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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返大清(83)

    机会?

    什么机会?

    富察氏能感觉到弘历伸过来的手的颤抖,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爷,您要干什么?”

    弘历抿着嘴,将搭在富察氏脊背上的手迅速的收回来,接着转了身过去,给了富察氏一个背影。这有些话自己知道就行,谁也不能说。

    有些事,只能烂在心里,只能做不能说。

    因此只是淡淡的,压抑着跳动的心道:“要是有机会,还是把那孩子赶紧接过来吧。夏氏把那孩子养的,跟病了的鸡仔似得,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富察氏嘴里应着是,心里却想着他说的肯定不是这事。那能是什么呢?

    想着这两天自家这位爷的行踪,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因为夏氏母子的事,他拉了一大批人下水,这也没什么。只要那两个王府的人愿意配合他,这就无所谓了。他要是能给得了对方想要的,你情我愿的事,谁也不能说什么。

    手段嘛,无所谓高尚还是卑鄙,只要好用就行。

    这事她知道,不光知道,还觉得自家爷这次的反应还算是迅速,结果嘛,也算是叫人满意。就算以后有人说出什么来,这也无所谓。真真假假的,早已经分不清楚了。

    处理完这事以后,自家爷又去哪儿了?

    对了!去了十二爷的府上。

    那里她以前也常去的,毕竟十二福晋是她的亲堂姐。她长在伯父家,自然跟这位堂姐是极为亲近的。可最近两年,已经刻意的疏远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皇上确实是不怎么待见十二爷,另一方面,也是伯父的意思。哪怕是亲生女儿,但到底是族里更要紧些。自己如今好歹是四福晋,保自己自然就舍弃了另一个。就算伯父不这么说,族里的其他人恐怕也是这个意思。这是富察家在通过自己向皇上表明态度呢。

    自家爷到底跟他那位十二叔是个什么交情,自己心里也有数。其实到了这份上早该避嫌了,这段时间瞧着也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去那边府上了?

    只怕是有事!还是大事!

    能是什么事呢?

    为什么从那边府上出来就直接去了园子?去园子只能是见了皇后!那这肯定是在十二爷那边有什么事要跟皇后说才过去的。要不然大晚上的进园子做什么?又不是请安的时间。

    可这到底是什么事情他认为是机会,偏偏又不能跟自己说呢?

    富察氏的心跟猫爪子在挠似得,怎么也安不下来。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动静,这位爷那呼吸声也不像是睡着了。她干脆靠起来,“爷有什么话也不能跟我说吗?”

    “睡吧。”弘历眼睛睁的大大的,也觉得自己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心里跟有一股子邪火在烧一样,明知道一个不好会玩火自焚,但那股子执念就是压不下去。

    富察氏哪里真敢睡,他越是不说,她心里就越是不安稳。

    夫妻里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富察氏才低声道:“没出阁以前,养育伯父膝下,伯父曾因与八爷走的亲近还受过先帝的斥责,甚至与降职留用。那时候伯父已经是上书房大臣了。这个您知道吧。”

    弘历没言语,耳朵却竖起来听着。

    富察氏见他没言语,但也没出声打断自己,就继续道:“我曾听伯父说起皇阿玛,说那时候的四爷只用了两个字,就是忍和稳。忍得住不露野心,稳的住心,哪怕是输了,也能保全自身。说他是在稳中求胜的。”

    弘历的心慢慢的平和起来,在用心思量富察氏的话。

    她这话不管是她自己想的,或者真是马齐说的,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话,很有几分道理。

    皇阿玛用这样的手段,那么在他的心里,什么样的储君才是够的上他心里的标准呢?自然是越是像他的人才越是符合标准。

    可紧跟着,他又摇摇头,不管自己够不够标准,自打皇后生了三个嫡子之后,他自己的可能性已经小的近乎于零了。这跟皇阿玛当时的情况又是不一样的。皇阿玛露头的时候,是先太子二伯已经被废的情况下的。在没有嫡子在前面挡路的情况下,剩下的皇子机会是均等的。阿玛就算是有野心也不为过。

    可如今呢?三个嫡子在那里立着呢。虽然年纪小,但瞧着都康健且聪明。

    而皇阿玛本身瞧着,反倒像是越活越年轻了,跟三伯五叔年纪上不差什么,但愣是瞧着比十三叔十四叔都年轻。这可是长寿之相啊!

