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天地间一片雪白。

    “杀……”

    鼓噪喊杀之声,犹若海潮沉雷,直要吞没撕裂一切。

    统率王廷骑阵的百骑指挥一声低喝,手势一挥,呼哨声中,只见战旗哗啦一摆,马蹄沓沓,“杀——!”

    王廷铁骑骤然发动,风驰电掣般卷向两百骑部落骑兵!

    轰隆隆……

    马蹄声惊天动地。

    两曲王廷骑兵或正面迎战压顶而来的部落骑兵,或侧翼阻截冲击的蒙骑,闪亮的弯刀长矛在一瞬间碰撞在一起,如同浪花淹没礁石。

    王廷铁骑的阵形象尖刀一般插入敌阵之中,搏杀起来!

    双方骑兵对攻,同样的凿穿战术,如斧头凿子般直楔核心,一般的雷同!

    杀!

    杀!

    杀!

    双方的骑士都注意着相互间保护,配合严密,互相呼应,这让许多旁观者面面相觑,原来这些王廷骑兵的战术和蒙骑也无甚分别。

    铁流冲击,纵马飞驰,酷烈搏杀,流血千里,惊心动魄!

    四面的牧民们如山呼海啸般呐喊、呼哨。

    迎击,分割,游击,策应……

    战马穿插,刀矛挥舞,呼喝、怒吼、呼哨与战马的嘶鸣跳跃纠缠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轰隆隆!

    在电光石火般的激烈搏杀中变换着阵形,任何一个迟滞或混乱都可能致命。

    战旗指示着兵锋所向,时不时,还有一声声悠长尖利的呼哨,响遏行云般直贯云天,调度着骑兵冲击袭杀!

    训练有素配合严密的骑兵,奋力挥刀,不时有骑士在一声声嘶吼中落马,或死或伤;失去主人的战马不断在草原上狂奔嘶鸣。

    “杀——!”

    “杀……!”

    一声声愤怒的呼喝嘶吼,杀红了眼的王廷骑兵纵马驰突,刀光电闪,不时有骑士躺倒在血泊之中。

    ……

    原本喧闹的草原安静了下来,人山人海的茫茫雪原,竟然空寂无声,恍若无人。

    青海部落诸部之人,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只是不到半个时辰之内,两百名精锐的部落勇士竟然全数或伤或死,最要命的是整个冲杀阵形也被王廷骑兵强行击破,暂时不能结阵成军。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而王廷骑兵方面,受伤者虽然不少,几乎个个挂彩,但重伤或死亡者看去并不是太多,更主要的是他们整个骑阵却是仍然保持较为完整而坚强的阵形,骑队战斗力依旧强横,再来上一阵都没有问题!

    一干青海部落的王公台吉脸色铁青,狠狠盯住雪原战场上兀自结阵以待,静默无声的王廷骑兵军阵,仿佛要活吞了眼前这些杀气腾腾的吐谷浑人。

    这吐谷浑的后人还是这么的厉害吗?难道他们这些部落已经没有了希望了吗,要知道这是他们部落再最精锐的骑兵啊。

    虽然这些王廷骑兵吐谷浑人是占了多半,但实际上其他各族之人也都有不少,不过青海部落的王公台吉可不管这么多,习惯的认为王廷骑兵都是吐谷浑人。

    马鲁也是没有想到,这一阵比试,竟然是王廷骑兵大胜之局,一场厮杀下来,王廷骑兵的冲杀阵形依然稳固,保持战斗力,反观二百部落骑兵在对方的攻击下却是死伤较为惨重,关键是整个战斗阵形已经被完全击破,靠余下还有战斗力的部落骑兵自为战的死战,无法抗衡王廷骑兵的结阵冲杀。

    这虽然不是部落骑兵最为擅长的机动骑射战术,轻骑在对重骑的正面冲击中惨败收场,也并不能说明所有的问题,毕竟这只是一场血腥的比试而已,但显然这王廷骑兵的强悍善战已经无可置疑!

    这一次比试,马鲁本来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的,但没想到却被对方教训了一顿。

    脸色阴晴不定,思忖良久,马鲁突然哈哈大笑,“王廷骑兵果然名不虚传,勇锐剽悍,不愧是与隋军交锋不败的精兵劲旅。今天本人总算亲眼见识了!收兵!”

    当天夜里,马鲁的大帐里,灯光亮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青海部落诸王公台吉摆开连营大宴,宴请伏允一行及所有的王廷骑兵,连连夸赞王廷骑士“天下无双”,并向每个王廷骑士赠送一把部落弯刀。

    这一手笔也甚是豪气,青海部落用来打造兵器用具的铁块铜锭,绝大部分都是通过商贩输入,打造非易,精心锻造的部落弯刀更是轻易不会送予人,何况在马鲁的驻牧地,现在王廷骑士怕不有三千多人,赠送三千多把部落弯刀不是小数目也。

    这一场痛饮,王廷骑士们也纷纷将自己随身的甲胄回赠给了青海部落的勇武骑士,人人都换上了青海部落的皮袍,惹得笑声不断。

    伏允一高兴,更是出大价钱买下了牧民一万五千匹战马,青海草原上一片欢腾,欢歌笑语彻夜不绝。

    五日后,马鲁把青海部落的四万骑兵交给伏允,并把女儿嫁给他,成翁婿之好。

    联姻后三日,伏允与马鲁及诸王公台吉祭天,杀马结盟,盟誓相约要让马蹄踏遍天下。

    再三日之后,伏允率众返还王廷,准备向隋开战。

    …………

    “殿下,商队回来了!”

