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天锦的声音十分冷厉,看着刘裕的眼神里也有微微的失望,“此仇非报不可,你若不喜,只当不知。”

    刘裕:“……”

    他料到想要她放下心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却不想她的态度这样强硬。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你从前不会这样疾颜厉色,如今却是变得不同了,是我奢望了。”

    说着他便倒退一步。

    天锦眼底的冷意还未褪去,见他转身欲走,也未拦着。只在他身后,幽幽道:

    “从前的我,如今的我,都是我。阿裕,你不能这样自私。”既想她是那个失忆的天锦,却不愿接受她从前种种。

    他这是妄想将她的曾经过往都剥离掉,可他难道不知,如果没有曾经的那些过往,她如何会变成失忆的天锦。倘若要她舍弃从前,那他也算是从前的,难道也要一起舍了?

    刘裕往外走的动作一滞,身体也僵了僵。

    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等他晚上再回来,房里漆黑一片,已无人在灯下等他。借着酒气,他义愤难平地踢翻了凳子,倒入床榻。

    被褥间似有若无馨香钻入鼻间,熟悉的味道令人双眼发涩。

    她竟嫌他自私……

    他自私吗?是的,他是自私的。这天下间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诚如当初的九峰寨,他不也是说舍就舍了?

    唯有这男女一事,他若不自私些,如何将她留在身边?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萧索迷离早没了人气。过了惊蛰,天气已经越来越暖和,雨水渐渐的也多了起来。

    就着黑暗,刘裕迷迷糊糊的听到了雨点打落窗棂的声音,隐约间或许还伴着虫鸣。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挣扎着起身,刚迈了两步就踢到了什么。刺耳的声音,令他越发气闷,摸到了茶壶猛灌了两下,狠狠摔了出云。

    茶壶应声而碎,他便在这破碎的声音中重新倒入榻上……

    天锦就住在隔壁,一墙之隔。这样寂寥的夜晚,她根本还没有睡下,隔壁发出来的声响皆灌入她的耳中。

    “驸马这是……谁惹他了?”

    问出这话的人是朱瑾。先前她被天锦派去查刘裕的背景,今晚刚刚回来,与刘裕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还没来得及向天锦回禀,刘裕就踢门进屋了。

    天锦没吭声,只是伸手将灯台移到跟前拨了拨灯芯。

    朱瑾目光的在她身上流连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眸中的光芒微微的诡异。

    似乎是被她盯得不耐,天锦屈指叩了叩桌案,不悦道:“让你查得事情查得怎样?”

    说到正事,朱瑾连忙正色。

    “回公主的话,驸马他……咳,先前倒是属下们小觑了刘驸马。”

    天锦微微抬眼:“怎话怎讲?”

    朱瑾:“属下动用了虞美人消息网查出刘驸马,乃是楚王刘交之后。”

    天锦一愣,十分意外,“楚王刘交……可是汉高祖刘邦的弟弟楚王刘交?”

    朱瑾忙不矢点头,“正是。”

    天锦的手又在桌案上叩了叩,她一直以为刘裕身世平凡普通,让朱瑾去调查,只是想替他安置好家人。却没有想到,查出来的结果,大大出人意料。不过既然是出身帝王之后,官宦世家,怎会如此贫寒?

    她问:“驸马的亲人可还在?”

    朱瑾犹豫了一瞬。

    天锦:“莫非他已经没了亲人?”若非是孑然一身,无人帮衬,怎么沦落至此。

    朱瑾道:“驸马并非没有亲人。只是……”

    天锦:“只是什么?”

    朱瑾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一卷厚厚的卷宗,“公主还是自己看吧。”

    虞美人消息网遍布天下,专门收罗各种消息。天锦记忆恢复之后,这只消息网很快又完善了起来,只要是她想知道什么,立马就能捧上来。若非是刘裕的身份特殊,需得反复调查,朱瑾也不会这么迟才回来。

    却原来,当年汉高祖刘邦封了小弟弟刘交为楚王,赐了彭城给他建都。刘交之后的刘氏有三支,分别是彭城的丛亭,绥舆和安上三里。刘裕祖上属于绥舆主这一支,倒也昌隆兴旺了好几代人。到了王莽灭西汉时,刘氏阳城的侯国被废除,绥舆的这支刘氏家族就从宗室子弟,被降为平民。

    天锦看过后恍然大悟,暗道一声:难怪……

    见她看完,朱瑾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继续道:“驸马先祖居于彭城,他的曾祖父为了躲避战乱,举家迁居到丹徒。历经几代,刘氏一族在丹徒已经十分有名气。据悉刘父乃是浣风楼的楼主,只可惜……死于一场暗害。”

    “暗害?”天锦惊讶地挑起眉梢。

    朱瑾:“不错!这种江湖帮派多有争斗,刘氏在丹徒地位超然,惹了小人眼红也是在所难免。”

    天锦又问:“浣风楼现在落在谁的手里?”

    “在刘裕的弟弟刘道规手中。”

    天锦心中一松,“他竟还有个弟弟。”

    朱瑾:“是两个。驸马的生母在他出生后不仅病逝,刘父当时在仕,为郡功曹。洮阳县令萧卓十分赏识他,便将女儿萧氏嫁给他做继室,萧氏育有两子,便是驸马的弟弟。至于刘父后来何故丢官,成了浣风楼的楼主,只怕也只有刘家人知道了。”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对了,驸马是在刘父死后,才离家的。”

    天锦听了久久无言,她放下卷宗,没有再问下去。她生在皇室,最清楚内争暗斗的伎俩,既然刘父是被人暗害的,她少不得会多想。

    她道:“既然驸马这些年不曾归家,也从未提及亲人,想必是不想本宫插手去管。既是如此,就罢了。”

    朱瑾:“浣风楼……也不管吗?”

    天锦想了想,“派人盯着便是。”

    朱瑾:“喏。”

    天锦又说:“夜深了,该歇了。”

    这一夜,天锦便与朱瑾一道歇在偏房。

    夜里沉寂,夜色正浓。

    身侧的朱瑾早撑不住倦意沉沉睡去,天锦却是辗转了许久才闭上眼,脑中盘踞的东西太多,纷纷扰扰太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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