    真要是这样?

    真要是这样,自己连最后那一丁点的渺茫的希望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自从被皇祖父带进宫抚养,他就知道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怎么个不一样法,他是懵懂的。直到先帝驾崩,而坐上龙椅的是自己的阿玛,那一刻他好似懂了。他是皇玛法亲自选定的人。

    不光他自己这么想,很多人都这么想。

    可是后来呢?后来发现皇阿玛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凭什么呢?

    自己哪里不能叫皇阿玛满意了?

    就因为一些想法跟皇阿玛不一样?可皇阿玛跟皇祖父的想法就一样了?如今不是一样挺好的。

    他想过改变,想过迎合,想过顺着皇阿玛的思路走。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呢?

    先帝时期的夺嫡之争,皇阿玛不会再叫重演的。有嫡子的情况下,不会考虑到自己的。

    除非……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转头对富察氏道:“睡吧。你想多了……”

    想多了吗?

    并没有吧。

    富察氏深吸一口气,到底躺下了,只是在闭上眼睛之前又说了一句好似无关紧要的话,她说:“白莲教这事,也不知道是谁去办的?办的可真不错,说是将根子拔了也不为过吧……”

    谁去办的?

    弘历知道,那是皇后去办的。那段时间进宫请安,根本就没见过皇后的面。等再见到皇后的时候,朝廷已经撒下大网到处抓捕白莲教贼首了。

    那这就不用猜了,常进出宫闱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不光说明万岁爷对皇后的信任,更说明皇后的手段的确了得。

    福晋说这个,其实是想告诫自己,哪怕没有皇阿玛,有这样的皇后,难保不是下一个孝庄太后。

    他的心思一点一点沉淀下来,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缓缓的闭上眼睛。

    富察氏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翻个身合眼就睡着了。

    关于这个话题,夫妻俩都没有再提起过。富察氏将夏氏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交给亲信的嬷嬷先照看,对外只说是富察格格生的,连生辰八字一并都改了。

    这个倒是没几个人怀疑的。

    谁家小老婆怀孕也不会闹的人尽皆知的。都是等生下来了,要办洗三办满月抓周了,主家发了请柬了,那外人才知道。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谁管人家这个。

    就是女人家的八卦心重,也不会刻意去打听人家后院的隐私。家家都有不能对外说的事,比如通房丫头生的孩子,往往记在主子名下的,这样的事可也不少。

    只要治家治的严,不会有什么风声的。

    高氏为了这个倒是想跟弘历闹的,可最近这位爷身上的气压有点低,她也不敢冒头。

    倒是富察氏,趁机弹压了高氏叫她闭门思过,这边又叫了魏氏,“你是个聪明的。你最好永远的聪明下去。”

    魏氏低着头,瞧着还没怎么长成的样子,整个人跟纸片一样风一吹就倒。她此刻跪着,从动作到语气都恭敬的很,“福晋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话一顿,低声道:“奴婢恍惚听见吴公公跟爷说什么就约在今晚,西江楼还是什么地方,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今晚?西江楼?

    约了什么人呢?会不会跟那晚谈的事情有关呢?

    西江楼不在内城,却是外城一处很有名的酒楼。它还有个别称就八两八,就是最低消费不到八两八这里就不接待。

    八两八可不是个小数目,够小康之家过活小半年的了。

    富察氏带着围帽,早早的就来了,找了一间临街的雅间,带着人进去了。这还得幸亏如今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人越来越多了,要不然这待在外面还是挺扎眼的。

    窗户开着,秋夜的寒风顺着窗户灌了进来,她却没有缩回去的打算,紧紧的盯着楼下进进出出酒楼的人。

    等了大半个时辰,叫的菜都凉了,楼下才出现熟悉的身影。

    不光是自家爷来了,还来了好几个,她差不多就见过,一个是弘旺,一个弘晸,还有一个是弘暾。

    富察氏的心一下子就落下来,原来是约了这几个出来聚聚啊。她失笑,果然是想多了。弘旺虽是八爷的儿子,但却得万岁爷喜欢和信任,也是该请的。弘晸是九爷家的,弘暾是十三爷家的。这看他们身后的人,就该打好关系的。

