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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岁月(29)

    慢慢的, 抓知了猴的除了孩子, 大人也成群结队开始了。

    连英子和金老二晚上也带着还来来果园摸了。

    金大婶和金老头还跟在后头。

    这都是为啥啊?

    大家都在传,说什么三个知了猴顶一个鸡蛋的营养。那这还了得了?鸡蛋舍不得给孩子吃,这知了猴还舍不得给孩子吗?

    逮吧。逮的人多了, 慢慢的, 还有人拿到市场去卖了。

    还别说, 真有人专门收。

    处理了之后,用盐腌渍了,用铁签子穿起来,弄个烧烤的铁丝架,美味的一道烧烤就出来了。不光是这边厂门口有卖的,慢慢的,连县城都有卖的了。

    摸知了猴不光是哄孩子为孩子改善生活的一项业余活动,更成了一项创收的正业。

    常常是大人孩子全家老少一起上阵, 有些人是摸到凌晨一两点都不收手的。大孩子还撑的住,但小的就不行了。来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的, 结果一过十点就开始哼哼哼, 瞌睡的不行不行的。缠着大人要背着, 背着就睡着了。

    背着小的, 带着大的, 然后家里就必须回去一个大人带孩子睡觉了。

    剩下的继续奋战。有些摸回来的知了猴都已经脱了外壳了, 见了这样的, 不能跟其他没蜕变的放在一起, 要另外放在一个放着盐水的水桶里, 这养泡着,它还就是嫩嫩的颜色,要不然不等到家,嫩嫩的肉肉就变成黑色的坚硬的外壳,成了知了虫了。

    这种蜕变了的,人家收知了的不太喜欢要。但挑出来并不妨碍自家吃。

    隔壁丁爱民家,庄稼都不要了,通宵达旦的找这玩意。晚上坐在门口,还跟四爷和金老二吹嘘,“一晚上能卖一块多钱,这一个月下来得多少钱?不比挣工资差。”然后对四爷这种小公务员有点瞧不上眼:“你一个月多少?有四十没?”

    但是亲爱的邻居,这玩意是季节性的,过了就没了,得明年再见。

    四爷这属于当一天和尚就有一天斋饭吃的类型,绝对饿不死的。

    一起纳凉的刘保就说他:“你靠三十多块钱熬一年啊?”

    丁爱民嘴上爱嘚吧,人家说了:“今年就这样了,但我想好了,明年这一季,我得比他们拿工资的全年都拿的多。”

    怎么这么肯定呢?

    人家说了他的打算,“我准备种知了……”在大家刚要嘲笑的时候人家说了,“别以为就庄稼能种,我跟你们说,看见那被知了吸干的树枝了没?那玩意上面全都是知了的卵。那那东西剪下来,埋在地里,等着吧。明年满地都是,晚上过去捡就行了。不用上肥料不用浇地,任何投资都没有。爱长野草就让它长去,刚好知了猴钻出来要往高处爬的。这可是省时省力省成本的好办法。你想想那一天得有多少收入,三十都挡不住。一个月一千多块钱,顶他们两年的工资……”

    这么一算,好像真的很有道理啊。

    四爷和林雨桐把这话当笑话听,毕竟嘛,谁脑子抽了种这玩意。种下去不是明年就收的,那玩意得在地下三年,才会出来的。真要这么干,一年不种庄稼那这可真得白瞎了。

    谁知道过两天了,听说老三都要在地里种这玩意了,两人才不淡定了。

    过去跟他说这玩意真不成,不是这样弄的。这么种下去是收不了的。别耽搁了农时,该种啥种啥去。也叫他跟人家说说,宣传宣传,这玩意真不靠谱。

    再说了,就算是能种出来,到时候多了,这卖给谁去。

    谁能把这东西当饭吃了。

    四爷又在公社专门说了这事,还专门写了宣传材料,下发到村里,又张贴宣传。

    可是财帛动人心啊。还是有更多的人半信半疑的,那知了猴长在地底下,你咋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虽然不跟一些懒汉似的,地里啥也不种的就种那个知了猴了。但还是在庄稼边上,点种了这玩意,万一要是成了呢。

    好些人都托金老二:“把你家果园子的干枝给咱们剪出来……”

    金老二心说,我哪有那工夫呢?干脆就道:“我也给园子里埋呢,自己这边还不够呢。”

    那些人就笑:“你家老四说那玩意不行,你还在这里给人家种……”

    金老二打哈哈:“试试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完了,更多的人愿意给里面试着种一种了。

    金老二跟四爷说:“管球去!也没几个真的就啥也不种,只种那玩意的。不过是行子里种点,长不出来就死心了。”

    不管球去还能怎么的?