    长史库狄仲锜略带着几分兴奋的口气,向正在批阅公文的杨暕禀报。

    杨暕正在批阅今天最后一份重要文牍,只轻轻‘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一边提起一管湖笔在文牍上批示:“此事即按长史库狄仲锜所报处置,着其切实跟进,稽核情实,一体回报,抄送留档,日后随机查验……”

    抬头一边问道:

    “库狄先生何以如此兴奋?莫不是嫂夫人给你家添丁进口了?”

    “哎呀,我的殿下呐,就不要拿这事开属下的玩笑了。”库狄仲锜笑道,“属下家中小妾都是托了殿下的洪福才能得以受孕,还有好几个月才生呢。”

    去年冬天,杨暕从陇西得了若干美貌婢女,全部转手送予一干幕僚。库狄仲锜自然也得了一个女婢,恰好库狄仲锜正妻多年无出,便纳之为妾室,但眼看着其他同僚所纳妻妾不出三两月,都纷纷受孕成胎,唯独他这长史新纳的妾室依旧腹中空空,毫无反应,令人懊恼。

    杨暕当时闻之,亦曾嘱咐下人等注意寻访妙手神医,看有无奇方、偏方能消解库狄仲锜的烦恼。

    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没想到在一个偏方下竟然真的有了,这也是杨暕和库狄仲锜开玩笑的原因。

    杨暕一拍脑门,失笑道:“呵呵,你看我这记性。不过说不定有些人在怪孤为什么不找一些陇西的世家大小姐呢。”

    库狄仲锜眼中寒芒一闪,道:“是谁有这么混帐的想法?我头一个就饶不了他!”话语中充满威严肃杀的意味。

    “呵呵,”杨暕笑道,“难得看到库狄先生发火啊。想不到先生发起火来,凛凛生威,令人心中颇感惶惧,哈哈。哎,幕僚偶尔发下牢骚开开玩笑罢了,未必就真的那么想。你也就不必追究了。”

    “仲锜失态,请殿下原谅。殿下大度,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杨暕笑笑不语,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查则无徒的道理他早就烂熟于心,倒是不必为了两句话就容人不得。

    他的那些手下大部分是世家子弟,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随口又问道:“你刚才说商队回来了?去西域的商队回来了?”

    “是。往西域的远行商队也早已经过了哈密,进了嘉裕关,现下该是到函谷关了,明后天就该回到洛阳了。因为大人前几天还在军营,又不是什么急务,所以就没有及时禀报。”

    库狄仲锜说道,“远行西域的商队我已经签发并差专人送去了‘免税金节’,免得入关时税课提举司查验课税,耽误行程。”

    “好。这样,商队贩卖所得,除去开销、赏赐、各入股东家分红等必要费用,其它全部划入东宫库藏司帐目,支应各项幕府开支。”杨暕若有所思,道:“李鑫和王平两人带领的商队往西域行商买卖快有半年了吧?想不到这半年形势变化令人目不暇接,去时还要瞒天过海,回来却可以堂而皇之的入关,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当初,杨暕为筹措资金,决定干犯禁令走私西域,看重的是在禁令之下,走私利益的巨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洛阳的时候安排的,但是随后由于大隋商会的成功,锦衣卫得到了杨素搜刮所得的巨额金珠财宝,大大缓解了当时迫在眉睫的财政危机,同时因为各个方面的稳定,现在杨暕手中的资金没有你没紧张了。

    杨暕能够完成军队整编、佥民为兵、雇工农庄牧场的推行,各种文官、武官、间谍、斥候、锐士、吏士、工匠士、畜牧士等学院初具雏形,各方人才的搜罗,等等,都是在触动各世家豪族利益较小的情况下,凭借雄厚资金,在安稳的政局下,推动了这些事项顺利完成,虽然说杨暕自己借债已经借成习惯,但是他手中的债务太多显然会干扰到东宫的正常运行,尽量缩减幕府债务也是身为幕府长史的一项重要职责,张老四等人在这上面,绝对立下了一件奇功。

    “往西域的商队从西域回来,他们对西域情势了解得如何?”杨暕问库狄仲锜道。

    对获取的谍报需要对其真伪进行鉴别判断,如果偏听偏信或者先入为主,只重视符合自己心意的谍报,对不合己意的谍报置若惘闻,往往会因判断失误处置乖方,而造成不可挽救的损失。只有多方比照印证才不致于轻易被蒙骗误导,杨暕本身很重视这一方面,所以对于从另外渠道获得的消息并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已经有详细的手折呈递上来,其中一份主要是报告行商贩卖收支获利情况,这个由下面的幕僚处理之后一并上报就可以了;另外一份是把沿途打探的各种谍情都整理成文,所经各处的虚实都一一详述在内,锦衣卫还差人初步进行了查问、核实、评估,并特意把有关西域方面的虚实谍情单列了一份手折一起进呈。另外,和他们一同抵达的还有弥勒教的特使,已经秘密安排在驿馆。”库狄仲锜很清楚杨暕在公事上直截了当的风格,所以也没有什么废话,既然商队和锦衣卫都有手折上呈,他也没必要在这上面拖泥带水费工夫。

    “让我看看折子。弥勒教的人来干什么?”

