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德太妃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精神还是相较于往常差了许多,禾曦几次拜见,都被蕊枝挡在了门外,蕊枝道:“娘娘的心意奴婢明白,只是太妃见了您,难免会想起什么来,但是其实太妃娘娘心中已经不怨恨娘娘了,您宽心吧。”

    禾曦也知道许多的事情,于她们之间划下了深深沟壑,或许在这里宫里,待自己最为宽厚真诚的,便是德太妃了。

    她心中有无限的凄楚,却都说不出,只好道:“既如此,请德太妃保重身子,在找到幕后真正的主使之人的时候,臣妾再来请罪。”

    说罢便带着如意离开了。

    蕊枝叹息一声回了内殿,正见到德太妃捧着书卷发呆,带着金质护甲的手停留在那一页,久久都没动一下。

    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才状似恍然回神一般道:“打发走了?”

    蕊枝点了点头道:“打发走了,不过曦妃娘娘临走前,让奴婢给太妃带个话——”德太妃微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蕊枝沉吟片刻道:“曦妃娘娘说,会找到幕后的主使之人,届时再来跟太妃娘娘请罪。”

    德太妃深吸一气,终是放下了手中的书,不再言语了,蕊枝看不出她的喜怒,也不敢多说话,只能这般沉默相对。

    另一边,禾曦才到了灵秀宫外,便见到花墙附近一个宫女左右徘徊,一脸焦急的样子,见到禾曦走近了,便好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迎了上来,禾曦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宝珠。她面色被寒风吹的有些泛红,连带着眼眶都红了。

    她俯身跪倒,急道:“娘娘,我们小主——怕是——怕是不成了,想最后渐渐娘娘,还请娘娘移步。”禾曦一怔,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只不过是受了鞭刑,怎么回事呢?”

    宝珠哭的好似要晕厥过去,道:“宫里的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见着我们小主这样,谁都不肯帮一把,就连太医只是当日陛下下旨才来过一次,期间奴婢去请太医,每次太医来看都是不情不愿的,说是小主的心事重,药没问题,可是小主的病一日重过一日,怕是——怕是不好了啊——”

    如意见禾曦神色,忍不住的低声在禾曦的耳畔说:“娘娘,这白答应也算是算计过娘娘,说不定这次——”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禾曦道:“可是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去看看,麟儿的事情咱们到了现在都没有头绪,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才对。”如意也觉得有道理,若是真的像是宝珠所说,想来也不会在为了自己谋划什么了。

    禾曦道了储秀宫的时候,着实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虽说白芷原本也不受宠,但是从前的她,哪怕再不受宠,宫里也都是安静祥和的,和她身上温婉的气质如同一辙,但是此时的储秀宫,便如同明日黄花,处处都透着萧索。

    迈进了殿内,便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草药的味道,又熏了特别浓重的檀香,两者混在一起,越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宝珠请了禾曦坐下,想给禾曦倒一盏茶,但是发现壶中空荡荡的,连一滴热水都没有,宝珠有些尴尬的道:“娘娘稍后,奴婢去烧了水来。”未等到禾曦说话,便听见了躺在榻上的白芷幽幽转醒,宝珠忙过去扶,但是白芷已经是病透的人,身上几乎没有一丝丝的力气,她见到禾曦来了,便自嘲的笑了笑道:“没想到曦妃娘娘还愿意见我——”

    禾曦眸中隐隐有些触动,沉声道:“太医说你心思重,这才好不起来,就算是你要谋划什么,也该知道要先将身子养好才是——”

    白芷嗤的一笑,但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牵动的她一阵咳嗽,她竭力的忍住,闷咳了几声,这才道:“心思重?曦妃还真的信了那些人的话?左右不过是说给外人听,说给自己听的,反正我现在贱命一条,就算是真的死了,陛下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为了这样的人劳心费力,又何必呢——”她虽嘴上这般说,但是终究是心有不甘。

    她斜斜的看了一眼禾曦,忽然道:“曦妃娘娘这次来,也是有事情问我的吧,要不然,依照咱们的关系,怕是我是死是活,娘娘也不介意?”这句话全是嘲讽的意味了。禾曦也不恼,只是轻声道:“白芷,本宫从来都以为你是最会审时度势之人,什么对你有益,什么对你无益,你应该看的明白,如何会落的今日的这般下场?”