    秋里了,果园子第二年挂果了,果子的味道比去年好的多。如今这水果少,没个村原来都有大果园的,几十亩呢。各色的果树都有,那是早年农村发展的产物。如今是树老了,果子小了,再加上品种的问题,又管理的不好,那果子出来虽然也有人要,但都是村里的人拿点粗粮换来给孩子们吃的。金家这个,多是供不应求的。整箱子整箱子的往出卖,还都是公家单位的,有给中秋定好的福利,有的拿来是准备送礼的。四爷捡了最好的存了三瓮,又给老二家的存了三瓮,叫老三看着拿。老三只挑拣那些不太好看的,上面带点果锈的,外观不美,但并不影响口感。老大急着弄了点,听说是送了一半去给老丈人家了。老五这边拿的倒是不多,不过据说转手就给卖了,卖的还是高价。

    看见这边果园子有卖钱的,就有不少人又觉得这个果园子说不定能干。

    但心里也就是个想法,关键是没人敢这么干。为啥呢?一旦栽上果树,这玩意三四年都不挂果的,年年得往里面投资,但却没有收成。管理的好,第三年能挂果,但数量和质量都不行。要是管理不好,第四年才算是能见点回头钱。这几年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好些人问,但敢这么干的真没有。

    倒是有几个过来问林雨桐,“说咱们这饲料能不能先赊欠着。等猪养出来出了栏了,然后再给饲料的钱。”

    就是借鸡生蛋。

    这么操作,等往后推上二十年,那估摸着是行的通的。毕竟那时候竞争激烈嘛,饲料也在竞争市场。但如今这饲料厂算是独一门的生意。供不应求,订单已经排到后年去了。你说这么个状况下,这个口子能开吗?

    村里这么多人家呢,给谁家不给谁家?

    但这饲料产在本地,要不叫当地人受益,确实又说不过去。

    怎么办呢?

    四爷说是:这么着吧。饲料不能赊欠,但是咱可以拿东西换。

    啥东西?就是做猪饲料的原材料。

    这东西本地的粮食都不够,但可以去产粮区自己去收购啊。或者是用咱们当地产的棉花去跟人家换,换回来本来你们就能赚一次差价,把这东西送到饲料厂来,折算成钱也行,折算成饲料也行,一半钱一半的饲料也行。怎么方便怎么来。

    还别说,这真是条路子。

    如今后季种玉米的不多了,基本都吃小麦了。后季地里种的全都是棉花。棉花卖到棉站,跟拉着棉花去别的地方换粮食其实是一样的,回来再卖给饲料厂,这一倒手就是钱。

    光是来回的差价都够换成饲料的了。

    会算账的不少,越算觉得这事越是能干。一个两个的都传开了。

    然后晚上这边就热闹了。原本都是一个村里一起干活的小伙子,关系即便是不亲密吧,但也都算是熟悉。也就是四爷如今是个‘官’了,在很多人眼里,这就有了距离了。觉得没啥可聊的了。

    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有了新的共同的话题了。商量着去哪里收购,怎么收购,算是价格合适的。一拨一拨的人,说的都是同一个话题。

    弄的清宁都知道,一斤皮棉在北边都能换大半袋子玉米,怎么怎么的的?

    于是,已进入秋季,整个太平镇就显得格外的忙碌。找猪仔的找猪仔,如今这猪仔都涨价了,碰上的先赶紧弄回去。用自家的麦麸啥的,先换点饲料搭着猪草吃着。然后女人忙着采摘棉花晾晒然后拿去叫人弹了,男人就带着棉花出门,换粮食去了。

    自行车还不算都,能买起的人不多。有自行车的就骑着自行车去,车子后面还带着打气筒,防着半路上没气了。带着一袋子棉花出去,回来差不多得推着自行车回来,粮食多的绑在自行车后面根本就骑不上去。没自行车的,就是靠一双腿,拉着架子车,父子、兄弟、朋友、邻里、搭伴而行。没出过门的人,在外面走街串巷的,都说人离乡贱,就怕受人欺负或是受地痞流氓骚扰。架子车还都放着大衣被褥,一天走不到的地方,在荒郊野外的晚上走哪就得睡哪了。

    出一趟门,四五天七八天才能回来。

    但这一回来,去饲料厂把钱和饲料换出来。然后出去几天再回来瞧着家里的一头两头的猪肥了一圈,浑身都是干劲。

    饲料这东西,不是什么深奥的东西。

    用不了几年,肯定会遍地开花的。四爷以此为跳板,却真没想着把这东西做下去。就是把它卖遍全球,对四爷和林雨桐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技术含量太少了。

    但要是这个厂好好的经营,带动这一片还是能的。

    如今这镇上不敢说家家都受益吧,但整体来说,还算是不差。供销社已经往省城往其他地市甚至往省外去了,干啥?卖猪!

