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近来京城上层八卦中心的两大风云人物,美狄亚公主和裴王妃的画风明显很不一样。

    前者走的是招蜂惹蝶的祸水路线,那风流做派像是要将全京城十八至八十的男子都一网打尽的样子。女眷们虽在心里暗暗妒忌这个异国女子的美貌和妖娆身姿,却也对其放荡不羁的行为极为唾弃,巴不得谁赶紧把这个祸害给收了,省得自家的夫君或子侄们受到她的毒害。

    而后者,虽然前些年不怎么在上流贵妇圈子里露面,据说人也不大好相处,还背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的不好名声,但,如今这么一死而复生,还抱了个大胖儿子荣归故里,打了个漂亮的翻身战。于是,她俨然成了不少女眷的理想目标。

    瞧瞧人家,出身清贵,有才有貌,夫君权倾朝野,儿子据说也聪明可爱,简直是人生大赢家嘛!

    所以,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怎么扯到一起去的呢?

    些许知晓内情的人便神神秘秘地透了个话风,众人才知道,原来这美狄亚公主初到京城之时,曾对摄政王大人一见钟情,数次死缠烂打,几乎要住到摄政王府去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偃旗息鼓下来,估计是在这里受了挫,心有不甘,于是自暴自弃地开始放飞自我,在其他男人身上寻求慰藉。

    贵妇甲若有所思:“这么说,美狄亚公主对摄政王还未忘情?想要上门和裴王妃当面较量?”

    贵妇乙嗤道:“怎么可能?那个公主行事浪荡不堪,哪里真会对什么人动了心的。蛮夷女子不通礼数,多半是听说了裴王妃的曲折经历,心生好奇,故而直喇喇跑上门去求证的。”

    贵妇丙犹豫道:“可是,不是说裴王妃和她相谈甚欢吗?听说裴王妃性情孤傲,自视颇高,向来眼里容不下沙子。前些年,她嫁入王府数年未生养,当时还是淑妃娘娘的魏太妃赐下宫人,她竟当面顶撞魏太妃,后来险些偷偷将宫人给发卖了呢……”

    女眷们众说纷纭,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不过,明眼人却都看出来了,裴王妃已经回京数日,既然接见了美狄亚公主,那些个拜帖总不好意思再一律回绝了吧?

    于是,各式各样的拜帖如雪花一般飞进了摄政王府。

    此时的裴宝儿就对着这堆或散发着馨香、或镶着金边、或印着花纹的各式拜帖头疼。

    她兴趣缺缺地问旁边的两个婢女:“能不能都拒了,就说我病了?”

    高一些的那个婢女叫凌雪,她笑的无奈:“这个借口已经用过一回了,而且昨儿您才见了北狄公主,您身子是否康健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再者,这里头有几户人家约莫是没法避而不见的。”

    “哦,哪几家?”

    裴宝儿托腮发呆,看都看没看凌雪挑出来放到她面前的那几张精致的花笺贴。

    凌雪只得清了清嗓子,一一列举:“大公主去岁带着西蛮王的头颅归京,还收拢了大大小小的部落向我国归顺,如今可是京城红人,亦深得王爷信任。她的面子自然是不可拂的。康王妃、宁王妃这两位妯娌最好也见一见,尤其是宁王妃,前年才嫁进来,还没见过您呢。再一个就是您的娘家,裴尚书夫人和裴四娘子都递了帖子过来,还有您的外家,张院使府上的老夫人也派人前来问询您的身体情况……”

    听着这些熟悉中带着点陌生的名字,再想到几日前毫无记忆、依旧懵懂的自己,裴宝儿无声一叹。

    谁能想得到事情竟会变成那样呢?

    自五日前她从那个古怪的水镜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不在马车内,更不在任何一间屋子里,却莫名其妙到了间空旷高大的石室内,她就见着了个熟人。

    一脸沧桑、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某个邋遢道士无力地磨了磨牙,耷拉着眼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聚魂阵已经完成,这回要是再不行,贫道也没法子了。这回起码折了十年道行,再来一次是万万不可能的……”

    旁边另一人神情冷肃,没说什么,眼神落到裴宝儿面上,却突然瞳孔一缩。

    “你,你醒了?”

