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两!还只是一半!金小桃双腿像是钉在了原地,再也动不得分毫。

    罐头?就是那平平无奇的土豆牛肉罐头?

    那罐头竟卖了六百两?

    金小桃咋舌,把手里的漱盂给丫鬟一递,自己靠在门厅旁的花柱后,听着厅里的动静。

    “急用?小楼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和正义一见金小楼如此郑重,赶忙放下碗筷,关切询问。

    金小楼看出和正义是真的关心自己,摇头答道:“小楼一切安好,没有出事,只是我看好了响水街上的一间二层商铺,现下正缺银子。”

    “原来如此。”和正义点点头,“那明日,咱们一手给钱,一手取货如何?”

    “真的?”金小楼喜极,这和知县还真是爽快的人。

    和正义哈哈一笑:“本来买你那罐头就该先付钱,不过只因我们事先说好了规则。眼下既然缺钱,那我们便各退一步,先付你一半,到时候你那罐头若是出了问题,银钱可得交还给我。”

    和正义虽不是什么一方富甲,可三百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也还算小数目。

    之所以要多说这么一句,是因为和正义一向讲规矩,特别是已经定好了的规矩。做生意就是要诚信,他愿意相信金小楼一回,也希望自己的相信不会错。

    “小楼多谢和大人,明日一早定备好了货等着大人派人来取。”

    金小楼站起身来,拱手向和正义道谢。

    门厅外金小桃长吸口气,一手按住砰砰乱跳的心,一手提了衣裙往廊厅走,侧头冲身后跟着自己的丫鬟道:“秋梨,快叫金香来我屋里,就说我有要事找她。”

    ……

    金小楼提着藕粉桂花糖糕推开了茅屋的门。

    屋内燃了暖炉,热烘烘的,甫一进去,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刚从外面沾上的秋霜凉意,一瞬间全消散得干干净净。

    叶氏已经回去多时了,高琅蹲在后院的灶台前烧热水,茅屋里黄桂枝偎在金小楼那张青竹床榻上,抱着麟儿拍抚着,一声声教他说话。

    麟儿看着桂枝便咧着嘴笑成一团,口中咿咿呀呀,话没说出来,反倒吐出来一串泡泡。

    桂枝撷了帕子替麟儿搽干净脸蛋,将小小的人儿窝进被子里,伸出两根手指,咯叽咯叽作势挠麟儿的痒痒。

    还没挠到已笑得麟儿咯咯咯响个不停,一大一小两个人顿时闹成了一团。

    见金小楼回来了,桂枝忙起身,一手抱起麟儿,一手敲窗,冲后院的高琅叫了声:“小楼回来了。”

    然后将麟儿往金小楼怀里送:“麟儿快看,是谁的娘亲回来啦?”

    麟儿侧过小脸来,左右望,一下看到了旁边的金小楼,眉眼一下子绽开,像是刚刚露出云头的新月,亮灿灿的柔得人心里发软,伸出两个藕节似的小胳膊,便朝着金小楼伸去。

    金小楼忙接住了,把麟儿揽在怀中亲了亲,手里的黄油纸包递给了桂枝:“我特意绕到后街上去买的,信宁县城里人人都说这家的糖糕最好吃。”

    高琅正好端了热水进来,倒了一杯冒着水汽,热滚滚的茶给金小楼:“娘子快喝下,外面又冷又寒,喝杯热茶小心受凉。”

    金小楼接过了本想吹一吹,哪知送到嘴边才发现茶水的温度不烫不凉正正好,随即一笑,冲高琅道:“喏,藕粉桂花糖糕,你一定爱吃,快尝尝吧。”

    金小楼看着兴高采烈,小孩子一样拆着纸包等糖吃的高琅,眼眸一眨:“你们一边吃糖,我一边说一个好消息!”