    自家爷能放下架子跟这些人攀交情,这是好事。

    等人都上了楼,富察氏干脆就不做了,叫伺候的去疏通一下,毕竟自家爷在楼上呢,叫认出来怪不好意思的,“还是从后门走吧。”

    说是后门,其实不是偏僻的只走下人的后门。这是为了专门给不方便的客人准备的。这不算稀奇事。有的酒楼里还有暗室,尤其是那些妓馆,反正就是尽量的满足客人对隐私的要求。

    从雅间里出去,不用下楼梯,直接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间南北不通透的房子,门口挂着杂物房的牌子,其实里面有楼梯,从楼梯下去,就从专门准备的后门离开了。后门正对着一条背阴的巷子,不宽,足够过一顶轿子。

    富察氏由丫头搀扶着从楼梯上往下走,刚到转角处,迎面碰到一个一身黑衣同样也带着围帽的女人。两人错身而过,一个朝上一个朝下,就这么分开了。

    到了后门,富察氏的心却止不住跳的更厉害了起来。

    刚才那个女人,从她身边过去的那个女人,看不清楚容貌,自己应该也没见过才对。自己认识的都是足够有身份的人,出门肯定不会不带人的。这个女人就没带!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从她身边过的时候,叫她有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不知道从哪里来,直到此刻,闻见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腥气,她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是味道!

    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她曾经闻到过。

    正是在审林平的案子的时候,在那位宋氏的身上闻到过。

    宋氏是什么人?

    那么这个女人也就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巧合不算什么,顶多算是碰到了一个疑似白莲教贼首的女人。可偏就这么巧,自家爷在这酒楼里。说起来跟着女人也不过是前后脚。

    真的只是巧合吗?

    想起之前自家爷的手段,难保这一次邀请来的弘旺等人不是特意找来的挡箭牌。

    “福晋,走吗?”丫头在耳边低声问道。

    富察氏转身就回了轿子上,“走。”

    云姑看着富察氏走远的背影,递了银子过去小声问道:“知道那位夫人是什么人吗?”

    小伙计哪里知道?

    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不打磕巴的就接道:“是来找相公的。这样的事……三天两头的都能碰上一遭,算不得稀奇事。男人家嘛,出门找乐子总得找个好点的借口嘛。说是会友了谈生意的,这不……家里的母老虎都给招来了……这位夫人还算是有涵养的,不吵不闹……前两天来了个厉害的,差点没把酒楼给砸了……”

    云姑听的不耐烦,摆摆手不叫他往下说了,“找个雅间吧。清净点的。银子好说!”

    小二哥又接过足有十两重的金裸子,嘿嘿一笑,“您放心,绝对安静。”

    说着,就子啊前面带路,将人带到楼顶平台上建起来的一处亭子里。亭子不大,四周没有遮挡物,如今虽说有些冷吧,但绝对不怕有人偷听。

    云姑比较满意,点点头,“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小二哥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开了。

    云姑在上面静坐了一刻钟,才有个身形矮小的人从那道门进来。

    “你怎么才来?”云姑起身,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这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反问道:“怎么上这里来了?城外的寺庙庵堂,或是密林小道,哪里不能见面,非得找这样的地方?如今风声正紧,你怎么这么莽撞?”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弘历不肯上套罢了。

    弘历当然不肯去那些偏僻的地方。这些人行事向来没有底线,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比如一言不合,将自己绑了换他们的人怎么办?有没有这种可能?绝对有的。

    这不论做什么事情,安全都是第一要的。

    不过在这酒楼里,人来人往的,她真的敢来吗?

    捧着弘暾递过来的酒,弘历皱着眉头喝了,“我说兄弟,可不能再可着一个人灌了。真不成啦!”

    弘晸就起哄,“你是有喜事,不灌你灌谁?来来来!再给添酒。”

    “喜得贵子嘛!”弘旺跟着起哄,“该喝该喝!”

