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着急,就要将菖蒲的事情给说出来,魏浅承却拉住我,妖艳的丹凤眼看着程恪,像是带着点挑衅:“我们么,是为了找那个邓胖子来的。不过,你大半夜跟菖蒲两个人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巧得很,”菖蒲温婉一笑:“我也听说了,这里有可能有邓先生的线索,知道程恪在找邓先生,就带着他找过来了,倒是没想到……遇上了你们,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了?程恪,咱们要不先走吧?唐突有情人,岂不是煞风景。”

    “你择的倒是干净。”我甩开了魏浅承,望着菖蒲。实在是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种指鹿为马的人:“邓先生不就是被你给抓起来了么!现在邓先生已经不见了,就连你的蜕皮也……”

    “陆荞,凭空诬陷的话,证据就算是捏造的,也好歹给一点。”菖蒲打断了我,轻移莲步,缓缓的走过了过来:“如果真的是我将邓先生给抓起来的话,我犯得着待程恪来这里么!”

    不对呀。她对邓先生遇上的危险,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似的。再者说,若果邓先生真的在这里,她真的会领着程恪前来?

    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难道。菖蒲是故意让我和魏浅承到了这里来。让程恪看见这个情景的?

    她知道,魏浅承现在喜欢我,跟当年喜欢她一样……

    而魏浅承,倒像妖艳的丹凤眼一眯,是对程恪的那样子,喜闻乐见似的:“哎呀,生气啦?我记得,你不爱吃酸啊,怎么今天倒是喝了醋。”

    程恪谁也没看。谁也没听,只是定定的望着我,可是虽然没有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了千山万水,远的够不到,清越的声音凉凉的说道:“没找到?”

    尴尬,难堪,狼狈。

    “没找到。”

    “那跟我回去。”程恪转过身来,先往回紫玉钗小区的方向走。

    菖蒲挑起了眉头,像是有点不信。

    魏浅承更是索性说道:“就这么走了?话不是还没说清楚么?”

    我丢下了魏浅承的衣服就追上去,什么样顾不上了。

    身后传来了一声甜美的嗤笑声,不知道菖蒲笑话的是魏浅承还是我。

    我没回头,一股劲儿的追上了程恪,看着程恪那好看的手就在我左侧,可是……好像没有跟平时一样要伸过来习惯性握住我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有点想把自己的手给伸过去,但是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想了想,手还是没伸出去。

    试探着喊他:“程恪。”

    “嗯。”

    沉静的,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声音。

    我眨眨眼睛:“不回医院了?”

    “你好了。”

    他的侧脸在月光下,带了一层的清辉,好看的像是谪仙,也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像是谪仙。

    我不死心:“你怎么知道我好了?”

    “这么冷的天,能跑这么远,不是好了?”他薄唇终于勾起来,声音还是凉。

    有点……发酸。

    “刚才我真的是为了邓先生才到那里去的!”我赶紧说道。

    “嗯。”好家伙,嘴也不愿意张了。

    “真的是因为菖蒲拿着邓先生要挟,不许我跟你说,说有先行侏儒俑盯着,只要我跟你说,那他们就对邓先生不利!”我赶紧说道:“可是现在,邓先生不知道往哪而去了……”

    “嗯。”

    “那……魏浅承和菖蒲他们两个……”我咬了咬牙: “不管了?”

    “陆荞。”程恪停下了脚步,侧头望着我,跟初识的时候一样,是个生人勿近的气场:“跟我没关系的事情,我没兴趣,如果你有,我绝不拦你。”

    “没有没有!”

    我张了张嘴,还想找话来说,可只是觉得,好像程恪现在,根本不想跟我说话。

    也罢,也罢。

    到了小区的门口,耳钉正站在门口等着我们,看也看出来我和程恪之间的气氛很微妙,话也没多说,只是深谙夹起尾巴做人的道理,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面,用胳膊碰了碰我:“傻了吧?”

    我欺软怕硬,就是跟耳钉有能耐,立刻拿出脾气来瞪了耳钉一眼:“废什么话,信不信我扎你。”

    “你也就跟我有本事。”耳钉压低了声音,捅捅我说道:“你跟女神之间的战争,我看着,像是凶多吉少,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你是不知道,今天程恪,亲手给女神涂药了。”

    “你说什么?”这句话像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给炸开了,“砰”的一下子,火花四溅,见什么烧什么。

    “是真的!”耳钉添油加醋的说道:“女神说手使不上力气,我见犹怜啊!我想着过去搭把手,可是女神老当我是透明的,一双眼睛光是含情脉脉的盯着程恪,程恪开始不愿意,但是后来像是心软,就帮着涂了。”

    “哪里?”