    高琅率先拿出一块糖糕来,那糖糕白白的,像是一块雪胶,表面上又沾着些黄澄澄的桂花,刚一拿出来,就碰得满鼻子的香。

    他掰了一半,往金小楼嘴边送去。

    金小楼笑嘻嘻的一张口,桂花和着藕汁的香甜气一股脑的涌进口中,这个高琅,仿佛是把一整个秋天酿成了糖糕送了进来。

    桂枝也掰了一小块,瞬间从嘴巴甜进了心里,也不知道是这糖糕真这样好吃,还是因为有他们在身边,自然而然就甜了起来。

    桂枝看着眼前的三人,金小楼抱着麟儿,高琅站在她们母女身边,低着头喂小楼糖糕,麟儿挥动着小手,想要抓住从自己眼前飞过的,香喷喷的糕点,三个人都笑着。

    这个高琅,人虽傻,却是真心实意的疼小楼的。

    比起自己……桂枝轻轻叹口气,和一个不爱自己的正常人艰难度日倒不如和一个全心全意在乎自己的傻子在一起。

    也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起桂枝额上的发丝,扰得她眼睛痒痒的,刚想揉一揉,便听金小楼开口道:“明日和知县便来取罐头,同时会给我们三百两银钱,待我一拿到钱便去将响水街上那二层小楼盘下来。”

    话音一落,金小楼水润润的眸子向着桂枝看过来:“桂枝,到时候我们就搬家,搬到县城里去,你再不用和金大成住一块儿了!”

    桂枝的眼睛更痒了,轻轻一眨便落下一滴泪来:“小楼……你……”

    话还未说完,砰的一声,茅屋的木门被人从外狠狠踹开。

    萧索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男人愤懑的话音扑面而来。

    “里正大人,我没胡说吧!这可是金小楼一字一句亲口说出,大人可听清楚了?”

    屋外金大成和金磊正一左一右站在里正身边。

    金小楼还未分辨出金大成的用意,便听他又接着道:“这金小楼,自从与我们金家分家后,便怀恨在心,想着法儿的祸害我们家。这回她可是打起了我媳妇的主意,千方百计教唆桂枝离家不回,里正大人,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里正抖了抖长衣,往茅屋里进,扫眼一看四周后,目光落到金小楼身上,慢慢开口:“小楼,你可要辩解?”

    金小楼把麟儿往高琅怀里一塞,冲里正拱了拱手:“里正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找你去,桂枝有意和金大成和离,还请里正做主。”

    “里正大人您听听!”金大成立马叫嚣起来,“和离?咱们村有过和离的先例吗?这金小楼是铁了心不让我们金家安生,成心要我金大成丢脸!”

    金磊也开腔道:“里正大人,大成可是我们金家独苗,他就桂枝这一个媳妇,小楼做的这不是让我们金家断子绝孙的事嘛!”

    里正眉一扬,嗓音立马严厉起来:“金小楼,你可知罪?教唆妇人不守妇道可是要受苔杖的!”

    苔杖,金小楼知道这个刑法,将女子拉到大庭广众之下,剥了裤子用棍子棒打其屁股。

    在古代杖死是小,失节事大,在众人眼前露出屁股,已经是极大的耻辱,可谓清白不保,寻常女子要是受了苔杖,第二日便会自尽以证清白。

    桂枝一听到苔杖二字,脸色立马便白了,赶紧奔了过来:“没有人教唆,小楼没有教唆,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要离开金大成,不关小楼的事。”

    金大成阴毒的眸光顿时紧紧盯着黄桂枝,桂枝不敢看金大成的眼睛,垂下了头,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

    金小楼拉住桂枝的手,昂起头:“里正,金大成向来毒打黄桂枝,心情不好打,喝醉了也打,打得桂枝遍体鳞伤,昨日我们刚请了镇上的大夫来诊治,大夫说再这样下去,桂枝会没命的。”

    金小楼上前一步,眸光灼灼:“里正,即便丢了桂枝一条命,你也不让他们和离吗?”

    里正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桂枝,从她苍白的脸移到脖颈处,衣领遮盖着淡淡青紫的伤害,这样的伤痕手背上也有。

    里正知道金大成要打媳妇,不止金大成,这井口村里又有几家男人不打自己女人。

    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哪里听说过有人因为挨打就主动要和离的?

    “可以和离,只是和离是要夫妇二人同意,由男方签了放妻书才行的,金大成你可愿意?”里正知道,金大成定然不愿意。

    果然,金大成手一摆:“不愿意,绝不和离,黄桂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这一辈子都得跟着我金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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