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玥似乎是失望一般,松开了握住禾曦肩头的双手,转身阔步离去,只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不愿意沾染鲜血的利刃,就算是再锋利,也只能是块废铁。”

    禾曦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利刃么?不愿意沾满鲜血的利刃么?自己只是一柄刀,有什么资格请求呢?如意碎着步子进来道:“小主,王爷说了,这屋子晦气,小主中午还未用膳,随奴婢回去吧。”

    禾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发鬓上的珠花也随着动作摇曳了几下,颤颤的像极了禾曦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就在此处,叫人把采薇叫来。”禾曦寻了个位置坐下来,一旁早就有禁卫军进来将福安,不,福平的尸首抬了出去,这样的宫人,办事不利,多半都是随便运出了宫,找到哪个荒郊野地为了豺狼。

    不忍再想下去,禾曦手指紧了又紧,如意用绢帕擦拭了一旁的木椅,扶着禾曦坐下了,才悄声的劝着:“小主,您要审也换地地方审,再说午膳的时候到了,小主别因为这个事情累坏了身子,我们上面还有王爷呢,出了什么事情王爷顶着不是?”

    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禾曦的神色,禾曦的面色像是灿然的梨花,并不是说多姿,而是苍白,竟如冬日落了雪一般。

    “我知道,你先去吧。”额角开始隐隐作痛,脑中竟然不断的浮现出阿娘,父亲,哥哥的身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禾曦你真的以为你还逃脱了这一场业火么?

    屋子里面冰冷的气息,让禾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但是更冷的却是在心中,门外想起两个脚步声。轻轻巧巧的明显就是女子的步伐。

    抬眸,只见道如意带着一个粉色宫女装扮的女子进了来,鬓发有些散乱,眼睛也红肿的跟核桃一样,整个人带着怯懦的神色。

    “奴婢参见曦小主,曦小主金安。”声音颤抖着,禾曦冷冷的看了一眼采薇,道:“背后之人是谁?”

    “奴婢不知道小主的话是什么意思。”几乎是没有片刻的停留,采薇呆滞的回答道。

    一声嗤笑,采薇并没有抬头,若是抬头,必能看清禾曦水眸中的痛心。

    “不知?那之前死去的采荷也不知么?刚才躺在这里的福安也不知么?罪奴所中满心绝望的浮萍也不知道么?”一连几句反问,一句比一句语调高扬,空灵的声音在原本就幽暗的室内,几乎是撞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采薇面色直接退成雪色,她伏在地上,心中的伤痛让她难以自持的颤抖着,贝齿几乎要咬碎了开来,头不断的叩在地上,一下两下,每一下都发出沉重的撞击声,采薇哭着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口中只是重复着这样的一句话,禾曦端坐在上首,圆润的指尖几乎是狠狠的扣进了那木椅中。

    她起身拉起采薇,啪——

    如意很少看见禾曦这般动怒的样子,带着一点悲悯的决绝,采薇依旧重复着这句话:“奴婢不知,不知——”

    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禾曦掌心隐隐作痛。她示意如意关上了门窗,室内一下子变的幽暗了起来。

    “你们真的以为凭借着这这俯身躯就想翻动这惊天大案么?先皇后是什么人?沐王府余孽,现在新皇登基,皇后娘娘是兰丞相之女,单凭你们几个区区下人,就想为先皇后平冤昭雪,未免太过天真。”禾曦嘲讽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带着这样的目标生存下来的。

    这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她活不下去的原因,终日生活在噩梦中,禾曦猛吸一气,继续说道:“尚且不知先皇后是不是自己放的火,就算是别人放的火,你们真的当我们的陛下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么?多年前他不查,你以为你们闹闹,便能闹出来什么所以然来?”几乎是残忍的点明了事情的真相,采薇瘫软的坐在地上。

    原本晦暗的眸子此时似乎是失去了光彩的珍珠,只剩下鱼目一般的昏沉。

    “哈哈哈哈——啊——”采薇仰天长笑,声音中满是不甘和绝望,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苍天,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世道,为什么无辜的人要惨遭杀害,为什么恶事做尽的人现在还在未央宫高枕无忧!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曾经,禾曦也这样的问过。

