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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岁月(119)

    孩子开学了, 老三先把清涓送回去,直接送到老二那边,叫她跟清平住一个月。等到那个过了百天了,再回来。

    姚思云是天天给清涓打电话, 在京城一直呆到十二月份,这才往回走。在回去之前, 又专门去采买了不少东西,给老二家的, 老二和英子都有, 给俩孩子的衣服鞋子, 一大包一大包的买。

    主要是得谢谢人家照看了自家孩子三个月的情分的。

    林雨桐和四爷连同乔家的几个妯娌,把人送到机场。本来乔家是打算给雇个保姆的,老三没要, 家里肯定要找人, 回去找就行。这点钱他还是有的。

    清辉是一直没回去, 这三个月, 不管怎么忙,反正没耽搁叫他学医的事。

    老三没带着清辉攀京城那些高亲, 他跟林雨桐就说了:“咱得有自知之明。人家为啥跟咱和颜悦色, 咱心里得有数。人家客气是看着她的面子,咱不能得寸进尺不知道分寸。”总不能真给孩子去攀个当将|军的舅舅,这事压根就不能干。

    不光是丢姚思云的脸, 也丢了桐和老四的脸。他还跟清辉说:“真有啥难事, 找你四叔你四婶, 一点问题都没有。真不用腆着脸求别人。”咱自己是不是人家的亲人,咱心里得有数,别因为给个好脸,就不拿自己当外人。

    清辉心说:我认这个妈,是因为她待我的心是真的。人家那心对咱可从没那么真过,我何必凑上去。但这也不能怨人家,本来就不是一样的人。有事找我四叔四婶,这不用说的,本就是自家人,住在那边理直气壮的,吃啥喝啥要啥,就跟住二伯那边是一样的。去人家家里我能吗?坐啊站的,都觉得不是地方。我何苦去呢?又不是穷的离了他们家那口饭就得饿死。

    林雨桐默默的看了三个月,觉得这相处模式就挺好。姚家乔家这些人家因为姚思云对老三清辉都很客气,老三和清辉又何尝不是为了姚思云,其实他们并不是太喜欢跟这边的亲戚来往的。

    但是这做满月做百日的,都得操持。既然都做了九十九步了,也不差这一步。所以有时候是必然要接触的。

    看彼此都守着一个度,她就放心了。

    这样相处,其实彼此都舒服。

    元旦一过,也就是阳历的九八年了。

    新年的开头,春节之前,一件麻烦事,突如其来的就闯了过来。

    什么事呢?

    老家来人了,都是村上的人。

    一气来了十多个,大冬天的,出门还不坐火车,全都是搭着顺路的卡车来了。然后从京郊一路打听里往市区走,又是一整天的时间。

    到了地方,才找了公共电话,给四爷打电话。

    那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外面飘着雪,清宁开了一罐子她妈自酿的米酒,酸酸甜甜的,喝着最好了。

    因着用的米有些不同,所以颜色上跟红酒有些相似。给清远倒了一杯,他摇头,不喜欢红酒那个苦味。直到他姐端着酒放在他鼻子下面,他赶紧接了,一股子像是醪糟的味儿,又有些不同。

    这东西不醉人,林雨桐也不拦着他们。手里剥着蜜桔,嘴里问着四爷:“这回的口感如何?”

    有时候会偏甜一些,有时候偏酸一些。诧异很小,但会品的人还是能喝出差别来。

    今年的偏甜,不知道是不是选的米有差异的缘故。

    清宁还一边吃橘子,还一边说:“现在这橘子,是不是就是我小时候吃的那种罐头里的小橘子……”

    没错!就是那个。

    那时候运输不方便,谁能轻易吃到这么好的蜜桔。全都做成罐头了。

    当然了,农村还是有很多地方买不到这种新鲜的橘子,还是运输的成本太大。

    一家人正说着话呢,然后四爷的电话响了,号码陌生,他直接接起来,隔着电话林雨桐都能听见,那人的声音特别大:“……老四……我们到京城了……”

    四爷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来京城了……在哪呢?我去接你们……都谁来了?”

    清宁凑到边上问她妈:“谁啊?”

