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两,不多不少,正正好。

    金小楼心里冷笑,这金家可真是如意算盘打得响亮。

    “小楼,你别信他的,我当初嫁过来只给了三两的定钱,之后便是些布料木器,茶饼果物,哪里有三百两这么许多!”

    金小楼也不傻,自然知道金家绝不可能出得起三百两娶亲,当初花了三两,如今竟要百倍的讨回去。

    金大成抡起胳膊,立马三四个耳光朝着黄桂枝扇了上去:“你少废话!”

    金小楼连忙上前,拉住金大成:“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打自己媳妇,怎么也要经过你的允许吗?”金大成无赖一笑,“你若是不想黄桂枝再挨打,你把她赎回去呀,不然,从今日起,我每晚便打她一回,一直到打死为止!”

    黄桂枝的嘴角被扇得裂开了,她想冲金小楼笑笑,示意自己没有事,可嘴角一扯,却痛得抽搐起来,一咬唇,忍着痛,黄桂枝道:“小楼,你别犯傻,这三百两,可是你全部的希望,你的铺子,你和高琅、麟儿往后的生活。这三年多我都过来了,也不怕再过三十年。”

    金大成看看金小楼,嘴一啧,慢悠悠的说:“这样吧,这钱也是笔大数目,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时间很多,随你考虑多少天。反正从今日起,每晚戌时,我准点打她一炷香的时间,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来找我。”

    金大成伸手弹了黄桂枝脸颊一下,刚好弹在红肿的地方,然后一把扯住黄桂枝,拉着她又往回走。

    ……

    金小楼仰面倒在了床上,睁开眼看着头上早已补好的屋顶。

    这屋顶还是桂枝替自己补的,桂枝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坐在院子里太阳下,将晒干的茅草编织好,又去小溪边挖了黏稠的泥土回来,抹在编好的茅草上。

    再把它们铺到屋顶上面去,还要加上几层宽大的树皮,最后又在外面盖上茅草,这样补好的屋顶,雨天再不会漏水了。

    只是近来雨多,桂枝早早留下了预备的茅草,若是被风雨卷走了些,再添补上去。

    金小楼看着角落里,那些已经编织好,抹上了泥土的茅草,一下子站了起来,将茅草抱起,走出了门去。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金小楼搭了梯子上到屋顶上,仔仔细细的把茅草铺好,一点一点,直到近日被秋风吹乱的屋顶又重新变得厚实。

    然后,金小楼默默在屋顶上坐下,眺望着远方的天边和连绵的田野。

    秋末,田地里凋落萧索,灰灰白白的和此时的天色连成一片,她深吸一口气,空气冰凉而清新。

    看着日头一点一点的往下落,金小楼心也跟着一寸一寸的暗下去。

    “娘子,屋顶上风又大又冷,没有我陪着你可不行。”

    高琅裹着厚厚的棉衣,笨手笨脚的往屋顶上爬。

    金小楼伸手,一把将他给拉了上来,高琅刚笑嘻嘻地坐到金小楼身边,立马脱下自己的棉衣,披在身边人的背上。

    “娘子别担心,我穿得厚着呢!”

    说完脖子一歪,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金小楼肩头。

    两人相互依靠着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只看那白云流转间,渐渐与天融为一色,盏盏灯火冉冉亮起。

    金小楼心里早已有了决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黄桂枝。

    三百两银子对于换桂枝的自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花再多的代价小楼也愿意。

    只是这三百两银子是给金大成的,金小楼怎么想怎么觉得堵得慌。

    桂枝的苦难绝大部分是由金大成造成的,可眼下,自己竟还要遭他要挟,把唾手可及的二层小楼交给他……

    “娘子不开心吗?”高琅头一动,在金小楼颈间蹭了蹭,“是不是缺银子啦?若是娘子缺银子就把我给卖了吧,我可值钱了,先前那大婶还要花五百两买我呢!”

    金小楼哭笑不得,上回南风馆那一出,这高琅竟还记在了心里。

    高琅的这片心意,金小楼记下了,只是他说的那话,只当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随风便吹走了。

    耳鬓处痒酥酥的,金小楼伸手挠了挠,随口问道:“若是让你选,开个二层小楼的铺子和桂枝,你选哪一个?”