    弘历连着喝了两杯,吴书来就递了一杯茶过来,“主子,解解酒。”

    说着,就将茶杯递过去,主仆俩手一碰,茶杯瞬间倾倒,全都倒向弘历这边,袍子湿了一大片。

    “你这奴才!”弘历抖了抖袍子上的水,斥道:“越来越不得用了。”

    吴书来扇了自己俩嘴巴子,“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如今天凉了,可不敢这么着……您好歹过去先换了……”

    弘历好像是醉的不轻,吴书来一边对几个阿哥爷致歉一边半拖着他主子出门去了。

    弘旺眯了眯眼睛,弘晸转着手里的杯子,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意思——有鬼!

    弘暾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然后眼睛一闭,浑身跟瘫了一样朝桌子底下滑去。就见他身边的小太监跟死了爹娘一样,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哭嚎的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主子怎么着了。

    弘晸白眼翻的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无奈的道:“行了行了!带你们主子回去吧。”毕竟都醉成这德行了是吧。

    都说这小子老实,老实个屁,刚才还劝酒劝的起劲,这会子说醉就醉了。

    这是也瞅着不对劲,这是要开溜啊!

    不过这作风嘛,跟十三叔那是一点也不像。

    瞧着几个奴才将人这么七手八脚的吆喝着抬出去了,弘晸看弘旺,压低了声音,“咱哥俩怎么办?”也撤了?

    弘旺皱着眉:“今儿你怎么也来了?”

    弘晸恨不能仰天长叹,要知道会出事这不是就不来了吗?有钱难买早知道啊。他也是一肚子委屈呢,“你说弘历找来了,说是有有点事找我阿玛不好说,跟我这里打听打听。我以为是生意上的事,结果就应下来了,结果到了外面一瞧,你跟弘暾都在呢。我自己还懵着呢。”

    弘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却摆手打发弘晸,“你先回去吧。这事你别掺和了。”

    “那你呢?”弘晸提醒弘旺,“那位好歹是皇阿哥,就是出了什么事,万岁爷那也会手下留情。你这……皇上虽然也确实是看重,但到底八伯他……”话不用说的那么清楚,想来弘旺也能明白。

    弘旺接受他的好意,“知道了,你快走吧。我这身上还有差事呢。”亲卫营干的就是拱卫皇宫安全的差事,这边弘历鬼鬼祟祟的,他不能碰上了就撂开手不管了,真出了事,他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至于说怕得罪谁,怕谁怪罪,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不在乎。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弘晸下楼以后,还朝楼上看了看,快马加鞭,得赶紧回去跟自家阿玛说一声。

    弘历被吴书来扶到隔壁的雅间,这才赶紧将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人到了?”

    吴书来递了一套新的过去,“是!人来了。”

    “谁来给你递话的?”弘历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一个不打眼的小厮,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吴书来给自家主子扣扣子的手都有点抖,“爷……那三位阿哥可都是眼明心亮的。”

    怕什么?

    “昨儿已经跟皇额娘报备过了。”弘历的声音听起来沉稳的多,“叫他们过来,不是为了糊弄上面,而是为了一会儿要见的人不起疑心罢了。别哭丧着脸,你主子做事心里有数。不会连累你的脑袋搬家的。”

    吴书来给弘历整理好衣服,然后摸了摸脖子,“爷心里有数就行。奴才跟着主子,不管到什么份上,奴才都跟着主子。”

    弘历踢了吴书来一脚,“行了,带路吧。”

    吴书来沉下心思,既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他的胆子就正了。出了门也不鬼祟了,抬手叫了小伙计,“找个清净的地方,我们家爷要醒醒酒。”

    小伙计在吴书来的暗示下,到底将人带到了天台上,“东面有位客人,要不两位客官在西边歇着?”

    吴书来扔了银裸子过去将人打发了,他只守在楼梯口不叫人上去。弘历径直朝亭子走去。

    果然,一个女人的身影坐在亭子中央,起身敷衍的行了礼。

    弘历往石凳上一坐,开口道:“云姑?爷这么叫总没错吧。”

    云姑笑了一下,“又见面了。”

    弘历拿着扇子有节奏的拍打在石桌上,“三番两次的要找爷,为了什么?总不会又说什么麻姑是爷的生母的事了吧。”

    这个话题叫云姑不好接话,沉默了半晌才道:“这里面确实有我们不对的地方。但是,我说过的话不止这一条,其他的四阿哥就都忘了?”

