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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岁月(3)

    这样的日子哪怕是曾经过过,可三五天还能撑的住,这时间长了,就觉得真不行。别的都好办,关键是吃。没一点油水就罢了,吃的实在是寡淡的很。

    就这,林雨桐跟着老太太如今的日子还算是好过的。小老太的饭量小的很,一顿饭也就半碗稀粥,半拉子玉米面饼子,就算是八分饱了。她还想着,是不是老太太舍不得吃啊,为自己省粮食了。其实仔细想想,老太太一直就是这样的饭量。听她跟老姐妹唠嗑的时候说过,年纪小的时候就是这么吃的,稍微重两斤,小脚走路就吃力。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胃口也就这么大。后来嫁人了又是以色侍人,这形象就更重要了。那时候能吃到好的,油水也足,她吃的比现在还少。也是因此,她倒是做过两回胎,但是孩子就是没养下来。如此半辈子也就过了。想来胃也就那么大,一直就这么吃的。跟着大婆子过日子那两年,她也没真饿过肚子。不给干粮,有一碗粥给她填吧就有个六七成饱了。别人看她是受罪,她自己知道是啥情况。

    可能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体养的不好,以至于没生下孩子。所以对养的这个姑娘,那是在吃的上面从来不抠唆。如今就这条件了,玉米饼子管饱。中午一顿面条,还是小麦面,不过是自己背着粮食到生产队的磨坊叫人家给磨面的时候,收的粗一点。面粉黑,麦麸少,只粗粗的磨两道就行了。

    这种不能叫做白面,应该叫黑面才对。蒸出来的馒头有点粘牙,看起来黑青黑青的。但这也得是条件好的人家,也是只有家里的老人跟孩子才有资格吃的。

    但老太太疼自家的小孙女,晌午是热腾腾的面条,里面撒一把野葱,点上一点熟油,盐往里面一搁就行了。

    这两天小老太觉得自家孩子的胃口不好,面条出来后,还打开一直用老铁锁锁起来的那个柜子,拿出一个只剩下一个瓶子底的香油出来,用筷子伸进去蘸了一点搅和在面里,香味马上就出来了。

    林雨桐进了厨房,就瞧见老太太又给她那黑漆的老柜子上锁。

    其实里面除了一瓶底的香油,半斤的菜籽油,二两的猪油,大半瓶子的醋半瓶子的酱油,半斤多粗盐,就没别的了。

    外面放着的,永远都是那种粗瓷的小茶杯子小半盏,油更是只有一个油碗空放着。

    对这些见惯不惯的林雨桐端着面条坐在灶膛前呼噜噜就吃开了。老太太白了这丫头一眼,转身踩着一双小脚往出走,“是不是又忘记关门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吃好饭的时候要把门关上的。要是邻居街坊来了,不让吧不好意思,让了吧,那真是没多余的。尤其是孩子,闻见香味跑来了,哭哭闹闹的要吃,这闹起来多尴尬。

    关门!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办法。

    看见人家关着门,那有事的都会等等。都知道是啥意思。

    她刚起身说,“我去……”

    就听见大门口有人喊了,“婶子,做饭没?”

    金婶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再搭配着脚步声,想来这会子已经进了大门了。

    林雨桐想到小老太的白眼,赶紧起身,竟然是想着别叫老太太絮叨了,得机灵的先把这碗面条藏起来再说。

    老太太嗳!本娘娘几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

    人都站起来了,就听老太太的声音不高,“正吃着呢。面条!”

    林雨桐脚步收住,把带锁的柜子上的那个储物格上的帘子又拉上,转身抱着的海碗笑眯眯的探出头去,“婶子来了?”

