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柳沅眨了眨眼睛:“这个理由并不能给那几个孩子压力。就算老太爷因此降怒于我们两房,也同他们无关不是?外面那些人只会说我们活该,并不会觉得尹知若姐弟几个不肯回来有什么错,那些蛇又不是冲他们去的。”说明老太爷对那姐弟几个并没有不满。

    尹晖一愣,皱起了眉:“你说的也对,但这样至少让我们有理由去找他们。最重要的是,能先将昨天的闹剧圆过去。”如母亲所说,不解决昨晚的事带来的流言风暴,他们谁都不要出门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些同僚们会用怎样的嘴脸“关心”他。

    尹晖同样懊悔莫及,但他视柳沅为他的福星,又笃信只有柳沅才全心全意为他考虑,所以他不可能如尹老夫人似的迁怒于柳沅。而且,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柳沅只不过是提了个建议罢了,决定是他下的,道士是老夫人请来的,府里的各项事务是戚氏安排的,就因为柳沅是平妻,所以一出事,大家都想着将她推出来当替罪羊吗?尹晖后悔了,早知道可以给柳芸换一个现在的身份,他就不会那么快抬戚氏为正妻了。

    尹老夫人今天也是让尹晖对她彻底心凉了,之前的种种偏心还能勉强容忍,这次竟然想着帮三房空手套白狼,白白分他二房的娇颜香庄,难道只有尹庆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这次不给三房一个教训,只怕他们真要变本加厉了,以为只要哄住老太太就能为所欲为。

    “沅娘,”尹晖转向柳沅吩咐道:“弟妹一时之间恐怕凑不出那么多银子来,看在母亲和三弟的面子上,我们也不要催帐了,等弟妹趁手时再说。不过,在弟妹把账全部还上之前,娇颜香庄暂不接待弟妹、以及许家人,理由就是赊账未还。”他不怕这样做会传出什么话,许家比他更重视名声,更着急想解决事情。

    说完这番话,尹晖也不看众人的脸色,指挥小厮抬起他直接离开了,到门口还特意吩咐了守在门口的柳沅的丫鬟一句:“照顾好你们主子,对你们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主子。”

    尹老夫人和许氏听到尹晖前半句话的时候俱是心头一松,面露喜色,暗自庆幸尹晖还是顾及亲情、不想撕破脸。也是,都是一个府里住着的亲兄弟,当年他们拿了大房多少好东西,尹昭和芊昕郡主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揭了过去?

    不料,还等不及她们开口表示什么,尹晖的后半句话就砸了过来,砸得她们头晕眼晕,脸色刷白。

    可是,看见尹晖一个招呼没打就离开了,还故意让她们听到他交待丫鬟的话,尹老夫人突然醒悟到,这个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同他离心了。或许,是在上次逼他还叶氏欠下的银子的时候?她记得,那次尹晖深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承诺会想办法凑银子还上,那样的眼光好瘆人,她现在想起来还觉着浑身发麻。

    也或许,就是刚才她迫着柳沅交出秘方的时候,尹晖人未到声先到,声音和话语都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是了,若不是曼丽一直在她耳边说什么柳氏一介平妻掌握着尹家最赚钱的产业不合理,还有,只要有秘方和制香师的身契,谁都能打理好娇颜香庄、替尹家挣钱之类的话,又暗示她今日是最好的让柳沅交出秘方的时机,她又怎么会一怒之下就跑来闹,还被尹晖给撞到?

    瞬时间,平日最贴心、最讨她欢心的小儿媳一下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尹老夫人看许氏的眼神渐渐变了颜色。不过,她怎么说也是这个府里的老太君、最有权威的人,许氏又是她亲侄女,她不好当场发作于许氏。

    考虑到小儿子尹庆和孙子尹明俊的前程,考虑到眼前的戚氏和柳氏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考虑到三房以后还要倚靠二房,尹老夫人咽了咽口水,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曼丽,你今日就去将欠账全都还了,既是你孝敬娘家人的,只能用你自己的私房银子还。实在不够,立好借据来,我先帮你凑齐。”

    许氏一向是个聪明的,也知道这次激怒了尹晖,躲不过去。他们三房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如今与大房又断了往来,只能靠二房,不能真闹僵了。只是,以后,她与娘家的关系只怕要比之前更糟糕了。许氏曾经笑话叶氏悲催,而今才发现她同叶氏一样可怜,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被娘家抛弃了。

    一场闹腾就这样结束了,尹老夫人几个都是兴冲冲来,败兴而归。想趁机掌权的、想分一杯羹的、或者想浑水摸鱼的,都在柳沅温和无害却让她们暗暗咬紧牙关的微笑中狼狈离开。而最大的输家尹老夫人,真正是赔了银子,又折了儿子的心。

    柳沅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默默叹了口气,或许,尹晖真的是她命定的归宿吧?