    杨暕一边浏览手折,一边随口问道。

    北魏宣武帝时,冀州沙门法庆,自命为“新佛”,以李归伯为“十住菩萨”,创“大乘佛”;所谓的“新佛”就是引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之说,“弥勒佛取代释迦牟尼佛下凡救世”等思想出现,一反佛教五戒戒杀的原则,力倡“杀人作乱”,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屠灭寺舍,斩戮僧尼,焚烧经像”,“又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魏书·元遥传》),史称“大乘教起义”,后来被元遥所灭。

    此后,假弥勒降世为旗号的事件此起彼落。隋炀帝大业九年(613年),高阳(今河北高阳)人宋子贤擅长幻术,“能变作佛形”,自称“弥勒出世”,聚合人众举兵作乱。

    弥勒教,其后数百年间,不断吸收佛教、道教、摩尼教诸教部份思想,最后形成白莲教。弥勒教最早于梁武帝时期创立,创始人傅大士自称“双林树下当来解脱善慧大士”,广弘菩萨行,门下有傅宣德等人。弥勒教数百年来于民间流传,并不断有人藉此造反。

    所以杨暕对于弥勒教不敢粗心大意。

    在这样一个时候,弥勒教的特使找上门来,意欲何为?

    “嗯,库狄先生,你看起来有些兴奋,是因为弥勒教的特使吗?”

    “是的。弥勒教特使随商队一道前来,对于我们的进入西域,可能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哦,库狄先生认为,这弥勒教特使值得一见?”

    “殿下,属下以为见见无妨。”

    “那就安排一个时间,见上一见?嗯?”

    “好的。属下先派人初步接洽一下,摸摸弥勒教的来意。然后再安排与殿下见面的时间。殿下意下如何?”

    “嗯,就这样。你去办吧!”

    库狄仲锜正要告辞,杨暕又说道:“库狄先生,顺便通知那去西域的商队管事,明天过来一趟,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们。”

    “好的。殿下请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

    在夯实平整的黄土驿道上策马轻驰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即使寒风扑面也无所谓——至少对于率队西行,久别故土的李鑫王平两人是这样的感觉没有错。

    驿道平整,路面没有积雪,这与两人印象中的道路有些出入。

    在洛阳清扫路面积雪之事,州县衙门责无旁贷是没错,但也没有见过哪个衙门里的官吏紧着清扫道路的,能够及时清扫驿道积雪,平整道路,其方便之处如眼前所见,前所未有也。

    离开洛阳近一年,现在的故土已经有太多新变化,让两位远行西域的游子目不暇接。

    幸好有库狄仲锜长史派来送‘免税金节’的东宫属吏楚城,一位在东宫中见习公事的年轻人,出身洛阳世裔楚氏。

    这楚城口舌便给,是个自来熟,三下两下并已经和商队上下混个溜熟,而且熟悉与杨暕有关的大小事情,李鑫和王平每有疑问,多半随口就能解答上来。

    李鑫和王平没想到才半年时间,杨暕就已经成为了太子,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杨暕成为太子,他们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了。

    ………………

    杨暕细细审视着眼前的一匹枣骝,这是从御马监新挑的一匹好马。

    它的个头不是很高,却非常强健,四肢匀称有力,全身油光水滑,枣红色的鬃毛犹如火焰一般。

    “嗯,确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杨暕点头称赞。

    御马监的管事宦官,精于相马之术,名叫曲洋:“殿下,这马爬坡上坎如走平地,奔跑起来,步子均匀稳当,不管是山高水长,还是道路崎岖,都可胜任。比那汗血马毫不逊色。”

    “哦,”杨暕微笑,说道:“这是怎么个说道呢?”

    “殿下,汗血马马身比较高,体型优美,总的来说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轻快灵活,因此速度较快,但是它的体形纤细,不耐长时间负重驱驰,上战场并不合用,将士骑马作战更愿意选择粗壮而耐驱驰的马匹,比如匈奴马、青海骢、凉州马。如果是龙驹社、骐骥社的赛马大会,用汗血马与人比试,倒是匈奴马、青海骢、凉州马之辈皆不如它了。”

    “嗯,有道理。马匹就是应该各有其用,不必强求一律。作战选既耐驱驰又耐粗饲的匈奴马、青海骢、凉州马;赛马用跑得飞快但是不耐负重又需要精饲的汗血马;挽乘驾车又该别选一种,正好各尽优长。”

    杨暕点点头,对李鑫王平问道:“你们觉得西域的马比这里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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