播专门节目,彻底把他头上光环打掉了,揭穿了他丑恶面目!可惜我昨晚没看,刚听苍井溢说的。‘仰视’打骗子,那叫真给力啊!”

    我笑着说:“哦,当初他们不也是宣传过这个张悟本吗?”

    “那一定是个策略,先引蛇出洞,让他把毒放出来,然后再给他狠狠打击,他想抵赖都赖不成!”

    我故做恍然大悟状,说:“真是这么回事啊。那些都已经播过的,想抵赖,全国观众能答应么?不能!当然不答应!”

    他没听出我说的抵赖指的是谁,附和道:“可不是。这回彻底不用担心他告咱们了,小样!还是钱总英明啊,早早让公关部公开揭露他说谎骗人,和他划清了界限,咱公司值得自豪啊!”

    看着隋声那纯真的表情,我很想告诉他我所知道的媒体情况:要养活自己,进而走向富裕,就需要更多地创收,多发行,高收视,吸广告(甚至坑人的虚假广告),这就要千方百计吸引眼球,搞轰动效应。在报导上,要走钢丝,摆平衡,要秉承领导意旨,要考虑百姓舆情……同样也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至于具体的一个个“媒体人”,就更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有些人搞假新闻、有偿新闻、勒索、受贿、高价走穴……

    我本想把我所看到的这些内幕向隋声说说,再想想,又有点不忍心破除他心中对“仰视”等媒体那份敬仰。人家一个窃贼刘德华为了一个小民工王宝强“天下无贼”的清纯梦想,甚至献出了不那么高贵的“贼命”,我也让隋声这个媒体“傻根”保持他心中那“媒体无暇”的美好梦想吧!当然啦,如果这甚至要我付出宝贵的小命,我可不干,我还没小贼刘德华那么祟高的牺牲精神。

    公司的人现在都在谈张悟本这个骗子。媒体动了下小手指,张悟本的漂亮“外衣”便刷刷被剥下来了:他学历假,经历假,身份假,头衔假,连老爹也是假的(假的国家领导人保健医,不,国家领导人是真的,他爹这个保健医是假的)……媒体这口“锅”火力加大,瞬间便将刚“炒”得红红的他“炒”得黑糊焦臭,验证了“炒锅”绝佳的两用性能。

    张“大师”虽然红也匆匆,臭也匆匆,但钱也捞得够花好些年了;媒体捧也汹汹,骂也汹汹,都赚足了眼球,名利轮流捞取,却没有一家出来道歉;受骗者照例是手也空空,脑也空空:钱白花了,刚学到的知识是伪科学,得立马从脑子里清除出去,还要被媒体语重心长教训道:得提高识别能力啊,要不下回赵悟本、刘悟本再出来,你还得受骗上当!

    除了几个知道具体经过的人,公司上下都对钱智商早早就看穿这个骗子钦佩不已,对这个骗子正红时公司就公开揭露他而倍感自豪,坚定了在以钱总为核心的领导班子带领下,创建国家级虚拟旅游景区的钢铁信念。

    但钱智商不是那种把别人功劳据为己有的人。就在这次具体研究开放大观园的干部会上,他就说:“不要迷信我,我有时也很拙劣。这回假大师的事,是咱们的顾问钟石老先生的坚持,让我们公司的名字没有和骗子联系在一起。这一次讨论开放大观园的议题,我也希望大家像钟老那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以为做出向游客开放大观园的决定是最艰难的,一旦下了决心,具体事就没什么太难的了。然而,等到具体研究时才发现种种障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说来颇为尴尬的局面。

    不错,像老九唱的,是我们创造(对我们这些后来者其实是继承)了虚拟红楼梦世界,按理自然而然是它的主人,可是系统里的角色却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虽然在真实世界里看那些虚拟角色,觉得自己像上帝般强大,但只以意识进入虚拟世界里的我们,其实却是羔羊般弱势,在那边无权无势,根本就不为那里的任何角色所知。

    所谓“开放大观园”,其实是大观园“被开放”,我们并不是实际控制大观园的主人,开放不是你想开就能开。让游客进去游园,必须贾府的当权者同意才行。

    那就想法让他们同意吧,但屈指一算,就知道没这个可能。人那么多,每天成百上千,将来甚至会更多,就算园子很大,也将川流不息,况且园中还有“住户”,和一般的公园根本不同,他们面对如此多的外人,必然会觉得受到干扰,有点儿烦甚至非常烦。

    像宝玉,有时每天去看林妹妹几次,路上必然会碰见那些个陌生客人,“宝二爷,您去看林妹妹?慢走,您走好啊。”“嗯,谢谢您呐,回见。”多好玩呀。

    我看见老one好像半睡不睡的样子,便推推他说:“老one哪,在黑客电影里,你这个one不是救世主的意思吗,快拿出救世主的招数来呀。”

    老one慢悠悠地说:“我排在one,可是姓贾,贾(假)老one,能顶事么?”哦,我这才知道了他的姓。

    不过被我那么一激,他好像醒过来了,马上发言:“要我说,咱们干脆像美国占领伊拉克似的,把贾府占领、接管了,游客还不是想上哪玩就上哪玩了!”

    这个提议倒真是有点“救世主”的气魄,跟美国人总把自己当世界救主有一拼,也把我们大家“雷”了一下。

    只有潘学颇感兴趣地问:“怎么个占领、接管法?”