    今年到年底的时候,猪的数量肯定是惊人的。

    收购了再卖出去,中间的差价也能叫供销社赚的盆满钵满。

    老五将家里的大门一锁,跟谁都没说一声,就带着媳妇出去,两人出去换粮食去了。

    金大婶比较满意,哪怕人家没跟她说,她也觉得老五总算是有点出息了。没错,出去找点钱,比干苦力强。关键是给她媳妇找个活干。不能下地,还不能在家喂猪了。地里的庄稼苗你看不清楚,难道猪圈里的猪你还看不清楚了?

    叫老大两口子去,人家不去,“我们不挣那下苦力的钱。”

    懒怂货!那就饿着去。

    金大婶说英子:“以后不准给你爸钱,要给直接给我。要不然全都补贴给老大那边了。吃两年苦,受两年穷,谁都崩搭理他,他自己就学乖了。”

    英子应了,真就不给金老头钱了。抽烟给买烟,想吃啥给买啥,反正食堂两边就是市场,如今都在左邻右舍,很方便。金老头压根就没有花钱的必要。

    但这样子的好生意没做多久,就开始下雨了。连阴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啥生意都清淡了。大路上倒是柏油路面,但这小巷子里还不是一脚水一脚泥的。

    好在今年的棉花大部分都收起来了。就剩下最后一点被霜杀了的棉桃,产量减损的还算过的去。

    又连着下了一星期,饲料厂都停产了。一是饲料运不出去,二是原材料出现断层。听说有路冲塌方了,路不畅通。

    好在养猪场养鸡场离饲料厂近,怎么着也不会断顿就是了。

    两人都在家里闲着呢,小老太就有闲工夫做点花样饭吃了。包饺子,包啥样的饺子?剁了两样馅的,一样是鸡蛋豆角的,一样是青辣椒馅的。

    辣椒馅的是给她自己做的,说那个辣劲吃着舒服。

    其实以前小老太挺注意养生的,这么刺激性的东西她吃的分外克制。但最近这一年,有点不太一样了,至少在吃的方面,有点放飞自我了。吃的不多是不多,但是有那想吃的,一直没吃到的,如今就开始变着花样的做了吃了。就是林雨桐和四爷不在家吃饭,小老太也给她和孩子做两样的饭。

    这都成为金大婶背后对小老太不满的最大因素了。

    没这么霍霍她家老四的。

    等包好了,四爷对辣椒馅的只尝了一个,他还没吸溜着说辣呢,然后他闺女就在边上一边脸皱成一团,吸溜吸溜的辣的不行不行的表情,替她爸难受。

    林雨桐吃了一个,嗯!味道觉得还行。

    小老太翻着白眼分了一半给孙女吃。

    一家子正吃饭呢,刘壮跑来了,“林姐,赶紧的,上面下通知了,黄河发水了,把滩底下全都淹了,叫咱们过去配合工作。”

    这事必须的程序。发水了,人肯定是撤离了,但是牲畜有些来不及撤离,但自己会水的,后来也被救上来了。但这上来是不是有了什么病症,这就不知道了。需要畜牧站的技术员帮忙看诊救治。只要人过去就行,药品上面会送过去。

    这边林雨桐擦了嘴,换了雨鞋带着布鞋,拿了雨披要出门,四爷还不放心:“行不行啊?”

