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太妃和缓的道,禾曦只觉得好像是在暗黑无际的山洞中看见了一抹细微的光亮来,只听见德太妃看了看禾曦,蓦地指向她道:“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行为,无异于是在兰若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禾曦恭顺的答道:“回禀太妃娘娘,臣妾也并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罪奴所走水,听说是这罪奴所为。”

    “听说?好一个听说,哀家也曾辅佐太后娘娘协理六宫,还是第一次听说仅凭这二字便能治人罪过的。”德太妃语气淡淡的,却平生出一种不容置否威仪。兰若心理暗骂禾曦多事,连忙道:“臣妾自然是查过了,失火的当日这疯奴就在现场,有人看见她手里拿着火呢。”

    禾曦也知道兰若是不会放过李金贵的,有人看见?随便吩咐了几个人,便可三人成虎,只是这个孩子……

    “那她真的是罪有应得,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德太妃似是不喜欢殿内乱哄哄的,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兰若心中一喜,赶紧暗示了宫人把人拖下去。

    李金贵死命的抓住汉白玉石的地面,指甲嵌进了地面的缝隙中,力道极大,指甲都一个个裂开来,留下鲜红的指痕。

    但是她却感觉不到那刺骨的疼痛,只是想着爬到自己孩子的身边,那小孩子懵懵懂懂,又小声的哭泣起来,母子二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的突兀。

    “这个孩子又是哪里来的?领过来,哀家看看。”德太妃似乎是才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一般轻声道,她身边的蕊枝姑姑赶紧快步走了下去,从那个太监的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孩子,领到了德太妃的面前。

    “只不过是个罪奴与人苟合的孽种罢了,这孩子也不为宫中律条所容,理应一并处死。”兰若到是表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德太妃拉过那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笑道:“蕊枝,你快帮哀家看看,我怎么瞧着,这孩子这么像皇帝呢?”

    禾曦心中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不管今日这太妃是谁请来的,请来所为何事,但是好在这个孩子是保住了,只是李金贵——

    外面传来李金贵的哭喊声,还有板子打在身上的阵阵沉闷的声音,她心中荒凉一片,本以为赏花宴后,就能送他们出宫,谁料世事无常,不对,或许从一开始,拓跋玥就没有想过要送他们出去吧,毕竟这个孩子——

    小小的孩子站在上面,他只知道母亲被人带走了,不知道这一别便是天人之隔,也不知道他以后的要面对的再也不是那个狭小的箱子。而是这这偌大的后宫,和那些贪婪的私欲。

    此时养心殿内,拓跋琛正盯着张敏元早朝时呈上来的账册出神,就见到福清身影在门口一闪,他揉了揉额角疲惫的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启禀陛下,刚才有宫人来报,德太妃请您去未央宫一趟。”福清话语中也带着疑惑,许是自己也不知道今日这未央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闹得太妃都去了。

    一听见是德太妃,拓跋琛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德太妃怎么都惊动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着殿外走,福清连忙传了轿撵来,小跑的跟在轿撵的后面,连声的道:“听说好像是因为一个小孩子,还有一个叫李金贵的宫女。”

    拓跋琛已然记不得李金贵是谁了,疑惑的问道:“李金贵又是谁?”

    他只觉得一切都焦头烂额起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他强忍着怒气的到了未央宫的时候,李金贵已经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都说临死之人,会有回光返照之势。

    当李金贵看见拓跋琛的时候,眼睛里面都已经是清明,她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喃喃的唤了一声陛下。

    拓跋琛看了看脏兮兮的李金贵,淡漠的别开了眼睛。

    先是对着上首的德太妃行了半礼道:“这件小事,怎么都惊动太妃了,皇后未免太过大张旗鼓了。”

    他开口斥责兰若,虽然兰若知道这是拓跋琛为了给德太妃以脸面,但是她觉得自己今日受的委屈也够多的了,但是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死死的咬牙忍着,低声道:“是臣妾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见到了禾曦也在下首,拓跋琛眸色一软,安抚了皇后起身,这才落了座,方一坐下,德太妃就把自己身前的这个孩子推到了拓跋琛的面前道:“皇帝看看这个孩子。”