    金婶子端着个空碗,面色尴尬了一瞬,对着林雨桐‘啊’了一声,算是应答,这才对老太道:“婶子,借一碗细面……”

    林雨桐把脑袋给缩回去了。几辈子的人了,这点事儿她一下就看明白了。就说小老太今儿的行为怎么一反常态,主动跟人家说自家吃的啥,感情在这里等着呢。看见这位端着碗,就知道是来干嘛的。老太在这里显摆呢,看!我家孩子平时吃的都是细粮,你家那日子得顿顿借粮。

    这一对比,你怎么还好意思将来打发媒人上我家的门。

    这意思吧,金大婶肯定懂的。但那话是怎么说的,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难听的话得听,难看的脸得看。谁叫自己生下的都是讨债鬼呢。

    听懂了也装着没听懂,笑着兀自跟小老太说她借细粮的缘由,“……二菊给他家的大小子喜娃结婚……”

    老太太马上就懂了,赶紧接过碗,“亲外甥结婚,那这可是大事……”

    二菊就是金家的二姑,金大婶的二小姑子,嫁到尚勤村那个秦家的金家二姑娘。

    这位二姑娘生的粗笨,没有大姐长的好,性子敦厚的很。嫁到了那边,不管日子穷富吧,总是本本分分的把日子过起来了。加上肚子也争气,一个挨着一个的给秦家生了四个儿子。说话也硬气。

    说起来那喜娃还没金家的老大金满城大呢。但人家家里的拖累少,上面没有要人伺候的爷爷奶奶都叫人觉得轻省的多。这媳妇不就找好了,婚期在这个月的十六,掰着手指一算,就是后天了。

    像是家里亲戚家有喜事丧事,以这边的习俗,那是得根据关系的远近走礼的。走礼也有讲究,就像是金婶子说的,“给准备了一条褥子面,绸子的,前儿都叫送去了……”

    亲外甥结婚,亲舅舅那就是极亲的长辈了。要是舅舅家的这边日子好,一条褥子面就不够,至少得是一条被子面。绸子的缎子的都行。

    金家这边的条件那也是有目共睹的,艰难嘛!这种状况利索的拿出一条褥子面,就算是不错了。

    齐老太就点头,“这就行了!”

    礼本该是吃喜酒的时候带去的。可如今这样的难日子,就是过的再好的,也都是不凑手的时候多。像是送东西的礼,比如这褥子面,得提前送去。结婚嘛,准备新被子新褥子,这有了亲戚提前送来的礼,就能先用上,不用花钱另外买了。

    这些东西是能根据贫富在大小上、尺寸上、花色上,材质上量力而行的。但有样东西,不管是有钱没钱,那都得带。

    什么东西?

    花馍!

    到了正日子那天,亲戚都是带着花馍去的。什么关系带几个花馍,那也是有讲究的。像是金大婶这次,至少得八个花馍。

    这花馍你不能再用玉米面的,它也压根就没法塑形。就是黑面,做出来的花馍也不好看。有些人家为了走礼好看,还专门去磨坊把粮食细加工两遍。可看金家的情况,还在借细粮。那也就是不管好看不好看,把这一码事应付过去再说。

    齐老太把碗递给林雨桐,“给你婶子舀一碗去……”

    面在屋里面的大箱子里锁着呢。

    林雨桐进去一会子出来了,碗盛的满满当当的,冒着尖儿。

    金大婶就笑了,“赶明婶子给你留一碗细面,那个烙饼最好吃。”

    意思是借一碗黑面,还一碗白面。

    齐老太忙道:“不用了,她也是隔三差五的吃,不差那一顿。”

    等把人送走了,齐老太对着林雨桐哼了一声,催她:“去吃饭!”

    林雨桐知道老太太的意思,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呢:女生外向。

    她赶紧解释了:“至少要八个花馍……馍蒸的再小,估摸也不够吧。一碗面也就一斤多点……”

    一个馒头二两重,那才多大?小小的一个。

    花馍再小,也得顶的上两个馒头才会不叫人笑话吧。

    齐老太白了孙女一眼,“用白面做个皮子就行,里面塞上玉米面,是一样的。”

    哦!

    也是!

    那正经的花馍,人家里面塞的是花卷,花卷弄的油香油香的,才好吃。如今这情况……好吧,塞上玉米面,图个面上光鲜也是常事。

    林雨桐感觉吧,这办法不是想出来的,都是给逼出来的。

    那边金大婶家去,心里也憋屈呢。你说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想着去齐老太那边借。本就瞧不上自家的日子,如今只怕心里更不愿意了。可除了齐老太家,谁家家里肯定会有细粮?这不是没办法吗?