    说罢,自己倒先低头笑了。

    和高琅待久了,自己也变得傻了起来,竟问高琅这样的问题。只怕他根本不明白一间铺子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桂枝对于自己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要选?”高琅的脑袋从金小楼的肩上抬起,睁着比灯火还明亮的眼眸,冲金小楼到,“我不选,我两个都要。”

    果真是个小傻子,金小楼越笑越大,天真得可爱,还两个都要……

    两个都要!

    金小楼的笑容骤然停在了脸上,一点一点的消散下去,眼神却逐渐锋利起来。

    隔着院子的格窗里,灯烛忽的一下燃起,金大成扯着黄桂枝的身影被烛光投映在窗户上。

    戊时已到,金大成从未如此守信过,他要开始打黄桂枝了,这是特意打给金小楼看的。

    金小楼起身,飞快的攀下屋顶,越过院子,伸手拍开了屋门。

    屋子里金大成按着黄桂枝,举起棒子正要往她身上招呼。金小楼将怀里的银票抽了出来,摔在了桌上:“住手吧,从今以后,桂枝再不是你的媳妇了!”

    金大成手一放,立马笑眯眯的去拿银票,待看清了白纸黑字,是货真价实的三百两时,手都颤抖起来。

    “这放妻书你签了。”金小楼紧接着拿出另一张纸来。

    今日一早,金小楼没随马车一块儿回县城,转身回屋便写好了这封放妻书。

    金大成痛快的一咬手指,咬破了针尖大的口,痛得他直挤眼,赶紧抹匀了血,按了指印。

    金小楼将放妻书收好,拉了黄桂枝的手,转身便走。

    桂枝穿得单薄,手心冰凉,小楼却是暖暖的。

    牵着黄桂枝,穿过寒风瑟瑟的院子,闯进另一个温暖的屋檐下。

    刚一进门,桂枝的眼泪便淌了下来。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小楼……谢谢你。”

    金小楼一笑起来,仿若春风回荡:“喏,你的糖糕还没吃完呢。”

    说着,拿起藕粉桂花糖糕来,递给黄桂枝。

    黄桂枝破涕为笑,抹干净了眼泪,一璧吃糖,一璧认真的说:“我不后悔嫁到金家来,因为如果不嫁给金大成,我也遇不到你们。”

    金小楼看着黄桂枝红扑扑的脸上,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明日我便上县城盘铺子去,待铺子修葺好,我们就搬家。”

    “铺子?”桂枝一怔,“可……那三百两银子,你不是给了金大成?”

    金小楼扬眉:“对付无赖就要用无赖的法子,千万不能和他们讲规矩。”

    金小楼说罢,自顾自的笑起来。

    这还是高琅让她明白的道理,谁说一定要做选择题?她金小楼,两样都要!

    当天夜里,半夜时分。

    四下里一片寂静,桂枝睡在里侧,高琅护着麟儿睡在窗下的另一张床上,都各自熟睡得正香甜。

    金小楼摸着黑起身,穿上外衣,拿起一把菜刀出了门。

    金家里响着起伏的呼噜声,金小楼借着月光潜到金大成屋外,听了听屋子里匀实的鼾声,轻轻推开了门,走到床头,举起刀慢慢移到金大成颈项间。

    刀刃锋利冰冷,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泠泠寒光。

    金小楼啪的一下,拍在金大成脸上。

    吓得金大成一个哆嗦醒了过来,脖子上一疼,便有热淌淌的血往下流。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我我……别杀我……”

    金大成抖成一团,带了哭腔哀求起来。

    耳畔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可那熟悉之中,带了从未感受过的冰冷:“给你一个选择,是要你的命,还是那三百两银票?”

    “金小楼?!”金大成又恐又怒,刚一动,脖子上的刀子又往里了寸许,痛得他再不敢动弹。

    “我的时间多得很,你慢慢考虑,只是你这血,只怕没一会儿功夫就要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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