    听声音像是老叶的声音。

    这么一说,清宁就知道了,老叶跟自家二伯的关系挺好的。

    但这猛不丁的,来京城是干啥来了。

    能打这个电话,这必然是知道打来电话面子不会被扔到地上的。

    那边声音杂七杂八的,听着人数还不少,还听见老叶打听的声音:“大叔,这是啥地方啊?”

    问清楚了报了地址过来,四爷和林雨桐得亲自过去。

    地方老远的,到了地方还真是老叶、刘成、刘保这些人,不光是一个村的,还是一个组的。甚至包括了老城巷子里的好几个人。这不光是四爷熟悉,跟林雨桐那也熟悉的很。一个巷子里长大的嘛。

    啥也不问,先到附近的饭馆里,别管啥档次的,整点热乎的吃的吧。

    四爷那边联系车,弄了一大客车来,估计是能拉上。

    十八个人加上林雨桐和四爷,二十个人呢。做了俩大桌子。

    菜点上,酒满上。

    也不管是啥地方,一个个的就说了。

    为啥来的呢?

    为了基金会存款和贷款的事。

    “……这几年陆陆续续的存了一万多,如今是一分也取不出来。我这着急安置孩子呢,五千块钱能换一商品粮,这机会过了就难了。我着急忙慌的去取钱,结果是今儿推明儿,明儿推后儿,然后再找,就不见人了。别说咱村上了,就是咱镇上,八成的人都是在基金会存款了。你们都是咱村里出去的,知道咱手里攒上个万儿八千的有多难。真是每分钱都是咱的血汗钱。可如今取不出来了,钱去哪了?这不是坑人吗?这还坑的不是一家一户,坑的人多了去了……”老叶说着,眼圈就红了,“我家那老大吧,没考上中专,我找人,在省城给找了个民办的中专,说是发国家承认的文凭的。可这……人家户口不给落啊。谈了个女朋友,人家一听还是农村户口,都不愿意处对象了。人家姑娘家是省城的,家里的条件好,这要是结婚了……”

    老叶家三个儿子,大儿子其实跟清平和清宁一般大。离谈婚论嫁还早。

    过了年勉强算是十八了。

    当然了,处上两年对象,结婚后靠着老丈人家拉拔,确实是比回家种地强。在别人看来也就是一万来块钱,但在老叶家来说,没这点钱事就办不成。偏这事在他看来还是关系着孩子一辈子甚至是子孙后代的大事,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

    刘成接话道:“我是没钱存在里面的……”他也说的可怜,“这几年,我是从基金会贷款了五千多,不到六千块。每年光是利息,就得给一千多,贷款的时间也长了,得有七八年了吧,如今给过的利息加起来比贷款的总数还多了。咱也没说赖账,还肯定是要还的。没钱嘛,有了一定就还了。可一个多月前吧,基金会开始收账了。不管是啥情况,反正是欠债都限定了日子了,不还钱,就去派出所呆着。有钱了,拿钱去赎人去。我家啥情况,咱都是知根知底的,咱都清楚。你说我要是能借来,我能不赶紧还吗?弄不来钱就得进去,进去了我那一家子吃啥喝啥,没办法,我给跑出来了。我就是来告状的,我得问问,这咋还动不动就关人呢。”

    四爷和林雨桐面色一变,这种债务纠纷,法院不判,谁都没权利逮人。

    刘保还道:“那杜家的儿媳跑了,儿媳妇被关进去了。结果进去不知道咋弄的,心脏病犯了。竖着进去的,横着出来的。都给那伙子跪下了,结果一个个的狼心狗肺的不是玩意啊……”

    这都牵扯到人命了。

    这事可就不是小事了。

    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了,这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都上车,直接去找酒店。标准间,一个房间两位。

    跟他们说了,酒店只管住,然后到了饭点只管去酒店的餐厅吃饭。不要钱随便吃。然后又说了,这事知道了,过两天就给答复。

    这事其实没那么麻烦,不用到京城的,只一个电话,只要说的都是真实的情况,这事四爷肯定得管。这存钱取不出来这事现在不好说,当时明知道是基金会,贪图利息高,这算是一种投资行为,没有哪种投资是没有风险的。如今真取不出来,不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但这种勒令限期还钱,不还钱就直接逮人的行为,才是他们说的大事中的大事。

    这真要查实了,从上到下,一撸一串都不过分。

    四爷连夜的给明光打了电话,他现在是市长了,下面县里出了这么耸人听闻的事,主管领导算不算是失职?