    从齐家走到自家,心里跟翻了个个似得。进了门难得给了她家老四一个好脸,“……没事别在家里猫着,看桐那有什么活,赶紧给过去帮着干了。”

    能有什么活?

    柴火不用劈,都是从地里捡出来的碎柴火。

    还有挑水,那不是天天给挑吗?

    再有?修房子?

    人家一老太太一小姑娘,住的房子虽不大,但也比一般人家的茅草房要好。

    茅草房到了如今这个季节,就得赶紧给上面再加一层草了,要不然等夏天来了,两场暴雨一下,屋子就彻底没法住人了。可齐老太住的可不是这种房子,土坯虽然是土坯,但是地基是好的,外面有一人多高的墙面,砌的都是青砖的,放上面盖着稻草,但里面是那种碎小瓦,就这,比一般人家的房子那是结实的多了。一般是三五年的,都不用怎么管。

    桐桐之前也想办法呢,想叫自己去齐家老太面前多转转去,说是要盖个鸡窝。回去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嫌弃鸡多了吵,根本就不叫盖。后墙根的笼子里有三只老母鸡,就是隔三差五的下个蛋,也差不多够她们祖孙俩吃了。人家都是用鸡蛋换盐换醋,她不,有了蛋基本不怎么攒着,趁着新鲜就吃了。养的多了,累人。孩子得天天给鸡打草,有那功夫歇着多好。别人家的鸡是散养的,到了晚上才往家里叫,家里的院子里整天都是一堆鸡屎一堆鸡屎的,瞧着多腌臜。

    得了!这计划到这里就算是无疾而终了。

    不过这些话不必跟着老娘说的,被允许出门,也刚好是他需要的。正有正事去办呢。

    麦地里刚浇了水,地里湿的进不去,生产队没活,大家也都急着修补房子,自家的小伙子多,一大晌的功夫就弄好了,正好有空,就直接就出了巷子,往镇子中心去了。

    其实整个平安镇,这东街就比西街要繁华。什么物资站,收购站,棉站,供销社,都在东街。从巷子里出去,隔着街道的对面,一排过去,一家挨着一家都是公家的地方。周围村子里的人,可不得到平安镇来?这时候的镇子不叫镇子,叫公社,叫平安公社。

    四爷收回视线往前走,只七八分钟的脚程,就是镇子中心的十字街道。往南拐过去,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黑色的大铁门开着,门口没人守着,进去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广场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再往里是一排平房,石灰粉刷的墙面,在如今就显得很上档次。

    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处,门口并没有挂牌子,原先门额上是用油漆写着的,时间久了,风吹日晒的,只剩下斑驳的痕迹,灰尘大了,连最后的痕迹也都蒙上了灰尘,那点斑驳的底子也瞧不见了。

    这就是公社的畜牧站了。

    其实全称应该叫畜牧兽医站。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眼看农活要忙了,也不会把当年的林阎王给塞到兽医站来。一旦塞进来成功了,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以桐桐的本事,瞧着吧,不就是从临时工换成正式工吗?能有多难?

    但这个路子得自己先给她趟平了。

    兽医站有几个人?之前打听了,一个站长,两个副站长,三个办事员,外加一个做饭的临时工,顺带打扫卫生,就算完了。

    看着最边上最清净的房间门口挂着站长的牌子,就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的声音带着点起床气,“谁啊?”语气不是太好。

    “乔站长,有急事。”四爷一边应着,一边回头看了其他几间房间的情况,隔壁一个姓陈的副站长鬼鬼祟祟的从窗户上朝外瞧了一眼,就又缩回去了。

    四爷耐心的在外面等着,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得有大半分钟,门才打开了。里面是个穿着白的确良衬衫,黑色裤子,脚上穿着皮鞋的三十来岁的男人。头发打理的很整齐,胡子刮的很干净,初一看,还有几分儒雅之气。白色衬衫上面的衣兜里,别着一只钢笔,应该是刚别上去的,要不然这位站长不会一边开门一边低头去看那个方向,手上去又下来,显然是想调整一下,只是门已经开了,外面站着人呢,有些顾忌形象罢了。

