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雪面容虽有些平庸,但是此时俏脸微红,透着薄薄的细汗,呵气如兰,看起来竟也有些妩媚动人。

    拓跋琛在赵如雪脸上停留片刻,便将目光转向了禾曦的方向,禾曦早已经离了座位,此时正半跪在地上等待旨意,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眉心的一点朱砂,羽扇般的睫毛垂了下来,挡住了那灿若星辰的眼眸。

    拓跋琛似乎能想到那眼眸中酿出的有些天真调皮的笑意来。

    “七弟喜欢这翩若惊鸿的舞姿,但是我倒是觉得这曲子奏的极好,爱妃辛苦了,来人,重赏!”拓跋琛大手一挥,赏了两人锦缎珍珠等珍宝,赵如雪喜不自禁,这是她入宫来的第一次封赏,连忙娇俏着谢了恩。

    因着身上起了一层香汗,拓跋琛格外开恩,叫赵如雪下去更换衣衫,而禾曦刚想要退下去,就被拓跋琛叫住了:“你前些日子受了伤,过来朕看看伤势如何?”

    禾曦浅笑着朝着拓跋琛走去,兰若紧紧的在桌下绞着帕子,原本是想要试探她,没想到竟然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哪里能不恨?

    禾曦款步路过拓跋玥的案前,也目不斜视,倒是萧奈的心情甚好,她还是十分愿意看到禾曦受圣宠的,只要离了玥哥哥远一点,无论禾曦做什么,与她都没有关系。

    她乖巧的跪坐在拓跋琛的身边,抬眸看着拓跋琛,兰若笑道:“陛下当真是心疼曦答应。”

    语气中隐隐带着醋意,坐在拓跋玥下首的兰丞相听闻这句话,不禁眉头一皱。朗声笑到:“陛下能雨露均沾,是我大历的福分。”

    众人也都会意,满殿其乐融融,歌舞声再起,兰若却没有了观赏的心情,只如同泥胎木偶似的端坐在哪里,唇角依旧是一抹沉静如水的笑意,但是眼底确满是薄凉。宽大的凤服下,紫金缠丝的纯金护甲,也被她捏的咯咯作响,但是淹没在这满殿的鼓乐声中,微不可闻。

    此时,拓跋琛正轻柔的掀开禾曦面上的薄纱,只见到白皙面庞上赫然三道血痕,虽然已经擦了药膏,但是看着仍有点触目惊心。

    禾曦似是有些娇羞的掩面,拓跋琛拉起禾曦的手道:“那日你脸颊红肿,朕还来不及细看,倒是不知伤的这般重,晚些让你的婢女去太医院的拿些药膏,不要留下疤痕才是。”

    禾曦亲手把那面纱重新带到脸上,俯身谢恩,两人身影重重叠叠,显得有些许的暧昧。

    萧奈一直观察着禾曦,见状,有些高兴的对着拓跋玥道:“玥哥哥,找禾曦还真的是有办法,前几日我听说,陛下还赏了她,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亲密,看来再过不久,这后宫怕是要转了风向吧。”

    拓跋玥却没有任何声息,仰头,清冽的酒顺着喉咙一路而下,原本只是甜香的果酒,此时却在口中漾出丝丝的苦意来。萧奈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此时拓跋玥的心情不佳,就悻悻住了嘴。

    等赵如雪换好了一身淡雅的兰花宮裙从偏殿进来的时候,见到眼前的场景,方才的喜悦却似薄雾被风吹散了一般。见到禾曦此时正在御前服侍,心底涌起阵阵的记恨之情。

    服侍在赵如雪身边的圆脸宫女,名唤悦心,见到自家小主脸上没了半点的喜悦之情,心中纳罕,但是当她顺着赵如雪的视线往上首看去时,正见禾曦亲自给拓跋琛斟酒,神色也变得愤懑难平起来。

    悦心一边搀扶着赵如雪回到座位上,一边小声嘟囔道:“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的叫她来给小主伴奏呢,小主出了力,却让她平白漏了脸面,难道是因为上次小主得罪了皇后娘娘,娘娘记恨小主?”