    更何况去京城告状的,还是明光曾经任职的乡镇。

    这里面的意味,有时候过分解读起来,就特别耐人寻味了。

    明光被惊的不轻,“……放心,这事我会紧盯着处理……”

    但四爷并没有把这事给瞒着,第二天直接就找了相关部门的领导,将事情给说了。

    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事情解决了,但不意味着有些人就能逃过制裁。

    回来四爷还跟林雨桐说:“大官是坏官它害国,但小官若是坏官它害民。”

    因此上,别觉得官小做点坏事伤害就不大,有时候恰恰相反,害民就是动摇了基础,大治的标准是小官小吏真的成了为人民服务的公仆。

    像是如今这样,没点熟人脸面都办不成事,事难办脸难看,失去公信力是必然的事情。

    四爷被气的不轻,清远在家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从来没见过他爸发那么大的脾气。

    林雨桐默默孩子的脑袋:“明儿周末,跟你姐带着老家的叔叔伯伯出门玩呗。”

    清远点头,“好!我把相机带上。”

    第二天姐弟俩去酒店接人,然后天|安|门,长城,故宫,这些个地方跑一跑转一转。又提前预定了烤鸭,带着去店里,吃一吃电视上能看到,但却没吃过的东西。到每个地方,就给照相,有自己单个的,也有三三两两合影的。姐弟俩一人一个相机,还忙不过来。

    不过有时候是挺尴尬的。

    比如在人多的地方高声说笑,言语间粗鄙带点骂腔,他们当玩笑,但却引的别人非常反感,用异样的眼神看。比如在饭桌上,吃个饭五魁首六六六,能吵的人家经理过来敲门,希望声音小一些。

    他们倒是自得其乐,别人说了他们一笑就过了。

    但俩孩子其实真觉得怪难堪的,把人送到酒店,人家那经理也找了,比如地毯给人烧出一很多个大小窟窿,然后被子铺在地上还罢了,上了还弄的很油腻。

    清远就觉得这经理是故意找茬的,人家能有多脏,盖一晚被子都脏了?

    这经理也挺委屈的,“你们还是叫大人来处理吧。真不是我们酒店的问题。他们去餐厅吃饭,要是没事,午饭跟晚饭能吃的接上了,就是不走。然后餐厅的一些菜老丢。比如油炸的花生米,红烧的鱼块,红烧的鸡块,菜添上了,别的客人还没吃呢,他们就都连盘子直接给倒进塑料袋里了……”

    “哪里来的塑料袋?”清远就问。谁出门还准备这东西?

    这经理一副无奈的样子:“我们酒店服务员说,那一层的清洁车里的垃圾袋,每天都丢……”

    清远:“……”真是不想说我跟这些人认识。

    偷了人家色垃圾袋去偷拿自助餐里的肉食,然后拿回去不小心漏了又把油污了人家的被子。被子为啥在地上?

    回去跟林雨桐一说,她就笑:“没啥稀奇的,睡不惯软床,还是硬炕睡起来舒服。”

    所以肯定是睡地上了呗。

    一个个的都抽烟,但是抽烟又没有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的习惯,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就把人家的地毯给烧着了。看见烧了之后估计心里不定怎么忐忑呢。没把被子弄起来估计就是想欲盖弥彰的。

    怕叫他们赔毯子。

    她问清宁:“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说了,他们怎么舒服怎么来,别让酒店叫破了。”清宁摇头,“反正最后咱们全都认了就是。拿钱取齐嘛。”

    可等买好了卧铺票,把人一个个的都送上了火车,回酒店结账的时候,清宁才真的被刷新了认识。

    酒店里的床单被罩毛巾浴巾这都不算,关键是酒店用的拖鞋牙刷牙膏,额外就多出了两百多。

    这经理就笑:“给一次,他们就是脏了,坏了,各种的不能用。打电话叫客服给换。问原来的呢,就说从窗口扔出去了。我们也没法检查客人的行李……”反正就是额外用了很多。就这还没算十八个人顶是八十个人的进食量。

    毕竟这玩意,是真不好算。

    清远就说:“要是老家的人一年来一次,我得疯。”钱都是小事啊,丢不起这人。

    清宁就说他:“还是日子不好过,等好过了,你叫人家拿人家还嫌累。”