    对这人的性格又多了几分了解,比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感觉直观了很多。

    “什么事?”乔站长并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穿着是不打眼,但这气质倒是叫他心里犯嘀咕。

    四爷微微露出难色,眼角朝隔壁那个陈副站长的办公室方向扫了一眼。

    乔站长马上明白,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乎是马上,就将扶着门的手撤下来了,让开位置,叫这小伙子进来。

    办公室简陋,一张木板单人床,一个书柜,一张办公桌,一张靠背的木椅子,对面靠墙放着一个大长条木椅子,都是刷着朱红色的漆。

    “坐吧。”不清楚四爷的路数,这位站长不敢大意,还算客气的请人坐了,又去摸热水瓶要给四爷倒水。

    四爷坐了,却摆手不要水,“冒昧前来,是跟您说的事。”

    乔站长顺手就把水壶放回去了,坐在办公椅上,没急着问四爷什么事,却道:“还不知道小伙子你……”

    言下之意,你哪位啊?从哪冒出来的跟我这里人五人六的。叫我听你说话,你也得叫我知道你是谁吧。

    四爷眼皮子都不带撩的,回避了他的问题,只道:“听说畜牧站要招临时工?”

    乔站长眼皮子一跳,就‘哦’了一声,“问这个啊……人招满了?”

    “招满了啊?”四爷露出几分似笑非笑来,“招了两个女工,一个是公社主任的外甥女,另一个是谁啊?”

    乔站长面色一变,“小伙子,你这说话可得负责任……”

    四爷朝外面指了指,“陈副站长在办公室吧?”

    乔站长眼睛一眯,这小伙子可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农家小子啊。瞧这话说的,他里面的背心一瞬间都被冷汗打湿了一样。这话的意思有两层,第一就是陈副站长在办公室你要是不怕他听见你就大声嚷,嚷的人尽皆知。第二就是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不要紧,反正陈副站长也在,出了这门我就出去找他去,想来他是有耐心听的。

    他伸手将领口的纽扣解开,起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小伙子,招人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上面都是有规定的,这次能招上两个人,都是公社主任找人特批的。”

    这个四爷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畜牧站是县上畜牧局的派出单位,受畜牧局的垂直领导,但在当地,也受公社的领导。这算是个双重领导的单位。要是过上一些年级别划分的话,这也就是个小股级单位。这个站长都算不得什么干部。

    这个时期公社主任的权力可大的很呢,乔站长想在这公社好好的干下去,跟上面的领导这关系不能不走好。这位主任是他大姐拉拔大的,给他成亲了,她大姐年岁大了才找了个老鳏夫成了个家。家里有俩孩子,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大点,今年十七了,儿子小脑子还有点傻。你说这一家子的日子往后怎么过?把这外甥女拉拔了,这家里的日子就能过了。畜牧站这边呢,清闲的很,就是没啥文化,在这里也能干。伺候伺候病了的牲畜什么的,就是弄不好,畜生也说不了话。就是真闯了祸,也是几只鸡一头猪的事。对小姑娘来说,暂时有这么个临时工的身份,就挺好的。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嘛。一步步来。

    这两人是一个正瞌睡,一个赶紧就递上了枕头。一拍即合。

    人家主任很会办事啊,要名额就要了俩,怕一个的话人家说闲话,再一个呢,也适当的给乔镇长点甜头,看他有啥要安排的人没有。

    乔站长还真有。

    这畜牧站里做饭大嫂的老余头,家里有个寡妇儿媳妇。平时农忙的时候,家里的孩子没人看,这儿媳妇就把孙子放在孩子爷爷这里,反正老余头的活清闲,这站里也没几个人,放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早上放晚上接的,进进出出的,三捣鼓两捣鼓的,这寡妇小媳妇跟乔站长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对眼了。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就那么巧,谁知道呢?

    金家的老三知道。金满山是金家老三的大名,可他的小名比他的大名响亮,叫金怪。

    这个‘怪’或可叫‘乖’,乖张的乖!

