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儿还欲再说,禾曦拍了拍她的手道:“臣妾知道淑妃娘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说了,娘娘身子重,也不能不顾及自己腹中的孩子啊。”

    显然禾曦的话起了些许的作用,许晴儿由着她拉着自己进了房间中。

    绿萝小声的道:“小主劝劝我们娘娘,我们娘娘现在只能听进去小主的话了。”

    吱呀一声,门扉响动,只见到如意捧着一件团粉色绣着绿梅的长裙来,那是极其柔软的丝绒缎子,上面的用小小的珊瑚珠穿插点缀而成的梅花样式,精致小巧,十分的可爱。

    禾曦接过来道:“这衣裳本是之前内务府送来的,我素来不喜粉色,道是淑妃娘娘极为适合了。”

    许晴儿素来知晓禾曦的性子,只好随着绿萝转过屏风后更换了衣服,再转出来的时候,禾曦笑道:“果然最为适合淑妃娘娘的。”

    许晴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姐姐今日就算是再怎么搪塞,晴儿还是要说的。”

    禾曦叹息一声道:“淑妃娘娘,后宫不得干政,再说,这朝堂上的事情,到底是谁将消息传到娘娘耳中的?您现在身怀有孕,这秋雨连绵的,娘娘沉不住气,若是有个闪失又该如何是好?”

    许晴儿一怔,看向了绿萝,迟疑了片刻道:“这人本是父亲原本的同僚,父亲流放后,我曾悄悄的派人去探望过,父亲也说这人可靠。”

    禾曦目光沉沉的道:“无论此人可靠与否,现在娘娘最重要的,是好好保护腹中的孩子。”

    许晴儿却有些执拗,她眼神中的不甘心和愤怒渐渐的淡去了,转化为了一种希望,她突然拉着禾曦的手道:“姐姐,你说我父亲是不是可能——”

    禾曦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虽然心中不忍,但是还是道:“淑妃娘娘,还请恕臣妾多嘴,您只看到了后果,可是看到了为何同样是御下不严,苏大人和许大人的境遇却全然不同?”

    许晴儿不解的看向她,禾曦缓缓起身,看着渺远的雨幕道:“苏炳仁的手下伪造印章,将沐王府置于烈火之上炙烤,罪名已定,若是此时翻案,打的可是陛下的脸,而许大人,当时水患一事,影响极大,若是轻罚不足以平民怒,娘娘可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许晴儿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好像都随着禾曦的这句话,被抽掉了一般,她道:“这不公平,不公平,若是沐王府是被冤枉的,那可是——”

    禾曦深吸一气,坚定的道:“至于沐王府是不是被冤枉的,这桩悬案能不能翻过来,那就是大理寺的事情了,并非是我们这些后宫女子能插手的。”

    许晴儿呆愣了许久,半晌才苦笑一声,微微垂下脸来,一行晶莹的热泪,便自眼角滚落下来道:“当真是我痴心妄想了啊,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出现转机,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后悔么?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在后悔,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当时我听你的,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但是梦醒了,我依旧守着这样的一个身份,小心翼翼,可怜卑微。”

    许晴儿走后,禾曦便觉得身子疲乏的很,跟如意知会一声,便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她这一睡,便一直睡到了黄昏,再睁开眼时,室内昏沉沉的,依稀能看见桌椅的轮廓,她挣扎着起身,却觉得,手臂都绵软无力,额头也有些微微的发烫。

    喉咙有些发痒,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如意,闻得内殿的响动,如意忙推门进来,细心的掩上了门道:“小主醒了?正巧雨停了,皇后娘娘说晚膳都去她院中用呢。”

    禾曦点了点头,挣扎着起身,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如意忙扶住了她,道:“小主可是身子不舒服?”

    禾曦摇了摇头道:“许是睡的昏沉,无事,扶我起身吧。”

    如意只觉得奇怪,但是见到禾曦精神尚好,便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服侍着禾曦起身洗漱。

    两人到了皇后宫中的时候,只有惠妃一人在,见到了禾曦,兰馨道:“曦贵人来的倒是早。”

    禾曦俯身先行了一礼道:“左右不过是就在锦瑟苑中,距离不远。”

    兰若坐在上首,端着手中的参茶,轻轻的啜了一口道:“锦瑟苑虽在西边,但是这风水可是极佳的,人人都爱往那跑,本宫今日还听说,淑妃大着肚子,还去了你那,看来在淑妃的眼里,你倒是比本宫这个皇后更让她记挂啊。”