    日子真的那么艰难吗?他回去问他爸。

    事实上,比想象的难过多了,只能说总体上来说,物质条件是丰富了一些。但要说真的多有钱,那真没那么夸张。

    前几年,有养猪场饲料厂,是能带动一部分。但如今跟过去又不一样了。上班的能混个温饱,但日子越过,负担是越重。毕竟,人的要求又不一样了。那几年呢?是不饿死,能吃饱饭,一切都好。现在呢,家家肯定都吃的饱饱的,温饱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人吃饱了,要求的就又多了。那时候养孩子,是养活就行。现在呢?都是供着孩子念书。念的好这还罢了,念的不好,有的花钱送礼把孩子塞到好学校,交借读费,有的花钱叫孩子去外面读民办的学校,学费相比起他们的收入来说,可以说是相当的昂贵。毕业了没见回头子呢,又得花钱给孩子想办法安置工作,就跟老叶家似的,孩子毕业了,还有户口这一茬呢。一张口就是五千。半辈子的积蓄一下子就出去了一半。孩子大了工作结婚是事,老人老了病了瞧病买药都是事。挣的不少,可花的也一样多。积蓄这种事,对大部分家庭来说,都是一个词而已。或许是有的,三五千一万的,这都算是日子好的。反正就是挣着花着,日子总得想办法往前过的。

    更何况,以前的优势未必就是永远的优势。

    比如饲料吧,如今遍地开花。以前养猪占着饲料的便宜,家家都有点额外的受益。可现在呢,养猪的利润真心没想的那么大。像是大规模的养殖,那是有赚头的,但是零散着养,真未必。

    还有果汁厂,附带的果农那几年是赚了的。

    可是赚了钱了,大家都看见了。别说十里八村的种果树了,就是一个县,半拉子乡镇都种果树。多了,就便宜了。而且随着运输便利,从别的地方运来的次果成本也不高。算下来比当地的还便宜。那你说不降价行吗?

    别的地方,好果子买好价,人家的品种好嘛。

    而镇上的呢,有些人觉得不管好坏都卖给果汁厂也省心。属于果园管理,该剪枝条的不剪,该疏果的时候不疏,农药不打,灌溉不及时。反正不管大小好坏的果子,都是一样的价钱进果汁厂了嘛。结果这个价格降下来,就直接完蛋。

    老二今年已经考虑批量的给果树嫁接新品种了。这种嫁接就是把树直接剃成光头,等枝条发出来,怎么也得到后年才能挂果,第四年才能到盛果期。这里面还存在的问题是,果树老话之后,产量跟不上。最早的一批种植的,都面临着更新换代。

    树砍了,重新栽。需要的时间更长,而那时候的市场会不会认可这个品种,依旧是个未知数。

    所以说,“不管干什么,只有不停的朝前走。停滞不前,其实就是一种倒退。”

    等那十八罗汉回去了,老二才知道这一伙子去京城找老四了。

    一个个的吹嘘的不得了,住的是酒店,出门车接车送,孩子带着满京城的旅游等等等等。

    老二就说:“我骂老叶那狗r的了,瘪犊子这事找你干啥?不是成心给你找事吗?这一插手,得得罪多少人去!真有难处,打电话说一声,你打个电话回来托个关系把事解决了都行,非得折腾这么大的阵仗。”又低声说,“镇上从上到下,撸下去不少……”

    可这事上从来不缺乏那种爱折腾事的人。

    比如老叶,折腾了一圈,他的钱能要回来吗?要不回来的。四爷能拿钱给他吗?凭什么啊?给吃给喝带着玩顺利的送走,情分就到了。他溜了一圈,其实跟旅游似的跑了一圈。那欠债的不怕被抓了,积极的还钱就行。但存钱的,那是自己的投资失误。

    老叶啥好处也没得到,但是折腾的却最厉害。回去也吹嘘,好像四爷跟他的关系有多好,多给他面子似的。然后在新上任的镇书|记年前上门拜访了他之后,整个人都有点飘了。逢人就说,以后咱镇上,这些干部可不敢胡来了。咱一个电话过去,把一个个的查的底掉。那某书记某镇长来,都跟咱套近乎呢,说有意见尽管去他们的办公室提之类的话。一时间好像成了镇长的大红人。