    从小就是淘气包,打架斗殴坑蒙拐骗反正是没有他不拿手的。跟谁都能混一块,跟谁都能混成哥们,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金家,金老娘给自家这三儿子另取了个名字,叫夜游神。

    这家伙十天里有八天晚上是不着家的。东家住一宿,西家住一宿,身上的衣服不是混了这个的穿就是混了那个的穿,不管是偷的还是骗的,这家伙总能混个肚子圆回来。

    夜游神的称号不是白来的,那在外面混的晃荡小伙子,晚上是最好的掩护色。这夜里在外面晃悠的时间长了,这什么鬼都能遇上。自以为做的机密的一些隐私事,按照概率的话,撞上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这位偷摸的撞上过,还带着几个小伙子翻进去小寡妇家,在窗户外听窗户根呢。

    不光是听了,得着机会,晚上卧谈会的时候还当笑话说给家的兄弟听。什么那姓乔的人五人六,在炕上还不是什么都应,什么临时工啊,什么公社主任外甥女啊。不长心眼的都听了热闹了,四爷就暗暗留了心眼了。

    这世上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正路,一条是歪路。

    当正路走不顺畅的时候,这歪路偶然是能用一用的。

    这不走正规渠道办事,办法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威逼,一个是利诱。当你手里无法拿出叫人家动心的东西时,威逼往往会比利诱更有效果。

    当然了,这种办法不可常用,要不非得叫人套麻袋悄悄的给打死。

    这不,给了一个大棒,马山就递了甜枣,“您原来答应的临时工的工资是多少?”

    “八块!”正式工一个月有三十二块钱,这八块实在算不得是多高的工资。但对于乡下人,一年里也就家里的鸡蛋和猪能换点现钱以外,哪里有什么收入。这一个月八块可是不少了。毛猪的价格才三毛一斤,没有饲料的猪除了野菜就是泔水,养一年下来也就百十来斤,一头猪三四十块钱都是家里的大进项。可这一月八块,一年下来就是九十六,加上福利怎么算也是过百了,顶上家里养了三头猪的收益了。可别忘了,哪怕是临时工,一个月也是有三十斤粮票供应的。吃的问题就解决了。要么为什么招收一个临时工,都得那位公社主任出马呢。关键是牵扯到粮食配给的问题。这才是关键的问题。

    四爷就笑:“乔站长是觉得半年内回县城的诱惑大,还是……其他的事更大?”

    乔站长眼睛闪了闪,“半年内回县城?”他失笑,“小伙子你可真逗!”

    “我是没这个本事……但有人有这个本事……”四爷含蓄的一笑,“今儿我不是给您送人来了,我是给您送登天梯来了……至于答应别人的事……临时工嘛……工种多的是,有那您不能拿主意的,也有那您能拿主意的。我刚才进来可是看了,这畜牧站,可是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不管什么人,都能随意这么进来……”

    乔站长还没明白过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四爷心说怪不得发配你来做站长了,就这悟性?他提点道:“刚才瞧见扫院子的是为大爷,怎么不叫大爷去看门呢?”

    扫院子的?

    乔站长真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门夹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叫老爷头看门扫院子,再把那小寡妇招进来安排进食堂。虽然没有粮食补贴,但工资是有的。在站上的食堂吃饭,不光能吃饱,多少还是能贪污一点回去的。这种事属于畜牧站内部的事,完全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谁都不用惊动,自己就能拿主意。

    不管这小伙子说的是真是假吧,今儿要是不把这事给应下来,那只怕自己这个刚坐稳的站长就真得下去了。这作风问题是个大问题的,没人说的时候屁事没有,有人说的时候,那真能被局里给开除了。

    都不敢想什么以后能不能升职回县城的事了,哪怕他就是现在忽悠自己呢,今天这一茬也得接住。先招进来再说,过了这一茬哪怕再踢出去呢,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马上就应下了,“这么的,你后天把人带过来,先报名再说……”

    其实这位是谁他还不知道呢。想问名字吧,又怕这位犯忌讳,干脆忍住也没问。

    四爷暂时也不想说,临走的时候只道:“后天一早,我就带人过来……”

    乔站长那事满口子应承,才算把这个霉星给送走了。

    这事对四爷来说,只算是走完了第一步。为了把稳,这还得接着安排第二步棋。但这第二步棋,他不能出面,得找个人来。

    谁呢?