    禾曦丝毫不奇怪皇后会知道这件事情,她神色不变的道:“皇后娘娘严重了,现下正是秋雨时节,皇后娘娘和惠妃娘娘一直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淑妃没办法,才去了臣妾的宫里小坐。”

    兰馨轻嗤一声,但是却并未反驳她。

    禾曦也不以为意,只是安静的坐着,直到众位妃嫔都来了,她偷眼看了许晴儿一眼,见到她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便放心了些许。

    兰若笑着道:“本到了行宫,是为了赏秋,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天公不作美,今日本宫身子好了些,便将姐妹们都唤来,算作是小聚。”

    蕊才人娇笑一声道:“皇后娘娘用心良苦,臣妾们自愧不如。”

    她惯会阿谀奉承,众人也都见怪不怪的,皇后唇角的笑意好像是用刀子刻上去的,没有丝毫的波动,安抚了一番,便看向了许晴儿道:“再过些日子便是重阳节了,大历祖制,逢双祭祖,而今年是新和十五年,便不大肆庆贺了,只是简单的重阳宫宴即可。”

    她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悠悠一荡道:“重阳敬老,咱们虽身在后宫,但是都是为人子女,百善孝为先,奈何出宫不易,不过本宫也已经同陛下请示了,重阳一过,便可让你们家人进宫探望。”

    此话一出,人人都面露喜色,唯独一人,禾曦看过去,果然见到许晴儿袖口微微皱起的褶皱来。

    禾曦道:“皇后娘娘当真是仁慈,能想到臣妾等人思家的辛苦。”

    兰馨突然插嘴道:“是啊,皇后娘娘仁慈,否则,像是曦贵人家里这般无权无势的,想要进宫,怕是很难了。”

    禾曦脑海中好像是闪过了一丝什么,快到让她捉不住,不知道为何,她甚至觉得这件事并非只是冲着许晴儿来的。

    晚膳大多是些鱼虾之物,禾曦简单的用了一些,便早早的回了锦瑟苑中,人还未走到门口,便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她忙用帕子掩住了唇,强行压了下去,如意见她如此,忙替她扶着胸口道:“小主,您没事吧。”

    禾曦摆了摆手,笑着道:“无事——”

    如意的眉头皱的越发的深了,她嗫嚅了半晌,才小声的道:“小主,您的样子怕是有孕了呢。”

    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禾曦的头顶炸响,她脸色忽的惨白,道:“你说什么?”

    如意小声的道:“小主——奴婢见您最近呕吐嗜睡,您总说是天气寒凉的原因,但是奴婢总觉得,这明明是有孕的症状,您——”

    禾曦耳中嗡鸣作响,她有孕了,可是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得想到了在蜀中的那个夜晚,这是——这是她和拓跋玥的孩子,可是——

    她的手不自觉的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如意自然是知道禾曦从未侍寝,那这个孩子,她喃喃的道:“小主,在蜀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这种可能,只有那个时候,她和丑儿不在禾曦的身边。

    禾曦沉声道:“如意,这件事情,你不要问了,你也不能说,我自有想法,回宫。”

    说着,便步履匆忙的朝着锦绣苑走去,那匆忙中带着一丝慌乱和逃离。

    是夜,禾曦将如意屏退了,房中便只留下了自己一人,她将窗棂微微的敞开了些许,似乎想接着微凉的夜风让自己清明一些。

    她该怎么办?

    她的手不自觉的附上了自己的小腹,这里面难道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么?那种感觉,好像是一个小小的种子被种在了自己的心底,渐渐地生根发芽,长成了一个参天大树。

    窗外的风竟然也变得柔了下来,她突然下定了决心,她要将这个孩子留下来,她已经没有亲人了,这个孩子便是可以同自己相依为命的依靠。

    这个想法几乎是将她自己都吓到了,她可以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么?

    她慢慢的蜷起了手,似乎捉住了希望。

    三日后,沐王府旧案又出现了转折。

    原本已经逃过一劫的苏炳仁,为了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约了几个同僚一同去百花楼喝酒,这万花楼可是京城里面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许多官员闲暇都会到这里听听小曲。

    苏炳仁显然是万花楼的常客,老鸨子见他来了,一张老脸都要笑出花来了,忙请上了二楼的雅间,席间,同僚们不禁阿谀奉承道:“陛下对苏大人当真是厚爱啊,如此轻巧的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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