    裴宝儿看着那个俊美苍白的男人,心情极度复杂。

    她缓缓坐起身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是躺在个棺材板上,只是她面上不见慌乱,仿佛对当前的情况了如指掌。

    是啊,又有谁能比她更为了解这前前后后的变故呢。

    裴姝,裴宝儿,原本就是同一人。又或者说,前者是后者的前世,后者是前者的今生。而所谓穿越,不过是一个循环。

    第一次穿越,她以为自己穿进了看过的一本书里,成了男主的短命鬼亲妈。只要她一做出和原主人设不符的举动,轻则心痛如绞,重则吐血昏迷。她只能老老实实按着剧本走,明里扮演着一个孤高自傲、嫉妾如仇、和男主他爸相看两相厌的凄惨贵妇,只等着把男主生下了就可以死翘翘。

    照原书剧情,那次坠崖之后,男主他妈没死,而是被什么人救下,生下了男主才死的。所以,她当时明知前面有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结果,那次坠崖事故居然把她给送回了现代!

    更惊悚的是,她人回来了,肚子里却离奇揣了个娃。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在她的医生们看来更是可怕,一个意外工伤变成植物人的患者居然在医院躺了几个月之后突然有了身孕,要不是医院护工什么的有问题,就是圣母玛利亚再世了吧?

    裴宝儿想不通,但权衡再三后,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

    毕竟,那个世界虽然只是一本书,好歹里面的人也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要是自己直接把男主给抹杀了,会不会整个世界直接崩塌呢?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她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否就是真实的,而不是另外一本书呢?

    总之,裴宝儿当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已经做好当单亲妈妈的准备,结果,谁能想到,她意外早产那天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

    若是她猜的没错,那些都只是眼前这个貌似无害、实则心思深沉的黑心眼大变态策划的!

    她没搭理齐珩,直接转过脸去问那道士:“又是你做的法?之前那次也是?”

    对方看了眼齐珩,神色有些莫名,没有回答,但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裴宝儿生平第一次这么生气。

    她抬眼直视齐珩,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知道你这样做相当于是杀人吗?”

    “知道。”男人声线平淡。

    良久,裴宝儿才冷嗤一声:“呵。”

    这是她醒来后和他说的唯二的话,那之后,一直是当做这人不存在的态度。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磨了磨牙,脸上肌肉古怪地抽动了下,一副恶狠狠想咬人的模样。

    她的神态转变自然落在旁人眼里,尤其是她身旁矮一点的那个。白露觑着裴宝儿神色似乎不大妙,偷偷扯了扯凌雪的衣角。后者原本流利的话语磕绊了下,马上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本来不长不短的名单被她猛地截去了一小半。

    “主子若是不耐烦去赴这些宴,不若在咱们府上设个赏花宴?如今这个时节,牡丹、芍药都开得极好,天气不热不凉的,正是赏花的好时节~”见裴宝儿眉头一动,神色有和缓之态,她马上补充解释道:“主子前些年寻来的花农一直供奉在府中,打理主子那时留下的花木。这两年又培育出了不少新品种,芍药有月宫烛光、紫凤羽、莲台,牡丹则有玉玺映月、金玉交章……”

    她还要再念下去,却被裴宝儿抬手叫停。

    裴宝儿微笑道:“看来你这几年正经事没做,只顾着跟那花农学艺去了?”

    白露脸红了红,正要分辨,忽然听见外间有动静,顺势退了出去,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凌雪也不吱声了,见裴宝儿手边的茶盏冒出的热气几近于无了,连忙端起来往门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只留裴宝儿一人坐在那儿思忖刚刚的提议。

    讲道理,这确实是个方便的法子,但是,只能解决短期内的问题,和她的长期目标是背道而驰的。该怎么办好呢?

    片刻过后,凌雪却一脸惊喜地碎步小跑着进来,脸上神色竟是难得一见的生动。

    裴宝儿正想着,约莫是自己“死了”数年,原来身边的几个婢女都大变了模样。胆小怯懦的白露如今居然也能独当一面了,最为稳重的凌雪也会做小女儿情态了,这可真是活久见。

    不料凌雪道:“主子,北雁回来了。”

    “什么?真的?”

    裴宝儿登时就站了起来,刚要迈开步子,便听到个哽咽的女声道:“自然是真的,总不至于是奴婢几个狗胆包天合起伙来蒙骗您……”

    凌雪一转身,将身后正抹泪的灰衣女子一把扯了过来,推到裴宝儿面前。

    只见此女脸儿圆圆,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格外灵动,就是这会儿里头蕴满了泪,就跟秋天里的葡萄打了霜似的,格外可爱。

    北雁一见着裴宝儿,那泪珠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往衣襟上掉,呜呜咽咽地哭着控诉。

    “呜呜呜,主子您坏透了,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音信都没有,害得奴婢给您上了那么多年香火,太晦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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