    老三!

    在巷子口等到天麻黑的时候,老三从家里晃悠出来了,趿着些,裤腿卷起来一边高一边低,上身一件背心,肩膀上搭着件军绿的外套。反正这种外套是一年四季的穿。夏天里面穿背心,春秋两季里面套线衣,冬天还能继续套棉袄。你想啊,这衣衫穿上跟好看无关。

    反正就是这么一副一瞧就有点流氓气质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怪。

    斜眼瞧了自家老四一眼,这弟弟从小到大蔫儿。老大是吱吱哇哇的光会喊叫,屁点本事没有,还是个事精,一闯祸回来就得弟弟们出头给他拔份。老二看着厉害,就是心软,对老大好,对自己也好。嘴上骂骂咧咧的,但对谁心都是实诚的。老五还小,懒得搭理,就老四,蔫吧的很。这会子往这里一蹲,他还以为遇到啥事了,“咋的了?妈不是说给齐家干活去了?被人家给撅出来了?”他说着,就在衣服兜里掏,摸出个五毛钱来,再摸就再没找见,嘴里就骂了一声,“准时老五又偷着拿了……”说着话,就把五毛塞给四爷,“抽空带桐出去玩去,看电影,买两根油条……要不然这媳妇真该跑了……”

    四爷能要这钱?

    给他推回去,叫了一声三哥,“……找你有事?”

    啥事?

    见老四难得的鬼祟起来,他就跟着蹲下,哥俩在路牙子上咬耳朵。

    听老四说了这么一堆,老三其实还糊涂着呢,“是畜牧站的哪个孙子得罪你了?哪个?孙子是不想在这太平公社待着了吧……”

    四爷赶紧给拉住了,一再交代,“……真是正事……可别忘了……后天早上八点,准时!完了肯定不叫兄弟们白干,一人一块……”

    一块钱可不是小钱,金老三应了,瞧着自家老四四平八稳的又朝巷子里去了。

    四爷没急着回家,先去了桐桐那边。巷子里傍晚的时候,都在门口坐着纳凉呢。金大婶在门口坐着,见老四回来了刚要吆喝着回家,就听他儿子说,“妈我先去找桐说话……”

    当妈的就乐了!

    这老四总算开窍了,平时是一巴掌打不出半个屁来,这会子心眼总算是活络了。这就对了嘛!叫人知道你跟那闺女是一对的,这别人想下手那心里也得犯膈应。就是齐老太,面对这闲言碎语的,也不得不妥协吧?

    这办法是不怎么光明,但光明有个屁用啊。这会子为儿子娶媳妇的事,愁的那是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再说了,自家儿子那是个个都不差的吧。不算是辱没了人家闺女儿。

    她这边想的高兴,跟对门住的宋婶子,说话的声音都不一样了。

    但离的不远也在门口跟人闲话的齐老太就不怎么高兴?这不是摆明了耍无赖嘛。

    回头对着孙女就道:“明儿要下地,早歇着去吧。”

    四爷过来肯定有正事的,林雨桐能歇着吗?

    再说了这个时候也是该表明态度了。正跟老太太聊天的这位婶子,打着什么目的来的,那也是谁一看就都瞧明白的。

    这位婶子有个儿子,年岁也就十八九,跟金家的老大一样,在饲养场干活。这人林雨桐知道,还算是熟悉。这小伙子叫柳成,算是整个生产大队里,林雨桐见到的唯一还算是有上进心的聪明人。那小伙子初中毕业,在家闲了两年,前年这不是恢复高考了吗?人家小伙子就动了念头了,重新把课本给捡起来,虽然是一年又一年,都给落榜了,但人家没泄气,就住在饲养场,天天晚上跟牛马一个棚里,借着那点油灯看书呢。

    这柳成吧,要只对这小伙子,那老太太是一百个看的上,长的斯斯文文的,见人说话又亲热又和气,为人周到的很。这样的人以老太太的眼光看,那就是放在哪里日子都过不差。再加上这柳成的奶奶,那也是有点来历的人。老太太就不止一次的在那老太太的脚腕上看见过金闪闪的链子。也是她们这样的小脚老太太一见面就差不多是在炕上说话的,腿脚一伸,也就瞥见过一两回。也是不敢偷偷的戴,只缠在脚腕上过过瘾。

    这在老太太的眼里,就觉得是家底。不管什么世道吧,这离了钱肯定是不行。

    老太太就这一个嫡亲的孙子,不传给孙子还能带到棺材里去?