    老one还沉浸在他的宏伟战斗计划中,说:“当然是像尼奥、崔妮蒂那样,带上‘gun,alotofguns’(枪,很多的枪),先把看门的‘一突突’都干掉了,冲到府中心,把什么贾老大、老二都控制起来,大喝一声,‘把大观园的钥匙交出来,爷们游园来了’,看谁敢说个不字!再把那什么丫头、小子啥的都解放了,跟他们说:你们自由了,爱上哪儿玩就上哪玩吧,愿意参加革命的,也欢迎!”

    当然,这番言论马上就被大家一顿“炮轰”。

    钱智商说:“武力解决,想都不要想了,咱们还是要‘和平崛起’,琢磨点别的方案吧。虽然我特别讨厌金钱开道,不过要是实在没别的法子,还是花钱买‘票’吧,拿出一大笔钱,买个贾府授权同意。”

    我想起大观园墙上乱糟糟的题词,说:“他们贾府一直是罗锅上山——前(钱)紧,现在就更紧了,又得拿出一笔钱清除咱们游客给造成的污染,他们破产的速度又加快了,哈哈。给钱,估计他们应该同意。不过,游客进去后给园子造成的污染,得预先想想招数。”

    大家都有点感慨,纷纷议论起来,咱们的同胞素质确实成问题,进大观园,兴许弄出更不堪的事来,乱题字不必说了,像折花啦,偷挖竹笋啦,这些事也可能干出来。

    老one说:“幸亏外边什么东西都带不进去,香烟啦、塑料袋啦、餐巾纸啦、矿泉水瓶啦——否则里边不知会脏成什么样呢!”

    苍井溢却很冷静地说:“说到游客的素质,我想起了一个身份问题,这比素质还要紧。这么多的人,总需要一个来自哪里的基本身份信息。我们就是拿钱与贾府交涉,也需要说明我们这些人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和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这样才能让里面的人安心,咱们这些人也有个约束。”

    到底是搞公关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过去游客分散在外边各个地方,也就是买吃喝时和虚拟角色有那么一点交流,问题还不突出。要是一帮一帮的人进大观园,这问题就不能再回避了。

    潘学总是心里想到嘴上就冒:“身份有啥呀,就这么实话实说呗: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来自未来,比你们晚个几百年吧。”

    老one一听就说:“不行不行,这不是自降身份么,等于是他们孙子的三次方了,得小多少。那时候又最讲辈分尊严,给他们磕头都磕不过来。我看,就直接告诉他们,你们不过是一堆电脑程序,是我们人类编出来的——”

    他还没说完,潘学就打断他说:“你得了吧,你当他们也知道这些科幻的玩艺儿啊?”

    不过,争论来争论去,大家还是达成了共识,对虚拟角色们可以这样表示:我们与你们是同文同种,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共同的老祖宗炎黄,这样可以增进亲切感。我们现居住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此次重返亚太及华夏地区,完全是为了一个很和谐的目的,就是观光旅游,决不会干对你们不利的事;双方地位平等,你们是天朝上邦,我们也不是蛮夷之乡,都特有文化。

    关于具体的国名,则不必搞得那么特正式,更不能用咱们真实的国名,这样就算有游客做出些不雅事,也不至于让伟大祖国的尊严在虚拟世界受到影响。

    你提我凑,就搞出了个“炎黄子民和谐国”的国名,大家觉得还挺好,钱智商却轻轻摇摇头:“是不错,不过好像不那么响亮,还差点啥似的。”

    我灵机一动,想开个玩笑:“这个名没把咱国家一个极重要的特色表现出来。”

    大家都问是什么,我就说:“现在咱们国家多重视英语,比汉语都提倡得来劲,从幼儿园学到研究生,四六八级不停地考,现在一亿人会说‘我啃秃北京’,四亿会说‘好肚肚!’四亿懂得‘姑的白’,还有四亿明白‘三克油’,这不十三亿人都普及了。我看国名里再夹上一个英文词,就显得咱是很洋气的炎黄子孙,自然地就高他们一等。”

    “夹哪个词好呢?”

    “炎黄people’s和谐国!”钱智商很快便铿锵有力地拍了板,“嗯,这很好,他们全不认识这英文词,咱就先占了上风!”

    我本来是开玩笑的,对现在过度学英语表示点嘲讽,虽知大家竟很认真,而钱智商居然马上就落实了,弄得我只能无奈地表示支持:“好啊,贾府的人,那时也真的挺羡慕西洋东西的,书里有这方面的描写。”

    下面就是具体的执行细节了,“买路钱”送多少,谁去谈判等。经研究,决定10万银子起价,争取20万拿下,最多30万。这方面,懂财经的金喜莱是主导,她算过,今年游客撑死了(最多的意思)也不会超过20万人次,这样就等于每人用一两多银子买了张大观园门票,价格不低了。虽然我们在虚拟世界中的最大优势就是不差钱,永远不用为融资、借贷、还款这类事发愁,让技术部的人动动鼠标就行了,但也不能当冤大头,像一些官员动不动几十万、上百万的“交学费”、打水漂,对不对?

    至于谈判代表,毫无争议是公关高手苍井溢了。当然,她不能一个人去战斗,由我和彭巧儿陪同。

    钱智商觉得还不够声势,又让身高马大的潘学做护卫。

    潘学高兴坏了,说:“电视新闻中常看见中央首长身前左右那些便衣警卫,真是帅毙了!中南海保镖呀,我潘学羡慕死了。这回,苍老妹,咱誓死保卫你首长的安全!有什么子弹飞来,我替你挡!”

    苍井溢冷笑说:“你省省吧,那里边本来没子弹,就怕被你真招来了!”

    大家都笑起来,是的,当时谁也想不到,后来里面真会有子弹漫天横飞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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