    “啊?”

    “我说涂了哪里!”

    耳钉往脖子下面抹了抹:“这里。”

    “什么药?”

    “我又不是医生,我不认识啊!” 耳钉接着盯着我,神神叨叨的说道:“他们俩,你别说,真挺般配,好像还是原配?那家伙,在一起太他妈的养眼了,能拍偶像剧的海报!我觉得吧,其实魏长生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你倒像是真的,要不,你考虑考虑?有了他,你可以什么也不怕了……”

    “原配你个头!”

    “行行行……”耳钉露出一个老实巴交好脾气的样子:“你高兴就好,不过,程恪脸sè不太好啊,被自己养的鬼吃的死死的养鬼师,我这二十来年,也只认识你一个。”

    被自己养的鬼吃的死死的……

    我心头一动,还真是!我是“主人”,我得硬气点!

    想到这里,我腰杆子就挺起来了。

    到了小区里面,程恪开了门,先进去了。

    耳钉也跟进来,换上了他打入住我家以来自我认定的那双拖鞋,轻车熟路对着冰箱跑。

    程恪不见了。

    我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看见程恪正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也没开灯,就那么挺拔的站着,像是看外面的夜sè。

    看上去,莫名的落寞,像是万家灯火,全于己无关的疏离。

    本来豪情万丈打算命令他对我好点,忽然那股气泄了,我又怂了上来,转身回去了。

    “怎么样?”耳钉探头过来,是个看热闹的样子:“他生气了?”

    “管你毛事。”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本来也不公平,他不是也照顾前女友了么?”耳钉说道:“吵起来,你也未必会输。”

    “我不想吵。”

    “咕……”在破屋子里面闻到了长生味道的恶心感觉退下去了之后,倒是特别明显的饿了。

    连胃口都有了,估摸着我也真的是好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好像哪个名人说过,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于是我转过身去开了冰箱,里面还有速食面,就伸手拿了出来,又挑了几个鸡蛋香肠去煮。

    “我也吃!”耳钉赶紧凑过来说道:“多煮点,火要小。”

    锅里的水滚了起来,咕嘟咕嘟的冒泡,我心不在焉的把鸡蛋先磕了进去,瞅着那黄黄的蛋清子和白白的蛋清子,不知不觉叹口气。

    “陆荞,这里还有虾!”耳钉忽然把脑袋探了过来:“加上!”

    多久以前买的冰冻虾仁了,我接过来看了看,那虾仁倒是还没过保质期,就顺手拿过来放上了。

    结果虾仁在冰箱里面冻的时间太长,跟盒子黏成了一坨子,往锅里掉不下去,我一心烦,拿着那个塑料盒子在锅的边缘用力磕了两下,那冰坨子“哗”的一声就直接全砸进了锅啦,滚水直接全被溅到了我手上。

    “你说你煮个面,弄的跟搞二战的似的……”耳钉还在冰箱里面寻摸,听见了那动静,一抬头看见了我的手,“哎呀”一声就叫起来了:“卧槽,都烫成了这样了,你没感觉是吗?你他妈的不疼啊?”

    我满脑子想的全是程恪,这才反应了过来,发现一只手全烫红了,十指连心,疼的确实挺要命。

    “麻痹你是不是傻了?”耳钉冲过来就拉着我的手要往水龙头下面冲,可是那个带着檀香味道的挺拔身影比他更快,那双冰冷的手先将我的手给握住了,抬起头,那张冷峻的脸几乎要掉下了冰碴子来了,桃花大眼冷飕飕的瞪着我,拖过我就往冰箱旁边去,抓过了几个冰棒就压在了我手上。

    动作挺急挺粗鲁,重重的,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温柔,而且那个表情……凶神恶煞的,就算脸再怎么好看,也是让人寒意凛然,像是抓到了熊孩子捣乱的家长,恨不得当场打人。

    我撇了撇嘴,手上疼,他下手又重,还因为之前因为菖蒲一直压着的委屈,让我眼眶子一酸就想哭,程恪却冷冷的扫了我一眼,说道:“收回去!”