    “还真是给忘了。”弘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爷就算不得宠,也不是每天都闲着的,更不是谁的话都会牢记的。”

    云姑轻笑一声,“别的话四阿哥许是会往,就只我说的那句话,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的。”

    “哦?”弘历呵呵一笑,“那倒是得要你提醒提醒了。”

    云姑将声音压的很低,缓慢的吐出四个字:“代天择主!”

    弘历拍打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姑又是一声轻笑,“四阿哥何必跟我装糊涂呢?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不清楚。”弘历干脆起身,“要只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咱们就没有必要再谈了。”

    云姑看着弘历真的转身就要走,跟着起身直言道:“我要说的是——我们要是能帮四阿哥取而代之呢?”

    弘历的眼睛一眯,瞬间就转身过来,指着云姑低声呵斥了一声,“你大胆!”

    “大胆?”云姑往前走了两步,“难道四阿哥不大胆?不大胆就不会来跟我这样一个贼头子在这里秘密见面了。”

    弘历深吸一口气,“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自然知道。”云姑又上前两步,跟弘历挨得更近了,“这位雍正的手段太硬了些,这样的人在位,我们这些人就都没有活路了。既然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又何必给他活路?”

    这话叫弘历不舒服极了。他说的那位是自己的阿玛,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总之听到别人这么说他的时候,他心里就是涌出一股子莫名的不舒服来。

    压下脾气,冷冷的看向云姑,“你们不是叫着嚷着要推翻满清吗?要真是皇阿玛遭遇了不测……我怎么敢保证,你们下一个针对的不是我?”

    云姑半点也不在乎弘历的冷眼,“这个想法我们不是没想过。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的人手行刺或许能成,但至于说取而代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别说现在了,就是再给我们二十年五十年的时候,也都是无能为力的。就是咱们之间的合作,也都是暂时的。过河拆桥邪魔杀驴的事,我见的多了。也准备好了……等到四阿哥上位的那一天找我们清算的准备。这么说,你该信我几分了吧?”

    “你的话我信。”弘历重新走到亭子里,安然的坐下,“只是你们的能力,我却不怎么信了。我不信在朝廷的大肆追捕下,你们还有那么多的人手可供调用。”

    “这就不是阿哥爷需要操心的事了。”云姑的眼里带着几分光彩,“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成则,我希望能将我们的人都放出来,十年内不再追剿白莲教。败了也就败了,跟阿哥爷并不相干。这样,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

    弘历的眉头皱了皱,这云姑的话叫他突然意识到,这事情只怕并不那么简单。白莲教不可能还有过多的人手来执行这样的任务。云姑要是还有藏身的地方,是不会冒险到这陌生的客栈来跟自己谈这要命的事的。可她偏偏来了,还真想干一票大的。

    她的依仗除了白莲教,还有谁呢?

    他脑子转的飞快,嘴上却应付着,“这么说,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要我插手的地方,对吗?”

    云姑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当然!这么说,四阿哥该没什么顾虑了吧。我们求的一直都不是当下,而是以后。希望以后还有更多的合作的机会。”

    不是说,已经做好了被清算的准备了吗?又有什么可合作的?

    弘历这么想着,就摇摇头,“这事我不答应。你最好也不要轻举妄动。”

    云姑愕然了一瞬,好似怎么也没想到弘历会拒绝,几乎是脱口认出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坦诚。”弘历再度用扇子瞧着石桌的桌面,“在你没把底牌亮出来之前,我怎么能信你?至少得叫本阿哥知道,想跟本阿哥爷合作的到底是谁。”

    云姑眼睛一眯,“我以为这跟四阿哥是没有关系的。我们怎么做到的这是我们的事……”

    “你错了!”弘历嘴角带上了几分不屑,“对方凭什么跟你合作?你能给他们什么呢?他们要的东西你给的起吗?说到底,他们是冲着谁来的,你还没弄明白吗?”

