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际公交上晃悠了两个多小时,刑如意终于听见司机师傅喊了句:“小杨庄到了!”

    小杨庄,一个极其普通的村庄名字。如果你打开卫星地图,大概能找到几十,甚至上百个差不多名字的。

    “这位大姐,您好,请问这里是小杨庄吗?”刑如意抱着猫咪站在一块村碑前,笑眯眯地拦住了一位刚刚打从地里回来的中年妇人。

    “是小杨庄。”

    “可这上面怎么写着诚信村?”

    “这是后来才改的名字,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咋想的。我们这村子,少说也有百来年了,一直都是叫小杨庄,可就在去年,村委会在村头给立了这么一块牌子,说村里改名了,以后不能叫小杨庄,要叫诚信村。诚信啥啊诚信的,首先那帮村委会的就不诚信。我们都叫小杨庄,没人听他的。”

    大姐也是个健谈的人,见刑如意衣着时尚,手里还抱着个猫咪,就问她:“姑娘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看着眼生。不诳你,这小杨庄里的姑娘我都认识,没长你这样的。”

    “那我是属于长得好看的,还是长得不好看的?”刑如意笑眯眯的问,那大姐一愣,随口回道:“在我眼里,那就没有长得难看的。年轻,就是时尚,但凡时尚的姑娘,没有不漂亮的。对了,姑娘你来咱们小杨庄是找谁的?”

    “你们庄子上是不是有户姓杜的人家?有个女儿叫杜芳的。”

    “那是我大侄女啊。怎么,你认识杜芳?”

    “我是杜芳的同事,也是她的好朋友。我也是刚从老家回来的,正好路过你们这里,帮杜芳捎带点儿东西回去。那个,大姐你能带我去杜芳家吗?”

    “能是能,可是今个儿不巧,杜芳她妈带着她弟弟相亲去了。这样,我给她打个电话,约摸着一个多小时就能回来,你先跟我去我家里坐坐。我家离她家很近的,中间就隔着几户人家。”

    “那就打扰大姐你了。”

    “客气啥,咱们庄户人家最不怕来客人了,虽说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但绝对不小气。来来,把你东西搁我这三轮车上,我拉你回去。”

    大姐的热情让刑如意几乎有些抵挡不住。亏得她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性子改了不少。若是搁以前的死宅,怕是会窘迫的很,分分钟能让这场面给冷掉。

    小杨庄的整体经济水平不错,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二层小楼。装修虽说不如城里的,却也差不到哪儿去。街道上都是干干净净的,门口不管大小,都有一块儿属于自己的地方,外围养花当成篱笆,内里种菜,自给自足。

    坐下之后,刑如意才知道这大姐也是姓杜,名叫杜新兰,算是杜芳的本家。

    “杜大姐,咱们庄子上最近有没有特别奇怪的事情发生?”

    刑如意原本想要问的是杜芳家里有没有特别奇怪的事情发生,可话到嘴边,觉得有些唐突,就给改了。

    “奇怪的事情?那奇怪的事情可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杜新兰给刑如意倒了杯水:“大妹子想听?想听我就给你讲几件我觉得特别稀罕的。”

    说着,杜新兰还拉了两下凳子,摆出了十足的讲故事的架势。

    “先说一个死人复活的故事吧。你刚刚进村的时候应该也发现了,在咱们这村子中间有条横沟,这条横沟刚刚好把村子分成两半,于是也就有了沟东和沟西的叫法。咱们这块叫沟东。大概是七八年前吧,沟东有个叫杜平的老爷子死了。这老爷子那年得有七十八,身体挺好的,空闲时间,总能见到他拿个收音机满村子的转悠。那收音机通常播放的都是单田芳的评书。我都奇怪了,他怎么总能找到播放评书的频道呢。

    老爷子走的那天早上,我们还看见他坐在村头的那棵老槐树下听评书。哦,现在没有老槐树了,两年前村子里修路,把那一块儿的树都给砍了。这老人们都讲,说着上了年头的树上住着东西,你砍了它的家,它就要你的命。年轻人不信啊,修了路之后就没人管,结果三天两头的在那一块儿出事故。后来,村长也怕了,就让人在那一块儿修了个八卦形的花坛,在花坛里种了两棵树,又是上香,又是祭拜的,这件事才算过去。你还别说,自打弄了那个花坛之后,还真就没再出过事情。”