    赵如雪心中微凉,被悦心这般一提醒,不觉遍体散着凉意。

    对这件事情不满的人自然不止赵如雪,绿萝也一脸鄙夷的在许晴儿耳边道:“小主,我就说您不要事事都帮着她,您看看,这脸还伤着,陛下就如此爱怜,想必早晚……”

    “绿萝,我看你胆子真的是愈发的大了,平日里,在宫中你随便说说,现在竟然把是非都搬到太和殿来了。看来我身边倒是留不住你了,后面我送你回府吧。”许晴儿原本心情就没由来的烦闷,此时被绿萝勾起了心中的怒火,话不免重了些。

    红鲤绿底的精致的瓷碗不小心抖了一下,精致的桂花糕顺着倾斜的弧度,骨碌碌的滚落了出来,在绿萝的水色衣裙上留下一片污渍,狼狈不堪。

    “奴婢知错了,小主,奴婢以后不敢了,奴婢是真心为小主好,还请小主这次就饶了奴婢吧。”不敢大声的喧哗,绿萝小声的细细哀求着,语气戚戚然,似那梨花落雨般较弱可怜。

    许晴儿抬眸看向她,也自知道是自己把话说重了,见到绿萝这般,不觉心中一软,无奈的叹口气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是明白的,以后万事慎重,况且,禾曦姐姐若是得了陛下的恩宠,我也是欢喜的。”

    只是后面的这句话,却低低的沉下去,不知道是对绿萝说,还是同自己说的。

    晚宴结束后,众人都有些微醺,拓跋琛更是有些醉了,禾曦扶着他起身,还不等手上有什么别的动作,福清就走过来道:“小主辛苦一天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奴吧,”

    禾曦退至了一边,长久跪坐在地上,膝盖隐隐的传来一阵疼痛,这也是之前那留下来病症,高远寻了许多的办法,也没有去除这病根。

    想起高远,禾曦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如意心思细腻,看出了禾曦身子上的不是,连忙站在禾曦身边,让禾曦靠在自己的身上。

    众人三三两两的都退了下去,兰若因为病气未除,也早早的回了未央宫。

    走出太和殿,外面已然是月朗星稀,晚风徐徐,吹散了身上的些许酒气,但是禾曦却觉得一阵心闷,见四下无人,禾曦伸手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面纱。

    “小主可是现在就要回合欢殿?”如意有些担心夜里的寒气冻着禾曦,拿起肘间挽着的水蓝色绣祥云纹路的金丝披风,给禾曦披上。

    禾曦拢了一下,系在胸前的丝带,柔声道:“走走吧,在太和殿跪坐了许久,腿都有些麻了。”

    说罢禾曦就当前朝着合欢殿的方向走去,虽说方向是合欢殿的,但是路却不是太和殿往合欢殿的路,宫中的路禾曦还是很熟悉的,她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也好有个理由搪塞过去。

    如意远远的跟在禾曦的身后,夜色如水,月光如练,禾曦却没有丝毫的雅致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她思绪飘忽,白日那瑶琴的触感依旧停留在指尖,好像是烈火一般灼热难忍。禾曦不自觉的揉了揉手指,似乎是想要摆脱那灼痛的感觉,有似乎带着一丝留恋。

    今日若不是拓跋玥,自己殿前失态,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只是兰若此番是怀疑了自己么,禾曦仔细的回忆着自己入宫来的一举一动,深知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的马脚,但是她忽略了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没有什么理由的。

    突然,手腕被人猛地拦住了,禾曦没有任何防备,脚下不稳,一头撞进了一个的温暖的胸膛中。

    禾曦惊呼出声,猛吸一气,如意听见了禾曦的低声惊呼,就想要快步走上去查看一二,却不想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冷面侍卫,墨发黑衣,正是月七。

    月七与拓跋玥可谓是形影不离的,月七现在这里,那前方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鼻间嗅到了清冽的酒香,伴着淡雅的沉木香,禾曦后退一步,垂眸看见一袭红色的衣摆,在夜风中凛凛而动。

    “贤王殿下,这个时候不应该出了宫么?”语气疏离且戒备。

    “你如此怕本王么?怎么离我这么远?”似乎是不满意禾曦的反应,伸手猛地一拉,重新将禾曦揽入怀中。

    两人呼吸相闻,禾曦水眸中满是惊惶,抬眸看去,只见到拓跋琛面色薄红,凌厉的嘴角轻轻的抿着,眼神似乎带着的一点迷离的亮光——他醉了。

    这个认知让禾曦的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声音也缓和了许多,就似天上的月光般清冷无波。

    “贤王醉了,这处是皇宫,虽说偏僻了一些,但终究还是皇家重地,还请贤王自重。”禾曦伸手抵在拓跋玥的胸前,微微用力,似乎是想要拉开些许的距离。

    哪知道拓跋玥却好像被禾曦这个动作激怒了一般,手上用力,声音也冷道:“怎么,难道是心中想起什么往事,心软了不成?”

    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住了,禾曦感觉自己心中的伤痕被一点一点的划开,流淌着殷红的鲜血,染的她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拓跋玥似乎是有些懊恼,想说什么,但是喉咙好像梗住一般,心中不断浮现出两人今日在殿上的身影。

    他眸色渐深,猛地低头,咬住那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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