    林雨桐这边还没答话呢,结果公社来人了。靠着太平镇的那一片黄河滩,也给淹了。叫四爷赶紧走,镇上的领导都动身了。

    得了!搭伴走吧。

    太平镇的地里位置不错,古镇嘛,要是地理位置不好,也保存不到如今。

    往东二十里,就是个几十米深的崖,就以这个崖为分界点,下面是黄河滩地,上面就是一马平川。据说,黄河发水,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一次能没过这个崖的。

    也因此,不管人家说黄河这水有多大多大,住在太平镇的人也从来都不担心。根本淹不上来的。

    还真就没淹上来,但下面的水面也有一两米深。

    公社的人来是为了安抚百姓情绪的,林雨桐这样的技术员来就是动动嘴,把需要的药给发下去就行。

    几年的汛来的晚了一点,地里的庄稼,好歹算是收了八成,只有些红薯之类的还没收。

    水来的快,退的也快,两天工夫,全退了。

    退了林雨桐和四爷这样的也不能走啊 ,得将这灾后的工作做完了。

    这边忙着安置人,那边从其他地方,类似于平安镇来的人就都涌来了。一溜一串的络绎不绝。都是拉着架子车,拿着水桶簸箕竹筐子之类的东西。还见到金老三金老二俩兄弟跟金老头,开着拖拉机,拖拉机上放着架子车。把拖拉机停在边上,叫四爷和林雨桐帮忙看着。然后把架子车从车兜子里弄出来,爷三个往下面去了。

    干嘛去的?

    捞鱼捞碳捞木料,捞到啥算啥。

    大水从上游冲下不少东西来,水退了,好些都陷在泥窝子里了。

    几尺长的野生鱼,一两斤重的老鳖王八,还有可能是从矿区冲下来的碳。这种碳不耐烧,但这不要钱的东西,不捡白布捡。还有木料,只要不是桐木之类的木料,是不怕水泡的,拉回去该用的还是一样的用。

    但这也不容易,黄河本来就带着泥沙,水一退,沉淀的泥沙就更多了,有些深窝子比人都深,陷进去上不来说没了就没了。要么都是兄弟父子上阵呢,用一根绳一个拴着一个,只要小心点,出不了大事。只是捡了东西,放到架子车上,然后从泥窝子里拉出来容易吗?半个车身都陷进去了。几个人抬着才能出来。一个村的相互帮忙,反正只要是捡起来的,就不会舍得再丢人,累死都要捡起来。

    金家这边,弄出来就得从架子车上又搬到拖拉机上,一个个的累的喘气都是奢侈,怎么办?

    四爷上手呗!林雨桐要搭把手,四爷不让,意有所指的看看林雨桐的肚子,示意她小心小心再小心。

    林雨桐转身去从他们工作的营地弄吃的喝的,一个村的人,不能都给吃的,但至少一口热水是得给喝的吧。

    这些人一见熟人在,把架子车上的东西就卸在路边了,叫林雨桐帮着照看着,然后喝了几口水,又走了。

    四爷说金老头,“您就别去了……”

    “那哪行呢?”金老头打断四爷的话,“他们哥俩都没有我经验丰富,这里哪次发水我没来过……”

    跟着俩儿子就走了。

    等四爷和林雨桐这边的工作完了,这边的拾滩活动才算告一段落。

    也是因为金家有拖拉机的缘故,所以收获可真不少。光是大鱼小鱼各类的鱼,就收获了三四百斤之多。死了的金大婶和英子婆媳已经处理干净腌渍起来了,也有一部分被周围的人零零散散的买去尝鲜了。活着的,金大婶把老五叫过来,在后院挖了坑,坑里铺上塑料布,放一池水进去养着,到了年跟前肯定能卖个好价。哪怕就这么陆陆续续的拉到县城去卖,价格都不会低的。

    另外就是一千多斤的煤,自家烧的话,金家老两口和老三家两口子带着孩子,是足够的。

    还有一些木料,再零碎的,林雨桐也没见着。

    算是有一笔意外之财。

    到了冬日里,滩底下的人有些就跑上来找活干,四十来岁的女人到小饭馆找活干,不要钱,只管一日三餐就行。

    更有些小伙子围在饲料厂养猪场这样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活给他们做。

    遭灾了,日子就比往年更难过了。

    于是,大冬天的四爷又多了一个工作,还是修路。就是修镇上的土路,每条巷子都修,修的不是柏油路,也不是石子路,二十煤渣路。就用电机厂的费料煤渣。

    这玩意修的路吧,一年还行,两年都凑活,三年准完蛋。但这是成本最低的一个方案了。用的什么人呢?用的就是这么一伙子找活干的灾民

    工资不高,算是公社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

    虽然多了一个工作,但下面有两个小头头,四爷完全是可以偷懒的。

    天冷了,孩子不能出去玩了。在屋里呆着无聊,清宁捡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子回来,拿着那个要跟清平两个人抓拐。

    那东西打在手上能不疼吗?