    老二说起来这个就气,在家也教育清平和清安:“人啊,最要紧的是得知道自己的斤两。别人家给三分颜色自己就开了染坊。就跟你叶叔似的,骨头太轻了。人家当官的去他家,说是有意见叫去办公室,他觉得是给他脸面,其实呢?人家是怕他,有事没事的都把事情往天上捅。不想平白多出几分麻烦来。人家当他是三岁的孩子哄着给了块糖,他还真当自己成了人家的座上宾了。”

    人要是认不清自己,那真就叫人看轻了。

    清平睡下就想她爸的话,是啊!人要认清自己才行。

    她心里想的是徐强的事,虽然都没挑破,但彼此心里都有数的。之前真的觉得很好,但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的话题变少了呢。他问自己学习的事,学校的事,这些自己能口若悬河的说上一天,但是,这些并不是他感兴趣的话题吧。他现在打电话是用手机的,她常能听到他那边的喧闹声,那是各种可以被称为应酬的声音。

    她其实不喜欢那种应酬的场合,也不喜欢应付那些人和事,如果能给她想看的书,一周一月不出门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再问自己:能应付他现在的生活和社交吗?跟着他出去,会不会格格不入?

    今儿,爸爸的话,叫她有几分明悟。

    人得认清自己。

    自己确实不擅长那些东西,性格使然而已。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难受有些委屈,第一次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楼下的ic电话那里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近了,然后楼下若有似无的传来电话铃声。

    她心烦意乱的坐起来,去阳台上坐下翻到英语课本后面的单词表,却一个也看不见去。

    徐强看着电话愣神,第一次打过去,是个老奶奶接的,好似有些好奇怎么会有人打到公用电话上,接起来还好心的提醒了一下,自己打错了。第二次打过去,没人接。他固执的连续打了六个,都没有人接听。可能是吵到谁了,电话接起来没说话,再打就打不通了。估计是有人故意没把电话挂好吧。

    拿着电话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他把电话直接打到清辉新买的手机上,“干啥呢?”

    清辉关了电视朝主卧室看了一眼,才低声道:“看电视呢?怎么了?”

    “麻烦你件事。”徐强回头看了一眼在包厢里喝的五迷三道的几个人,对着电话对清辉道。

    清辉‘嗯’了一声,“你说……”

    “替我看看你大姐……她干嘛呢?”本来想打她们家的电话,但是晚上家里的大人都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找清平说话,大人肯定就猜到了。别觉得自己能做的多隐蔽,大人们也都年轻过。

    当然了,也别小看‘小人’们,他们其实该懂的也都懂的。

    比如如今的清辉,愣了一下,反问了一下:“看我大姐?”然后就明白了什么似的冷哼了一声:“边儿玩去!”

    听那意思,是真怒了。

    一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打我姐姐主意的德行。

    “我找你大姐有正事。”他只能这么说。

    “那你干嘛不打我二伯家的电话?”清辉耻笑一声,真当自己是孩子呢?

    “我这不是怕家里的长辈多想吗?”徐强说的义正言辞。

    “您要是不心虚又有什么好怕的?”清辉说着,就直接挂了电话。

    徐强看着挂了的电话,发现自己是干了一件蠢事。

    他一拍额头,发了短信给清宁:你姐不接我电话,帮我问问。

    清宁正跟严格发短信呢,因此来了信息完全看的见,她秒回:那是我姐!我姐不乐意接,肯定是你不好。还叫我问,我问啥?连我现在都觉得你没诚意。

    徐强挠头,行吧。你们家兄弟姐妹多你们了不起行吗?

    真的!他啥都不羡慕金家,就羡慕金家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多。感情瞧着也还算是融洽。

    叫了韩超过来交代了两声:“……你帮我看着,过了大年初五我尽量回来……”

    韩超还纳闷呢:“不是说今年寒假叫叔叔过来,春节在这边过嘛。怎么就突然要回去?”

    徐强没解释:“有事直接给我电话。”

    然后坐了当天晚上的飞机走的。

    到省城的时候是晚上十二点,辗转到县城然后到清平家小区门口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清平高二了,寒假补课。

    早上六点半得到学校早读,她又习惯早到,所以出小区的时候才六点十分。

    穿的跟只熊瞎子似的出来,路灯下就看见靠在墙角的人。

    眼睛一对上,她就愣了一下,“你……你怎么回来了?”