    拓跋琛不明所以,面前这个身着破衣的孩子,此时正怯懦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神里面都恐惧和畏缩,像是一个受了惊的小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

    他对着那个孩子招了招手道:“到朕这来。”

    但是那孩子好像是听不懂一般,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拓跋琛没由来的生出了一丝怜爱来,低缓了声音又唤了一声,依旧是没有动作。

    兰馨坐在一旁嘀咕着:“陛下,许是这孩子心智不全,和他的娘亲一样。”

    “他的娘亲?”拓跋琛问道。

    兰馨见到拓跋琛对自己的话感兴趣,连忙回道:“外面那个纵火的李金贵就是他娘亲,也不知道是和什么人苟合才生下的这孩子——”

    拓跋琛脸上的柔情荡然无存,他直起腰身,不再看那个孩子,蕊枝姑姑赶紧把那孩子拉倒自己的身边,侧头看向德太妃。

    德太妃却半阖着眼睛,似乎是听不见兰馨对这孩子的诋毁一般。

    “这件事情,想来也应该仔细查明,虽说只是个孩子却也是一条生命。”禾曦毫无畏惧的看着拓跋琛恳求道。

    “这孩子看着也就一两岁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李金贵在哪里一查便知。”许久未说话的许晴儿却突然开口,不知道适不适合禾曦那句虽然是个孩子,但也是条生命的话惊醒了她,这才轻声道。

    拓跋琛点头,命了福清去内务府调册子,福清前脚刚走,外面行刑的人就进来道:“启禀陛下,李金贵请求见您一面。”

    皇后脸色一变,朗声斥责道:“一个疯子的话你也敢传,难道是存了心戏弄本宫和陛下不成?”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奴才不敢,只是那李金贵似乎有神智清明的状况,见她一副焦急的神色,奴才不敢擅自做主,直接打死,所以前来请示。”

    未等皇后继续开口说话,德太妃就道:“既然如此,便带进来吧,听听她到底是有什么话说。”

    拓跋琛点头附和道:“按照太妃的吩咐去办吧。”

    兰若死死盯着那雕花的木门,半晌的功夫,就见到两个人架着李金贵走了进来。李金贵受了重刑,连跪下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伏在地上,她仰起脸,看向了德太妃旁的孩子,眼中满是不舍和牵挂。

    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骨肉的最后的告别,复又垂首,重重的在地上叩头。哽咽的道:“罪奴林金贵参见太妃,陛下,皇后娘娘。”

    “你到底有何话要说?”拓跋琛静静道。

    李金贵再次抬头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了,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一句话,这句话,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面色大变。

    “陛下,奴婢死不足惜,但这个孩子是您的,请陛下好好照顾他!”

    这是李金贵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正名,甚至这个孩子叫什么,她都没有来的急说,就断了气。

    “你说什么?”一字一度,拓跋琛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这句话来,但是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和殿内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来人,给朕泼醒她。”马上有宫人断了冷水上前,狠狠浇在了李金贵的头上,但是李金贵依旧一动不动的。

    “陛下,人断气了。”

    “这李金贵倒真的是个聪明的,临死前的一句话,就想要给自己的孩子谋一个皇子的地位,陛下,皇室的血脉,不容轻忽,陛下三思。”兰馨娇弱的开口道。

    德太妃却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小孩子定定的看着阶下的李金贵,小声的唤着娘亲,但是却再也的得不到应答,他尚且不懂什么是死亡,直觉的自己的娘亲应该是睡着了。

    不哭不闹,安静的等着什么时候娘亲醒来,再带着自己去看好看的花草。

    “事关皇室血脉,确实应该三思,皇帝,我见这李金贵说的未必就是假的,这孩子我也觉得和你小时候十分的相像,等到福清从内务府调来册子,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了。”德太妃缓缓道。

    拓跋琛眸色深沉,命人去请陆川来,室内又重新恢复了死寂,许晴儿没有想到李金贵竟然会说出的这样的话,这个时候,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为了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担忧。

    若是这个孩子当真是皇帝亲子那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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