    白芷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疼痛意味,她喃喃的道:“是啊,为何会落得今日的这般下场?曦妃娘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此之前,我从未害过你,为何,你宁愿亲近曾经害过你的许淑妃,也不愿亲近我?”说起了这件事情,白芷似乎有些激动,这是她心中的隐痛。

    禾曦偏头看向她,忽然道:“许淑妃的事情,有没有你的手笔?”

    白芷忽的笑了一下,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她暗暗咬牙,沉声道:“若是,我说有我的手笔,娘娘是不是立马就转身离开,哪怕是我死了也不看我一眼?”她语气咄咄,直欲有逼人的怒气。

    禾曦摇了摇头道:“你如此说,便不会是你,我方才说过了,你从来都知道什么事情对你是有益的,什么事情对你是无益的,白芷,你这一生,太精心算计了,但是许淑妃不同,她有苦衷,若是没有她父亲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你不同,只要能往上爬,你一定会选择于你最有益的办法,不是么?且她于我也算是有恩。”白芷身子颓然的倚进了身后宽大的鹅羽软枕中,鼻子一酸,泪水便止不住的涌出来了。

    她深吸一气,有些释然的道:“是啊,我最开始送你屏风,借你的手除掉我身边的眼线,拿了惠贵妃的珍珠想借此挑拨淑妃和惠贵妃的关系,同时让淑妃疑心你,我让我父亲打探了消息,然后让你告诉淑妃,我知道你一定会帮她——”她的语气中,难以掩饰的羡慕,复又有些失望的道:“可是,许淑妃选择的皇后,将你推下深渊,我又暗中帮衬你,便想着你这般的女子,必然不会在秋露殿那个鬼地方呆的太久的,果不其然,你复了宠,但是你依旧亲昵淑妃,而我呢,依旧好像透明的一般,从来没有办法入了你的眼。”

    禾曦道:“你看,这便是你的谋划。”

    白芷道:“是啊,可是即便我再怎么谋划,我都没想过要害姐姐,哪怕是那猫儿,可曾伤了姐姐分毫?可是姐姐,为何你从不真心的帮我?哪怕提携子佩那个下贱的宫女,都不愿意帮一帮我?”她声音哽咽着,似乎是啼血的杜鹃,声声悲戚。

    禾曦叹了一声,轻柔的帮她掖了掖被子,柔声道:“因为子佩是慧贵妃的人,而子衿,是皇后的人,只有这样,慧贵妃才会忌惮子佩,而子衿才会愈发的怨怼皇后。”

    白芷一怔,显然她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的,她忽然觉得周身有些冷,道:“可是——可是静贵人同我说——”

    说着,白芷便激动了起来,挣扎着起身,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害我,枉我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帮我——我——”

    禾曦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般大的反应,只能高声唤了宝珠进来,宝珠见状,忙上前劝道:“小主——您这是做什么啊?您这是在糟践自己的身子啊。”、

    然而白芷好似丝毫不在意,手指狠狠的钳住了宝珠的手腕,那消瘦的手,指节都清晰可见,但是却在此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道。

    白芷道:“宝珠,我知道了,扶我去库房,去库房——”

    宝珠见她坚持,便哭着看向了禾曦,禾曦心中已有疑虑,也知道若是不随了她的心愿,便是她真的去了,也会不甘心的,看了看周围,只见到屏风上散着的衣服,还是之前的秋季的衣裳,已经洗的发白褪了色,但是此时已然是入了冬了,看来内务府的那帮人,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这般想着,她便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白芷仔仔细细的系上,又合着如意一起,帮她穿戴好了,才朝着库房的方向去了。

    然而此时她的库房中,已然是一片凌乱了,被之前搜查的宫人们胡乱翻找,木箱锦盒扔了一地,一片狼藉,白芷一把推开了宝珠的手道:“去,去将昭华宫送来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说着自己也去自顾自的翻找着,她脚步虚浮,好几次,似乎站不稳一样。都是禾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即便是如此,她依旧不甘心一般,翻找着。

    宝珠是储秀宫的大宫女,这各宫的赏赐,出入都要先经过了她的眼才行,找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的,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已经有好几样的东西都摆在了地上,从绫罗绸缎,首饰珠宝,一应俱全,要不是找出来这些,禾曦还真的不知道这白芷和静贵人关系如此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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