    四爷找了碎瓦片来,把瓦片摔了,找弹珠大小的小碎片,再把碎片一个个的磨的光溜溜的,落在手上也轻飘飘的,不会打伤也不会蹭伤。

    俩孩子踏实的在炕上玩了。

    小老太又特别有耐心的给孩子做沙包,还追着流苏,里面装上小米,叫她们扔着玩。

    这么大的女孩子玩具就那么几个,四爷又从果园把修剪下来的粗一些的桃树枝找回来一些,用哪个给孩子雕刻生肖玩具呢。

    清宁能呆在她爸身边,爷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上一整天。

    林雨桐的肚子微微有些鼓起来了,现在有计划|生育的政策,但却也还不算严格。第一胎生了女儿的,允许生第二胎。但是生了第二胎得缴纳三百到五百的罚款。然后农村的户口的话,不给再分地了。对于双方都有公职的,也是一样的政策。罚款三百到五百,三年内两人都不得升职。

    这是无所谓的事情了。反正明年要去读研究生的,肯定是三年内无法升职的。

    总体来说,还算是宽松的。

    因着这个二胎得付出这样的代价,所以怀到五六月去医院看看,如果不是儿子的话,果断流产,再怀再看。

    就像是忍冬,如今的肚子又鼓起来了。

    昨儿还问林雨桐,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看看,林雨桐说不用:“不管是男是女,都要的。”

    就这俩娃了,给清宁生个作伴的。男孩女孩无所谓。

    两人的单位也都知道这事,谁都会算利弊,一算就明白这两口子为什么掐着这个时间点生孩子了。

    小老太看林雨桐好像有点嗜辣,就忧心再是个闺女,她觉得:“清宁嫁出去,没有个兄弟撑腰,也可怜……”………………

    呵呵!找兄弟撑腰呢?弟弟拖累姐姐的多了去了。

    冬天窝在家里逗逗孩子,陪陪老婆,看看书,日子过的正好,谁知道突兀的又忙起来了。公社又找四爷,这回不是本职工作,而是特殊使命。

    什么使命呢?

    都知道四爷英语都过了关了,所以都认为他的英语很好,叫四爷接待侨胞去。

    接待侨胞要英语好的做什么?不会中国话啊。

    好吧!领导这么安排,就得这么去。

    这次要直接去省城接人,因为对方身份的不一样,四爷的穿戴自然不能马虎,再叫人小瞧了去。

    崭新的中山装,穿的笔挺。黑色的皮鞋,里面是貂毛的,绝对暖和。

    外面配一件纯羊绒的呢子大衣,长款的十分衬托身形。

    另外,叫四爷去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公社的车太破了,叫四爷想办法找大舅子要一辆体面的车来撑面子。

    这事属于不着林玉健真不行的事。

    林玉健如今在新成立的旅游局,接待的都是外国人。旅游局的车辆本来就是门面,一水的好车。

    四爷提前打了招呼,林玉健满嘴的答应了:“……这都是小事。不过你要接的人如今就在华侨宾馆住,这几天去旅游也是我们接待的。听说以前是国民d那边的师长级人物,老家就在太平镇,听说家里还有子孙后代呢。”

    还有后辈?

    这倒是公社不知道的信息。

    这是谁家的呢?

    四爷走之前指了指小老太住的屋子,小声问林雨桐:“听说过老太太的男人姓什么吗?”

    啊?

    林雨桐茫然的摇头:“只知道姓齐。”

    齐家大老婆那边的儿女应该是知道姓名的,但身份不是敏感吗?从来都不敢提。

    这上哪知道去。

    她追问一句:“怎么了?”才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问,“不会吧?你怀疑那老头找回来了?”