    杜新兰说着,将腰弯了下去,故意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来:“那个叫杜平的老爷子早上还在村子里转悠,那精神头叫一个矍铄。中午还跟家人欢欢乐乐的在家吃捞面条,结果刚吃完人就趴在桌子上过去了。这走的叫一个突然。可不管怎么说,老人家没病没灾没受什么折磨,还是吃饱了走的,这在咱们乡下也算是喜丧。家人请了大夫过来,确认老爷子是真走了就开始筹备后事。这棺材打了,人也搁进去了,按照咱们乡下的规矩,得停灵三天。这一天,风平浪静的,可第二天棺材里突然有了动静,就跟那电视上演的诈尸一样的。

    这人就纳闷了,心说这是老爷子还有啥心事儿没放下,就让老人的儿子,孙子上前,凑在棺材边儿上问。结果倒好,竟听见里头老爷子在说话,说快要被憋死了。大家伙儿真是吓坏了,以为这大白天的闹鬼了。这亏得是大白天,要是大晚上的,没准儿还真能把人给吓死。

    最后,还是老爷子的儿子大着胆子把这棺材盖儿给掀起来了,你猜怎么着,这老爷子竟坐起来了。不光坐起来了,还对儿子嚷嚷着说自己饿了。儿子着急忙慌的赶紧给老爷子拿了个大馒头过来,老爷一口气吃了两个才算消停。知道是给自己办事儿,老爷子也没生气,而是告诉大家伙儿了一个神奇的事儿。他说,他知道自己死了,因为听见阎王爷叫他的名字。可就在他打算跟着声音去阎王殿的时候,突然听阎王爷说了句,叫错人了,你回去吧。然后,他就醒了。

    死人复活这种事情,以前只是听过,谁都没亲眼见过啊。县里头的大夫听说了这件事,也派人过来给老爷子检查身体,结果老爷子身体棒棒的,再活个十来年都没有问题。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又过了大半个月吧,这老爷的儿子去村委会给老爷子办事儿,突然发现村子有个跟老爷子同名同姓且年纪也差不多的老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就在老爷子苏醒过来的那天,那个跟老爷子同名同姓的老人去世了。”

    “还有这么离奇的事儿?”

    “大妹子你要不信,我带你去见见那个老爷子,就那个叫杜平的老爷子,现在还活得健健康康的,就是耳朵聋了,不大能清楚人说话。另外那个老爷子,因为排行老三,所以打小就被人叫三平三平的,大家也都只知道他叫杜三平,谁都没想到这老爷子的身份证上写的是杜平。要不是经了死而复活的这么一件蹊跷事儿,估摸着两个老人的孩子都不知道,他们的父亲竟是同名同姓且住在同一个村子里的。”

    “还有别的蹊跷事儿没?”刑如意问。

    “有,当然有,我刚刚不是说了,咱们庄子里的蹊跷事儿,稀奇事儿多着呢。可惜,庄子里没有一个能写书的,要不然,光是这些都能写出一本《新聊斋》来。”

    杜新来接着又讲了另外一件事,而这件事是跟杜芳的母亲有关的。

    “在咱们村子外头还有一条沟,那条沟有一部分是跟咱们村子里的这个连着的,但面积比这个大。还在生产队的那会儿,就有人在里头开荒种果树。后来包产到户,那里头的那点儿地方出了上了年纪的人,年轻人都看不上。

    杜芳家这两年除了种粮食,还种些花木,杜芳妈见那里头地方挺大的,就也跟着那些老年人到沟里开荒,种了些杨树、松树什么的。

    有一天,杜芳她妈在翻土的时候,一不小心翻出来个小棺材。

    那条沟,谁也说不清楚到底存在有多少年了,兴许几百年前,那里也是一块儿平地,葬的有人杀的。保不齐,还是个埋人的乱葬岗啥的。像咱们这种打小在庄子里长大的,什么没见过。杜芳妈也没在意,就当是翻出来个垃圾,准备一脚给踢过去。结果这脚下一滑,人就蹲到了坑里。她当时只觉得屁股有些咯的慌,起来一看,这屁股下面竟有个骷髅头。

    先是小棺材,接着又是骷髅头,再心大的人也觉得晦气。杜芳妈嘴里骂骂咧咧的,拿着铁锹准备回家,却看见那两个眼窟窿里有个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个玉,看这还挺值钱的样子,就把这东西给拿回来了。

    结果,当天晚上,杜芳妈就做了噩梦,梦见一个黑乎乎的人伸手问她要东西。你说这事儿,邪不邪门啊?”

    杜新兰说着,在额上抹了把汗。

    “亏得我多了个心眼,这杜芳妈把那东西拿回来的时候,还想忽悠着把东西卖给我。我是没买啊,我要买了,这被恶鬼缠身的可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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