    眼泪哪里是说能收回去就能收回去的,在眼眶子里面滚了滚,还是掉下来了:“疼。”

    “疼要怪谁?”程恪显然像是心里眼里全窝着火,桃花大眼盯着我就说道:“你那么用力干什么?”

    头一次……看见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以前就算他冷冰冰,也是沉静的,可是唯独这一次……心口也像是被他的锋利的眼光给插了好几下,锐锐的发疼。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忽然一想,不对呀,我烫了自己的手,他这么生气干什么?

    还阴阳御鬼之术呢!我光被鬼给御了,全天下有我这么倒霉的养鬼师么?是我养你还是你养我呢?

    想到这里,我梗着脖子,就麻利的把烫得通红的手从他手里给抽回来了,抽着鼻子进屋里去找烫伤药,耳钉想过来帮忙,但是看见了程恪那个吓人的气势,立刻盛上了面条,就自己回到了屋子里去吃了,还把门给用脚关上了。

    烫伤的手碰不得,只好用另一只手开药箱,可是那个药箱需要一只手按着扣,一只手往上抬起了才能打开,我现在跟杨过似的,成了独臂侠,实在是无能无力,心里暗骂设计药箱的人不人道,这不是为难伤残人士么!

    可是这个时候,那个药箱的扣子,居然自己给弹开了!

    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掀开了一样,里面一管药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正是烫伤药。亚刚农亡。

    药箱不是活的。

    我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先把药膏拿出来往手上抹,可是手已经肿起来了,就算药膏冰凉,也是火辣辣的疼,我忍不住“嘶”的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气,而那药膏像是听见了我的声音,居然自己晕开了,细细薄薄,均匀的涂上了一层。

    那个强迫症似的整齐程度,除了程恪,还真就没有谁了。

    我想了想,不能老弄的这么被动,这可不是我的风格,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在心里谋划了谋划,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呢,先发一场脾气再说!

    在肚子里面打好了腹稿,我打算先下手为强,两个人在一起,要么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两下里互不相让,那就是龙卷风。

    吸了一口气就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程恪的方向就要先发个飙再说,可是没想到我刚一回头,那双修长的手已经将我给按到了那个凉凉的怀抱里去了。

    熟悉的檀香味道铺天盖地,他笔挺的白衬衫上沾满了我的眼泪和鼻涕。

    “你不是……”我在他胸口重重的擤了一下子,勉强抬起头来,才说道:“你不是不高兴么!”

    “我怎么可能会高兴!我的心疼的像是要碎了你知道么!”程恪一只手扣住了我的后脑,重新重重的将我的脸按到了他的坚实的胸膛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宁愿被烫成了那个样子的人是我,你懂不懂?”

    我一下子僵住了。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程恪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你知道患得患失的感觉有多难过么?我跟你说过,唯独你,第一次让我会有害怕的感觉,可就像是上了瘾中了毒,割舍不掉!”

    “刚才的事情……”我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确实是我不对,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一直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方法,但是我保证,我跟魏浅承绝对不会……”

    “我知道。”

    “那你干嘛,还那么生气?”

    “生气要什么理由?”程恪挑起了英挺的眉头来:“我看着就是不舒服!”

    “我看着你跟菖蒲在一起还不舒服呢!”刚才被耳钉点燃了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子扩大成了燃烧弹,在我胸口横冲直撞:“你今天,还帮菖蒲涂药?”

    程恪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不是你让我过去帮忙的么?”

    “你以为我愿意?”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她胁迫了邓先生,我会舍得让你去伺候她?”

    “你说什么?”

    “嗯?”我眨眨眼睛:“胁迫邓先生?”

    “后面一句。”

    “我会舍得……”

    话还没说完,下巴被程恪修长的手抬起来,他一低头,重重的吻在了我的唇上。

    微微凉,微微苦,霸道蛮横,带着攻击性,一路深入,让人节节败退,像是整个人全要被他给吞噬下去。

    头*有点发昏,脚像是踩在了云端,软软的要倒下去,他倒下弯下腰将我打横抱起来,丢在了床上,重重压下来。

    “我说……嗯……”