    保不齐。

    四爷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车上坐着那年过九十的老头,还有两个不知道是助理还是保镖的人。还有些外事部门的人在其他车上,另外因为华侨本身的年纪大,保监部门还安排了医生,一路跟着呢。

    九十岁的人了,说话都带着助听器,手颤颤巍巍的,握着拐杖的手干枯消瘦的不成样子。

    车进入太平镇,驶入四车道的柏油路,远远看见一座新修的路标,上面写着‘太平古镇欢迎您’,老人这才轻轻的咦了一声,“……不认识了……”似是呢喃一般。

    四爷跟他说:“老城墙已经拆了,您要找故人,只怕还得告诉我们姓名才行。”

    “我家好找。”老人的眼睛亮了:“太平镇上金家的旁边就是了……找到金家,就找到我家了……当年大名鼎鼎的金广源,不会这么快就被人忘了吧。”

    大名鼎鼎的金广源,正是那位金老祖。

    呵呵……

    四爷说:“那还真是巧了,金广源是我的曾祖父。”

    “嗯?”老人探着头想看四爷的正脸,四爷回头微微笑了笑。

    老人哈哈就笑:“我就说吧,回来怎么会找不见家呢。”他高兴的拍了大腿,“你曾祖父可是个能人……”

    很是怀念的样子。

    然后才又收了笑意,声音也深沉起来了,“齐家人可还都好?”

    也算是好吧。

    老人家的大老婆带回来的两儿一女,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已经没了。还剩下最小的儿子勉强的活着。孙辈们的孩子也都成年了。跟大家的日子一样,没比谁好也没比谁坏,凑活的过着呢。

    四爷细细的给说了一遍,车就慢慢的拐到饲料厂的前面了。

    正往前开着呢,前面就是公社迎接华侨的队伍。却听老人喊了一声:“停!停下来!”

    四爷踩了刹车,顺着老人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小老太从路边的市场里出来,一手牵着清宁,一手端着碗,碗里放着一块豆腐。不从大路过,而是进了小饭馆。从饭馆的后门出去,就是自家的大门了。近便的很!

    饭馆门口停了一辆特别扎眼的车,就都朝这边看过来。

    四爷将车窗摇下来,清宁的眼睛就亮了,松快小老太的手,朝这边跑来,“爸爸,你回来了!”

    后面的车窗也摇了下来,四爷听见老人喊了一声:“舒雅……”

    小老太一瞬不瞬的盯着清宁呢,自然就关注那俩车,想看看这华侨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这一瞧,小老太的眼睛就眯起来了,只一瞬间,就又挪开视线,跟不认识似的,招手叫清宁,“快回来!你爸忙着呢。”

    四爷把在省城给清宁卖的绿皮会跳的铁壳子青蛙递出去,“回去吧,爸把人送到就回家。”

    清宁接过来给了她爸一个飞吻,然后蹦跶着走了,扬着手里的青蛙给小老太看。一老一小就这么从几人的眼前消失了。

    老人对着四爷嘴角动了动,有很多话想问吧。

    四爷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做看不见,一踩油门,车动了。

    把人送到公社手里,四爷就算是交差了。

    其他的事不掺和,直接回家了。

    家里的热汤热饭等着呢。林雨桐一个劲的给四爷使眼色,“是不是啊?”

    小老太把碗往林雨桐面前一推:“哪那么多话?吃饭!”

    不想叫说的样子。

    鱼头豆腐汤炖的入味极了,林雨桐用汤泡着米饭吃了两碗。

    碗还没放下呢,门外就有了响动声。车声人声各种嘈杂声就传了过来,然后大门被敲响了。

    四爷起身擦了嘴,出去开门。等人再次进来的时候,后面跟着被两个人搀扶着的老人。

    老人看着小老太,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还好吧。”

    小老太慢条斯理的吃饭:“不比跟着你的时候差。”

    饭桌还没收拾,尽管菜和汤都是被吃过的,但桌上并不狼藉。显然,侍奉她的孩子教养都很好。红烧的鱼块,水煮的肉片,一盘子蒜苗炒腊肉,一盘子韭黄炒鸡蛋,还有一盆鱼头豆腐汤和一盆白莹莹的米饭。

    没错,跟着他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她身上的衣裳看似不考究,但却都整整齐齐,看料子,也都是没下两水的衣裳。家常这么穿,肯定是年年季季的都做新衣裳。头上梳的整整齐齐的,用的簪子是银的,但却是老手艺了,算是古董吧。那时候都时兴新东西,不会给她添置这样的东西。这肯定是后辈孝敬的。再看端着碗拿着筷子的手,没有镯子戒指,却带着新式的手表。

    再看这屋子,一水的松木家具,古香古色。穿着大衣会觉得热,而屋里的人都一身夹袄,想来这里没暖气但效果也差不多吧。

    小老太脸上带着笑:“走都走了,还回来干啥了?既然回来了,那就是回家了。干啥整的华侨华侨的,啥华侨啊?你不就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都成老头子了才跑出去的老浪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林雨桐目瞪口呆:小老太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尖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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