    云姑咬住嘴唇,没错!他说的都对,“但这不是阿哥爷该关心的。我跟他们合作的起,自然就付的起代价……”

    弘历两手一摊,“那就是没什么可谈的了。”说着,就起身,“下次找正主来,你——不行!”

    看着弘历消失的背影,云姑咬牙,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枯坐了半晌才起身,悄悄起身,下楼去了。

    弘旺隐在后门对着的巷子口,见到黑衣女人离开,才招手叫了人过来,“盯着去,别打草惊蛇。”

    弘历回到包间,不见那三人,也没奇怪,越发觉得之前跟皇后报备一声是正确的。一个个的都精明的厉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闻见味了。

    吴书来有些惶恐,“主子爷,要不要去……”

    “不用!”弘历扭身就往出走,“去结账吧。”

    弘旺是看着弘历带着人离开,才从轿子里下来,换了马就直接奔着园子去了。

    到园子的时候,爷已经深了,林雨桐还没歇着,帮四爷处理一些不怎么着急的折子。弘旺一进来她就直接叫进来了,又交给递了驱寒的茶过去,“别急,慢慢说。你媳妇也有身子了,别晚上还总是往外跑,叫她跟着悬心。”

    弘旺一边应着,一边将茶给灌进去了,放下茶盏,才将今晚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也不知道四阿哥想干什么,但侄儿就是觉得蹊跷……知道不合规矩,但还是来了……”

    “都说疏不间亲。”林雨桐放下手里的笔,“你能这样就很好。”凡是不考虑利弊,只从良心出发。八爷那样一个人,却生了一个满心都是赤诚的儿子,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了。

    弘旺低下头,“侄儿从来没有觉得跟皇阿玛和皇额娘疏远过。在侄儿心里,您和皇阿玛是比阿玛还要亲的人。”

    林雨桐笑了,“好!我皇额娘说错了。”接了她顿了一下,“你不是叫人盯着那个女人吗?想知道那个女人去哪了吗?”

    弘旺点点头,“叫人跟着呢,明儿就能有消息。”如今身在园子里,有消息也传递不进来的。

    林雨桐摆摆手,“不用等到明天,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女人叫云姑,此刻哪里也没去,径直去了你十二叔的府上。”

    十二叔?

    “去干嘛?”这里有十二叔什么事吗?

    十二也想知道这个答案,皱眉看着站在眼前的女人,“我不觉得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云姑深吸了一口气,“十二爷,您可不是个天真的人。该懂得一日为贼,终身为贼的道理。身上只要脏了,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您想上岸,也得问同船的人答应不答应。”

    十二眯了眯眼睛,“这是威胁吧?”

    “您这么想也行。”云姑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声音压的很低,“要想下船也容易,东西交出来……”

    “东西?”十二不屑的一笑,“什么东西?”

    “咱们都不要装傻充愣了,什么东西我想十二爷一定很明白。”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仍在桌子上,“这东西您可别说不认识。”

    十二只瞄了一眼,“是它啊!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就找不见了,为了这还把好几个贴身伺候的打了一顿,没想到在你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瞧过去,“那你能先解释给爷听,这玩意是怎么到了你手里的吗?”

    云姑面色不变,“别绕圈子了。之前就是说好的,别想过河拆桥。今儿要不把那图纸交出来,只怕会叫十二爷很难看的……”

    “这是要在爷府上杀人放火了?”十二哈哈一笑,“到底是女人,见识到底是有限。爷是谁?也是先帝的皇阿哥!就是再落魄,那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在爷这里扎刺,该说你什么呢?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不知死活?”

    云姑瞳孔一缩,语气就软下来了,“您何必如此呢?离了我们,您手里的图纸也只是图纸而已。”

    “图纸给你们可以。”十二好似也退了一步,“但我想知道,要图纸的到底是谁?不是爷小看你们,你们还没这份眼光……”

    云姑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非得知道吗?”

    “非得知道。”十二半点都不退,“爷得知道跟爷合作的到底是谁。”

    都是一样的话,叫云姑有些难堪,思量了半天才到:“明天子时,丰臣酒馆见。”

    丰臣酒馆?

    十二知道,那是一家倭国人开的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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