    之所以犹豫到如今都没下决心,一是自家孙女这心思真不能一点不顾及,总得给她点时间说服这丫头。二呢,就是这柳家别的都好,只一点不好,这柳成的妈是个是非精,柳成的姐姐跟他妈一脉相承,因着比弟弟的年岁大的多,大了十五六岁,为了照顾娘家,干脆就在家里招赘了一个女婿,是外地人,复员的军人,这女婿倒是老实,只这母女俩啊,一般人真应付不了。

    林雨桐不知道这小老太的心思,只当她还真心想跟这家做亲呢。见老太太叫她回去,忙道:“奶,我们有事呢。”

    这话一出,小老太的脸都青了:你说你一大姑娘,咋就不羞呢?你们大男大女大晚上的,有啥事?

    ———怕大家着急先替换了九千,后面还有一千的内容,我觉得不满意正改着,大概二十分钟后会替换回来——看到这里先打住吧,我换回来大家再看——

    这位婶子有个儿子,年岁也就十八九,跟金家的老大一样,在饲养场干活。这人林雨桐知道,还算是熟悉。这小伙子叫柳成,算是整个生产大队里,林雨桐见到的唯一还算是有上进心的聪明人。那小伙子初中毕业,在家闲了两年,前年这不是恢复高考了吗?人家小伙子就动了念头了,重新把课本给捡起来,虽然是一年又一年,都给落榜了,但人家没泄气,就住在饲养场,天天晚上跟牛马一个棚里,借着那点油灯看书呢。

    这柳成吧,要只对这小伙子,那老太太是一百个看的上,长的斯斯文文的,见人说话又亲热又和气,为人周到的很。这样的人以老太太的眼光看,那就是放在哪里日子都过不差。再加上这柳成的奶奶,那也是有点来历的人。老太太就不止一次的在那老太太的脚腕上看见过金闪闪的链子。也是她们这样的小脚老太太一见面就差不多是在炕上说话的,腿脚一伸,也就瞥见过一两回。也是不敢偷偷的戴,只缠在脚腕上过过瘾。

    这在老太太的眼里,就觉得是家底。不管什么世道吧,这离了钱肯定是不行。

    老太太就这一个嫡亲的孙子,不传给孙子还能带到棺材里去?

    之所以犹豫到如今都没下决心,一是自家孙女这心思真不能一点不顾及,总得给她点时间说服这丫头。二呢,就是这柳家别的都好,只一点不好,这柳成的妈是个是非精,柳成的姐姐跟他妈一脉相承,因着比弟弟的年岁大的多,大了十五六岁,为了照顾娘家,干脆就在家里招赘了一个女婿,是外地人,复员的军人,这女婿倒是老实,只这母女俩啊,一般人真应付不了。

    林雨桐不知道这小老太的心思,只当她还真心想跟这家做亲呢。见老太太叫她回去,忙道:“奶,我们有事呢。”

    这话一出,小老太的脸都青了:你说你一大姑娘,咋就不羞呢?你们大男大女大晚上的,有啥事?

    之所以犹豫到如今都没下决心,一是自家孙女这心思真不能一点不顾及,总得给她点时间说服这丫头。二呢,就是这柳家别的都好,只一点不好,这柳成的妈是个是非精,柳成的姐姐跟他妈一脉相承,因着比弟弟的年岁大的多,大了十五六岁,为了照顾娘家,干脆就在家里招赘了一个女婿,是外地人,复员的军人,这女婿倒是老实,只这母女俩啊,一般人真应付不了。

    林雨桐不知道这小老太的心思,只当她还真心想跟这家做亲呢。见老太太叫她回去,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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