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出来之际,便有难民齐齐围了上去,不过被几个捕快挡在几尺之外,那人匆匆上前几步,“巡察使大人。”

    刘启点了点头,将楚念从马上扶了下来,才转眸看向那人,“你是这里的知府,刘大人吗?”

    那人面露难色道:“回大人,如今刘大人正卧病在床不便来迎,下官是汴县知府府堂。”

    楚念双眸微微眯了眯,片刻后,她笑得人畜无害的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去探望知府大人,只是此行仓促未备大礼,还望知府大人见谅了。”

    说着,她提起脚步绕过府堂,便毫不客气的朝着内院走去,刘启亦然跟上,而其后,府堂朝着身侧的捕快耳语了句什么,便见那捕快一路翻墙跑入院内,府堂回过头,却是一脸懊恼的看着满院子难民,一挥衣袖道:“差人来将门儿堵上,别让他们进来,麻烦死了。”

    楚念与刘启二人迈步入了门内,相比院外的贫瘠荒芜,院内却是一片繁荣之象,莫说什么假山池塘,院子里还有几只蹦跳着的鸡,外头难民连饭都吃不上,这汴县知府倒是会享受。二人又往门里进了,才望见榻上躺着的一个发福的中年男子,此刻这中年男子正躺在榻上虚弱的唉声叹气。

    刘启目光转向楚念,“原来这汴县的知府当真病了?”

    闻言,榻上的人费力的转过头来,一张胖脸对着楚念与刘启,“二位巡察使大人来访,下官有失远迎,只是下官这身子……望二位大人见谅。”

    那知府一双眼睛无力的眯着,却偷偷打量站在自己塌边的两个年轻人,那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青年人看上去气宇轩昂,却不像什么大官儿,年纪小一些的,虽说身着男装,却也看得出来是个女流之辈。

    哼,他还以为朝廷当真知道了他们这里的灾情,特意派了两个大人物来此处突击探查,没想到是这么两个年轻的,看来朝廷对他们这里的灾情也不是很重视嘛!这两根嫩萝卜,随意打发打发就成了!

    楚念望着那知府眸中的精光,良善的笑了笑道:“是我等不知知府大人病重,看来是打搅了,不过外面那些百姓为何在此处留恋?我与刘将军路过,便被他们拦下了,这才不得已过来叨扰大人了。”

    瞧着楚念人畜无害的笑,那知府越发不将二人看在眼中,只是装着说句话都气喘吁吁的模样道:“那些刁民平日里便好吃懒做,一到没钱的时候就来问下官要抚恤金,下官岂能给?只好将他们拦在门外,没想到他们竟在门口闹起来了,这不,三天过去,就在门口等着,也怪下官刚上任的时候心善,想都没想就给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们自己不出去干活赚钱,下官却助长了如此风气,人人都知道只要没钱了就来找知府,知府大人自然会给钱的。”

    那知府把自己说得极为高大,一面眼里充斥着沾沾自喜,楚念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想不到他还挺能编,不过,她自然也不愿再听他那一套一套的谎话,只点了点头配合道:“那真是辛苦大人了,此行我们出来还带了些许身手好的护卫,不知是否需要我们帮忙镇压?”

    那知府眼前一亮,果不其然,年轻人就是好骗,既然他们想出力,就叫他们去出力好了,正好他因为一直称病,还没来的及去将那些难民们的事儿压下去,既然有他们帮忙,倒乐得清闲了。

    知府越想越得意,笑着道:“那真是辛苦二位大人了。”

    楚念摆了摆手,“知府大人好生养伤。”

    说着,她朝着一旁直皱眉头的刘启使了个眼色,便率先走出门儿去,刘启目光扫过那知府,转身跟了出去。

    出了知府大门,楚念才将目光转向难民,“你们平日里都住在哪处?”

    难民们望见楚念就像望见了救星,纷纷围在楚念的周围,一个个伏到在地,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答道:“回大人的话儿,草民们平日里就住在在此处风餐露宿,草民们的家已经被大水冲没了,无处可去……”

    那说话儿的是个少年郎,话音还未落下便一阵哽咽,此言一出,那少年郎身侧跪着的一大一小也已经哭成了一团,紧接着,哭声像是瘟疫一般蔓延开来,顿时,整个知府大院儿都哭声一片了。

    楚念转眸望向刘启,“请刘将军随这些人去看看他们的房屋是否还能修缮,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面对如此情景,刘启也不禁眉头皱成了一团,不疑有他,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一众侍卫离去了。