    激情退去,昏昏然在他手臂之中睡过去的时候,只觉得被烫伤的那只手上凉凉的。

    眯起眼睛,看见他十分认真的握着那只手,在一下一下的吹,是个专注极了的模样,宛如凿壁偷光的少年。

    哎……就当,我今天是使了个苦肉计吧,这个烫伤,烫的值得。

    我心满意足。

    这样就好。

    第二天醒了,程恪不在身边,我揉了揉被压的无法无天的头发,起来想洗澡,可是手上肿起来全是水泡,碰水又挺麻烦,于是起来去冰箱找保鲜膜,打算来个避水措施。

    一出了卧室门,倒是看见程恪正在厨房里面煮东西。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程恪挺拔的侧影正站在厨房里,被日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儿,就算锅里是蒸汽缭绕着,让他该熏染成一个家庭妇男,可他的白衬衣也越发显得是整洁笔挺,还是像童话里面的贵族王子一样。

    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真好看。

    他侧头看着我,淡淡的说道:“去照镜子。”

    心里又是一个不祥的预感,赶紧就钻到了卫生间里面去了,只见镜子里面的自己眉泡眼肿,眼眶子发青,整个人跟个鬼一样。

    还有身上被魏浅承平了的痕迹,又被程恪新添了不少。

    暗暗的在肚子里骂他,嘴角却还像是挂着笑,一直弯着,压也压不下去。

    裹好了手,泡在了大浴缸里面,暖暖的水漫上来,身上的疲倦一扫而光,果然泡澡是人生之中最幸福的事情,没有之一。

    舒舒服服的叹口气,刚要转身去拿沐浴露,忽然一个脑袋从澡盆旁边跟个蘑菇一样的缓缓冒了上来:“大姐。”

    我手一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那大瓶沐浴露已经冲着那个脑袋给丢过去了,那个脑袋倒是也算敏捷,闪避了一下,谄笑着说道:“大姐,我躲闪是给你个面子,其实那个沐浴露,能从我身上穿过去。”

    我吸了一口气,赶紧让身子更往下滑了一些,只把脖子露出来:“祝贺?你要疯了,怎么往这里闯?”

    “反正大姐的身材跟我自己的身材也差不离,所以我觉得没啥可介意的。”祝贺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姐估计也不介意吧?”

    “……”我正在搜索能想到的哪句话,能够顺利的骂的他找不到北,可是偏偏脑海中的词汇量不够,全代表不了我这种万千神兽从心中呼啸而过的感觉。

    还没等我想出来,祝贺就转了话题:“大姐,你知道我来找你干啥不?”

    我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哎呀大姐,我就知道你消息不灵通,才特地赶过来告诉你的,这次算是有热闹可看了。”祝贺凑过来说道:“你们养鬼师的那个金玉里,闹大事了。”

    金玉里?那金玉里可是养鬼师们的最后一片乐土了,我立刻直起身子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祝贺咋咋呼呼的说道:“听说几个派系的养鬼师闹了内讧,聚众斗殴啊!那家伙,打的乱七八糟的,还跑出来了不少本来已经被驯养了的鬼,逃难似的出来了,我正碰上个,吓得脸都掉了。”

    脸都掉了是个什么鬼意思。

    我忙问道:“内讧是怎么回事?谁跟谁打起来了?”

    “具体不清楚啊,“祝贺神神秘秘的说道:“不过么,据说跟一个大胖子有关。”

    脑子一个突,大胖子?

    “难道,姓邓?”

    “哎呀,大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祝贺露出一种挺钦佩的模样来:“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

    我忙问道:“那个大胖子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那个大胖子在金玉里露了面,”祝贺说道:“养鬼师之间有传言,说但凡是得到了那个大胖子,就能得到了长生!这真是,搞的那个大胖子成了抢手货,好几个养鬼师家族要请他,结果互相之间就打起来了,啧啧,惨不忍睹。”

    是了,养鬼师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子承父业,世代沿袭的,在玉宁比较出名的,就是刘老太太还有龚贝贝他们家,其余能耐大的肯定也有,就是我未必知道。

    邓先生不是被人劫走了,怎么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在金玉里那种地方出现?

    我想起来了魏浅承昨天说的那句话:“你不用去找他,他自然会来找你。”

    “那个大胖子,现在还在金玉里么?”

    “应该还在呢!”祝贺不亦乐乎的说道:“好多养鬼师为了争他,跟比武招亲打擂台似的,大姐,我也想着看看热闹去,你去吗?带着我行不?”

    去,当然去!这个事情,怎么可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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