    徐强跺了跺脚,跑过去给手哈气:“昨天晚上怎么不接电话?”

    清平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直愣愣的看着眼睫毛上都是冰碴子的徐强:“……你先回去……我要迟到了……”

    “我送你去吧。”这会子也问不出什么来,“别多想,反正要过年了,我总得回来的……迟早的差别而已。”

    清平‘哦’了一声,先抬脚走了。然后听着紧跟在后面的脚步声。不时的就回头看一眼。

    到了学校门口,徐强才说:“好好上课,别瞎想。补课的时候放学早,我过来接你。”

    你这么着,我还能好好上课吗?

    送了清平,徐强这才回家,他爸正准备上班去呢。一见他就不打算去了,打电话调晚班呢。

    吃了早饭,补眠。起来都下午两点了。

    厨房里飘着香味,他爸在做饭。

    他开了冰箱找饮料喝,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可开了冰箱才发现,冰箱里也就这个了。别的食材估计是今儿才买的,还没来得及往冰箱里放呢。

    他就说他爸:“你看我三叔,人家现在日子过的热热闹闹的。我又不是清辉那熊孩子,不允许你再婚。遇到合适的,真该考虑考虑了。你一个人这么着,我也不放心。”

    “有啥不放心了?”徐天把炸的小鱼儿给儿子端出来,又折返回去,“食堂的伙食好吃还便宜,如今一块钱一顿饭,吃的有鱼有肉荤素搭配的,上哪找去?不划算嘛。有那工夫我干点什么不好。”

    “吃倒是其次,外面饭馆常开着。食堂也确实方便。但是吧,你这一回来,家里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徐强就说,“爸啊,人活在这世上,亏着谁也别亏着自己。”

    徐天嘿嘿的笑,吃饭的时候破天荒的拿了酒出来,“老子也看出来了,你是真长大了。咱们爷俩今儿坐下喝两杯,也说说心里话。”

    徐强把酒接过来开了,给他爸先满上,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徐天一口闷了,把干炸的鱼儿放嘴里嚼吧嚼吧都咽了,这才道:“男人嘛,离不了女人。你小子也不小了,心里肯定也有过花花心思,也有惦记的姑娘了。老子才跟你说这话。这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对话。”他憨厚的又笑了笑,“说这个,不丢人,不磕碜,不笑话你爸吧?”

    徐强给他爸满上:“这有啥可笑话的。就像您说的,您儿子大了,是男人了。那自然就该懂的都懂了。”

    徐天又干了一杯,“对!男人想女人没啥可丢人的。这些年你……要是一天都没想过女人……儿子,你说,那还是男人吗?”

    徐强笑,只负责给他爸倒酒,然后默默的听着。

    徐天呵呵笑,“想过……想过找一个正经过日子的……可是吧,真要是这样,你不受委屈是不可能的……也想过不过日子……就是我花钱她办事……你懂的吧……”

    徐强点头:“明白!”有钱的,在外面包|二|奶压根就不是啥稀奇事。

    自己老子这样的,如今其实也算是有头脸的人了,真要是找个年轻长的好的,也肯定能找见的。

    “但那又有啥意思呢?”徐天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我还记得当初我跟你妈见头一面……那时候媒人把你妈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我心热的不行……一见之下……果真是好看……那时候我这心里别提多美了,我就觉得吧,这女人要不是我的,我真就活不成了。然后真是下了死力气啥活都干,挣了两百六十块钱,拿着全给你妈了,说是彩礼钱。然后……你妈就跟我结婚了……然后就有了你了……那时候啊,过的那日子吧,就是只要你妈在边上,我就觉得舒心觉得哪哪都是劲……晚上躺在一个炕上,那心里是热乎的……你说,就跟你三叔似的,花钱找的那个什么袁艺的,躺在他边上,他心里能是热乎的不?找那个,能提起裤子说走就走,但换了如今家里这个,只怕都怕打呼噜吵着她……儿子,这就是差别。如今你大了,在外面也成事了。但作为男人你急着,要想要身边热乎的,就别图一时的新鲜刺激,明白不?”

    真敢弄那些里格楞,老子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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