    楚念则是看着留下来的四个扮作侍卫的暗卫们,小声道:“谁的轻功好,加急去一趟西南,将楚……我父亲带来,再带上白银百两,不必和他解释那么多,绑来也行。”

    话音落下,便见暗三跃跃欲试的退了出去,转身消失在墙头了。

    楚念这才带着几个暗卫朝着刘启追了过去,带二人到了难民们原本的居所,这才发现灾情究竟有多严重。

    出事的只是汴县的一个小村落,这村落世代靠着一条宽阔的河生存,因为时常因为洪水泛滥导致村子被毁,前一阵子朝廷刚刚拨了一笔银两修筑堤坝,可不过三天前下了一场暴雨,雨水便将那新建好的堤坝冲垮了,村民们本来觉得有了堤坝甚为安心,没防备,结果村庄毁于一旦不说,不少村民在这一场洪灾之中妻离子散。

    因为汴县地势较低的只有这个村子,因此,其他村子倒是幸免于难,可村民们因为灾情的事去知府闹了不知多少次,那知府就是闭门不见。

    看着满目狼藉的村落,楚念心下一阵动容,转眸望向刘启道:“刘将军,此地是否属于西南领地?”

    刘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见楚念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道:“灾情严重,恐怕至少要五天才有机会向朝廷汇报了。”

    见他如此上道,楚念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刘将军恩情,小女必将铭记于心。”

    闻言,刘启略摆了摆手,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眼下灾情如此严重,若不上报,三娘子打算如何处理?”

    楚念负手而立,皱着眉头,目光望向远处因为洪水宽了不知多少的河道:“先将灾情源头制止才是,传令下去,在高地替村民们驻扎草棚以供歇息,再挑一些村子里的壮劳力出来,将河堤修好。”

    一旁的侍卫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话音落下,楚念人已经朝着高地处走去,刘启见了,便是疑惑道:“三娘,你做什么去?”

    楚念回眸浅笑道:“刘将军若无事,就去看看他们修筑河堤,那知府修筑河堤时偷工减料了,倘若需要银两请刘将军先垫付,带镇宁侯到了,再悉数奉还。”

    闻言,刘启凝神看着楚念的背影,片刻后却了然而无奈的笑了,她果真是真性情,连这等事都要亲力亲为。片刻后,刘启目光飘向远处,步伐迈开,朝着河堤去了。

    楚河州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夜里了,被绑着丢在楚念的帐中,他还满脸惊恐,暗三从怀中掏出从楚河州金库里取出来的几百两银票拍在桌上,便见楚念从外头进来。

    楚河州看到楚念,顿时面色一怔,“三娘?你怎么在这儿?”他目光落到楚念身上的粗布麻衣之上,又是眉头一皱,“女孩子家出门在外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他倒不是心疼,只是怕陈家的人看见楚念穿成这样又拿他开刀,可后来他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那人绑着他过来不过走了一天,不至于这么快就到京都,又哪儿来的陈家?

    “父亲。”楚念浅笑着应声,转眸适宜暗三将楚河州身上的麻绳解开,“实在是情况紧急,女儿才出此下策,望父亲不要怪罪。”

    楚河州这会儿也才明白,自己是被自家女儿绑过来的,心中虽对女儿身边何时出现了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感到好奇,可更叫他好奇的是楚念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

    瞧见楚河州阴沉的面色,楚念便明白了他心底所想,迈步到桌边倒了一杯温茶奉给楚河州,才道:“父亲已经收到消息了吧?京中差遣了巡察使来监察父亲。”

    楚河州没接过她手中的茶,冷哼了一声,“哼,我当然知道,那巡察使……是你?”

    话儿说到一半儿,楚河州顿时面色惊异,楚念却仍旧眸中沉溺如水,“父亲若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此刻就该听女儿的话,在西南的情况女儿也已经了解,倘若叫你随行的刘将军知道了,只怕女儿也保不住父亲,这次可是父亲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了。”

    楚河州在西南做的那些破事儿,楚念出门儿之前就派人去查过了,他在西南一家独大,叫各个官员都只能听他的不说,连底下的百姓也不得反抗,这次有人举报是因为楚河州喝多了酒在青楼大闹还绑走了花魁,别说叫朝廷知道了他不过闹了个青楼不会如何,这事儿传出去也是丢了镇宁侯的脸面,楚河州也不愿此事传出去,派人连夜追赶那举报之人,却仍旧没追上。

    听见楚念的话,楚河州一双眼睛在眼眶中转了转,才道:“什么机会。”

    楚念浅笑了一声,“如今西南边缘这个村落受了洪灾,汴县的知府隐瞒不报,倘若父亲无声无息的将此事平息,罪名不就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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