    尹府的闹剧果然成了京城最热门的八卦,如他们自己所料,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尹老将军发威了,这是警告不孝子孙呢。”好在没有让人猜测太久,尹老将军发怒的原因就出来了,原来是老将军在天之灵心疼孙子孙女,怨恨尹晖兄弟抛弃大房的几个孩子呢。

    虽然有不少人暗自腹诽,可谁也没证据确定尹老将军魂归发怒的真实原因不是?除非那些蛇因此再闹一次。不过,所有人都能肯定的是,尹府绝对不敢再玩一次招魂了,若是他们,他们也不敢。

    尹晖确实不敢,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些蛇不是巧合就是人为,但每晚在床上碾来转去不能入睡,以肉眼能够看得到的速度迅速消瘦憔悴了下去。不仅他,整个尹府的人几乎一到晚上就小心翼翼,听不得一点异动响声,颇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

    玉先生看着沉思了好一会儿的貔貅主子,谨慎地主动解释道:“我已经让人仔细排查过了,不论是尹府的人,还是那个道士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他们也没有同什么可疑人士接触过。道士按照尹老夫人的要求要让那做了手脚的佛尘写出富贵绵延,孝义传家八个字,前面都很顺利,半中间却突然跑出一只巨大的蛇搅局……”

    见貔貅主子仍然没有反应,玉先生知道他这是对此结果不满意,继续道:“还有尹府各处出现的蛇,也是突然、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我们的人细细查看过了,尹府并没有什么蛇窝、蛇洞之类。”本来就是寒冬,蛇应该都躲在山里冬眠吧?这也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而且那些蛇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那么凑巧就在道士招魂的时候出来,还凑巧甩掉道士、打掉正在代尹老将军魂灵“说话”的佛尘,这些真的都是凑巧吗?说实话,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尹老将军魂归了。

    “对了,”玉先生想到了尹晖的反应,“尹晖可能也是真怕了,带着尹府一众人到灵邑寺请全寺僧众为尹老将军诵经超度,还大手笔地捐了六千六百两香油钱呢。”

    貔貅主子冷嗤了一声:“子不语怪力论神,你不会也相信什么魂归吧?还是让人好好查一查京城以及周边有没有什么人养蛇驯蛇的。还有,那些与尹昭交好的人近来有没有什么异动。”

    “驯蛇?”玉先生一脸疑惑,“养蛇卖蛇肉取蛇胆的倒是有,驯蛇还真没听说过,蛇能听懂指令吗?能驯服吗?”蛇好像没有耳朵吧?

    貔貅主子没有答话,只静静地看着玉先生,眼睛里是似笑非笑的神采,却让玉先生感觉汗毛竖起、脊梁骨发冷。

    “是,”玉先生讪讪道,“我立即让人去查。”他这是被尹府的蛇案懵了头吗?竟然在主公下发指令时反问回去。他怎能忘记,主公一向只提问、要答案、下命令,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是同你商量什么。

    貔貅主子这才点了点头:“我们要成事,最忌讳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人云亦云,那样只会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你今日犯了大忌。不过,尹晖这次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反应很快,只是心太虚了,呵呵。”哪有什么报应?自己不争取不努力,一辈子被人压死,甚至子子孙孙都屈于人下才是屈辱的报应。至于死了的先祖,死了就是空了,能耐他何?

    “是,我错了,”玉先生恭敬道,“我会重新再分析一下,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追究到底。”

    “嗯,你那个花魅白如何了?”貔貅主子转移了话题,玉先生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办事一般不需要他开口,也是这次尹府闹蛇的事确实太诡异了。

    玉先生笑道:“她已经到新的位置上去了,白是个很优秀的暗谍,收放自如。”他手下有六个暗谍组,其中花魅组有五人,全是女子,以红黄蓝绿白为代号,执行任务时的化名也喜欢用花的名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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