    “采薇,你告诉我这后面到底是谁在指使,还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你看见了,这些人惨死,皇帝除了派来一个闲散的王爷和一个位份极低的答应,可曾有过一丝的风浪,你们怨恨的那人现在还在未央宫,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蹲在地上平视着采薇,采薇看见禾曦的眸子几乎是一怔,但是待到看清禾曦清雅绝美的面容时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她认识的人。

    “采薇谢谢小主今天能与奴婢说了这么多,奴婢只能说,参与到这里面人只有我了,小主捉了奴婢去交差吧。”采薇眼中竟有丝丝乞怜的意味。

    还未等说话,便听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道:“小主,不好了,皇后娘娘去罪奴所捉人了!”那内侍气喘吁吁,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禾曦心中一凛,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内侍慌乱的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来报信的人只是说,娘娘说罪奴所的人妖言惑众,当要严惩,以儆效尤!”

    采薇脸色猛地苍白起来,她匍匐着朝着禾曦跪行几步,拉着禾曦宽大的下摆道:“小主奴婢求您,这些事情都是奴婢策划的,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他们是不知情的啊,小主,求小主救救他们,奴婢给小主磕头了。如果有来世,奴婢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小主,奴婢求小主了!”

    裙摆被采荷抓的褶皱了起来,犹如禾曦的心,如意见状连忙劝道:“小主可要三思,现在过去,怕是……”

    话未说完,禾曦早就已经快步的往外走去,禾曦朗声道:“罪奴采薇,本案主犯,严加看管,等待陛下发落。”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声,是京中的禁卫军。

    如意快着步子跟上去,未等说话,禾曦便将那枚龙纹玉佩交给如意急急道:“你去养心殿请陛下,就说,就说我被皇后娘娘责罚。其余的事情一句也不准说,听见了么?”

    如意见到禾曦主意已定,只能俯身领命朝着养心殿走去,皇帝的轿撵已经回去了,禾曦想也不想,快着步子急走起来,脚下隐隐的生疼,但是此时此刻已然来不及了,几乎一路都是绕着小路,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娇俏的声音道:“曦姐姐怎么这般急,这是要去做什么?”

    禾曦猛地回头,因为急走,脸上满是红润的颜色,沁出层层的细汗来。

    禾曦正看见许晴儿坐在轿撵上,她咬了咬牙,俯下身去,轻声的道:“臣妾参见许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许晴儿由着绿萝搀扶着下了轿撵,连忙扶起禾曦来,柔声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这般的着急,身边的如意呢?”

    绿萝在一旁道:“小主身边的人也是越发的不上心了,哪能让小主自己在这,要是有损失,这可如何是好?”话语中难免带了一丝得意和窃喜。

    许晴儿轻轻瞥了一眼绿萝,绿萝悻悻住了嘴,垂首立在一旁,禾曦却毫不在意,她看了看许晴儿身后的轿撵,只有到了许晴儿这个位份,出门才有轿撵乘坐,她眸光闪了闪,沉声道:“许淑妃想必也知道,臣妾正在调查储秀宫一事,只是这幕后的主事之人已经招供,却听闻皇后娘娘去了罪奴所,企图惩治无辜之人,臣妾心下着急,这才急着往那边赶。”

    许晴儿闻言,垂首看了看禾曦的脚下,原本素白色的缎面花纹短靴早就已经被尘土染的变了颜色,裙角也暗沉了些许,十分狼狈。

    “姐姐,正好臣妾也要去罪奴所,那便一起吧。”许晴儿只思忖了半晌,便舒展开眉头道。

    “娘娘不是要去陛下的养心殿?”绿萝不满的嘟囔道。

    禾曦眸光转了转,突然跪倒,沉声道:“臣妾此去,必然会受皇后娘娘责罚,不敢牵连许淑妃,但是臣妾有一事相求……”

    言罢看向了许晴儿身后的轿撵,许晴儿会意,挥了挥手道:“本宫有些乏了,想着走走,你们先送曦答应去罪奴所好了。”

    “娘娘!”绿萝几乎是急声道,哪怕是许晴儿不去,但是这轿撵是许晴儿的,怕是自家娘娘也会触了皇后娘娘的霉头。

    “绿萝,看来本宫平日里真的是娇纵你了,何时你能对本宫的决定指手画脚?”语带威仪,禾曦看着许晴儿眉心眼底的怒气,竟然有一丝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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