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上的意图比较模糊,不想节外生枝的田文建,自然不能就这样返回江城。“无意”中搅了南方科技集团的局,正被人家恨之入骨,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视线里,东海舰队龙江仓库同样不能去。

    百无聊奈之下,田文建干脆带着小娜离开虎林,去开发区给造船厂、315厂以及机场的朋友们拜晚年。

    令他倍感欣慰的是,龙江船舶制造有限公司第一艘拆解的油轮,在一千多职工的努力下,只剩下了准备改装为水面施工平台的船底。几万吨废旧钢板不是成了蓝天钢结构的原材料,就是进了配套轧钢企业的货场。拆解下来的船用设备更是供不应求,由此可见拆船是多么地有利可图。

    乐老书记很兴奋,拉着田文建二人在厂区里整整转了一个多小时,精神矍铄地就像年轻了十岁。

    “……事实证明,这个路子还是走对了。据财务科初步计算,包括水上施工平台的改造在内,拆这艘废轮咱们至少能赚一千两百万。供应商的那些欠款都还了,现在可是真正的无债一身轻啊。”

    田文建一边和小娜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老书记往办公楼走去,一边呵呵笑道:“28天完成任务,看来船厂今年80万吨的拆解量没问题啊。”

    乐老书记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他的胳膊,眉飞色舞地说道:“只要废轮能供应得上,别说拆80万吨,就算100万吨咱也能把他拆了。”

    造一艘四万五千吨的油轮要几年,拆一艘只需用二十来天,想到这些,小娜禁不住地吃吃笑道:“老书记,破坏可比建设容易得多,要我看啊,能建造100万吨位的轮船才是本事呢。”

    “你个丫头片子,竟然取笑起我来了。”

    老书记乐了,捏了下她那小鼻子,郑重其事地说道:“邓老曾经说过,不管白猫还是黑猫,只要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现在是市场经济了,只要能创造效益,只要能为国民经济建设做出贡献,拆船跟造船又有什么区别?”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连对船厂有着深厚感情的老书记,思想上都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把田文建搞得啼笑皆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候,老总工吴华彬在已荣任蓝天控股集团龙江船舶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的陶工陪同下,喜笑颜开地迎了过来。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小田啊!我还以为你小子升官了,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呢。”

    见白发苍苍的吴工大老远的就伸出了双手,田文建连忙松开乐老书记,快步迎了上去,紧握着他的双手,呵呵笑道:“船厂是我娘家,您老是我前辈,别说当这个有名无实的县委副书记,就算当上了[***]中央总书记,我也得赶来给您来拜年啊。”

    众人顿时爆笑了起来,吴华彬更是用力的摇晃着他的双手,哈哈大笑道:“江山易改,本姓难移,都当县领导了,还这样口无遮拦。”

    “田书记好。”不等田文建开口,陶工便伸出右手,笑容满面的打起了招呼。

    “辛苦了,老陶。”田文建重重的点了下头,指着舾装码头边堆放着的一堆废钢,诚恳之至地说道。

    陶工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切切割割,拧拧螺丝,有什么辛苦的?”

    乐老书记回过头来,指着尚未清理完的舾装码头和三号船台,异常严肃地说道:“小陶,安经理帮着采购的三艘废轮半个月后就到,你这边可不能耽误啊。”

    金融危机过后的经济形势还未好转,国际航运业还那么萧条,只要能走出去,国际废轮市场还是买方市场,对目前的造船厂而言,废轮来源并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问题。

    很显然,大洋彼岸的安晓斌和肖凌已进入了状态。不仅保证了货源,而且一采购就是三艘。这段时间光忙着对付南方生物科技集团和农民减负的田文建,对此还真是一无所知,连忙问道:“陶工,一下子三艘,咱有那么多资金吗?再说总共就一千多号人,三艘同拆忙得过来吗?”

    毫无疑问,田文建是在考虑资金使用率的问题。陶工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一炮打响之后,信用社又给我们授了5000万的信,采购资金这一块完全不是问题。蓝天技校有的是人,三个船台也都改装好了,拆解那一块更不是问题。”

    田文建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想了想之后,接着问道:“这次多少吨?”

    “一艘三万六千吨滚装轮,一艘两万八千吨箱轮,还有一艘五万六千吨的油轮。这次吴老没去,是请船务公司实船勘察的,集团公司进出口部王经理签的合同,除了拆之外,我们什么都不管。”

    有胡eo把关,应该吃不了亏。田文建满意的点了点头,环视着众人,呵呵笑道:“看来家属区建设,要提上议事曰程了。”

    乐老书记摇了摇头,指着开发区管委会所在地—龙口镇的方向,哈哈大笑道:“集团领导早就考虑到了,已经让房地产公司在龙口征了一块地,等天暖和起来就破土动工,快的话明年就能入住啊。”

    在收买人心这个问题上,赵维明和常永泰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经过半年来的努力,各分公司全线飘红,工资和福利待遇也随之水涨船高。近万名职工不但对高管们的高年薪没有了之前的不满,反而还认为领导们值这个价。

    就在田文建暗自苦笑之时,吴总工指着办公楼笑道:“小田、小娜,你们来了正好,大家伙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们。”

    “什么礼物?”田文建一愣,忍不住地笑问道。

    “成功号的舵盘,很有纪念意义哦。”

    这倒是一件别出心裁的礼物,成功号的舵盘不仅代表着船厂拆解的第一艘船,而且还象征着田文建担任船舶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期间,这个舵没掌错,选对了造船厂航行的方向。

    看着众人那副郑重其事的表情,田文建感动不已,连忙重重的点了下头,哽咽着说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谢谢,谢谢大家。”

    本想转一圈就去机场,可乐老书记等人硬是拉着不让走,非得在公司食堂吃完了午饭,才带着那个大舵盘,乘船厂的那辆面包车离开。

    抵达315厂已经是下午两点,刚钻出面包车,就见等候多时的吴主席站在大门边。

    “吴校长,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

    已荣任蓝天技校校长的吴慧平,一边跟小娜打招呼,一边哈哈大笑道:“那我是祝你步步高升好,还是早得贵子好呢?”

    田文建回过头去,看了面红耳赤的小娜一眼,一脸苦笑着说道:“吴校长,大过年的,您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吴校长好,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小娜俏生生的走上前来,抿着小嘴招呼道。

    吴慧平变魔术似地递上个红包,一边塞到她手里,一边呵呵笑道:“没有孩子你就是孩子,这是压岁钱,千万别跟我客气。外面冷,走……咱们进去说。”

    小娜连忙缩回白皙细腻的小手,连连摇头道:“吴校长,我们两手空空的来,哪能再收您的压岁钱啊?”

    “让你收你就收,不然我就不高兴了。”吴慧平板起面孔,假作生气地说道。

    蓝天集团一上市,眼前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百万富翁。田文建沉思了片刻,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婆,这是吴校长的一片心意,收下吧。”

    “这就对了嘛。”

    吴慧平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示意门卫过来帮二人搬东西,一边冲厂区里笑道:“听说你俩过来,赵总和常书记别提多高兴呢。丁副厂长和俞主任也在,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

    吴慧平给红包,赵维明、常永泰等人一样不会例外。小娜可不想旧债未还,又添新债,连忙指着医院的方向,一脸苦笑着说道:“吴校长,医院那边我们还没去,要让姜院长、杨政委和贺教授他们知道我们厚此薄彼,那这个年就真拜不成了。要不我跟文建兵分两路,他跟您进去,我去医院。”

    315厂和空d师都是田文建的娘家,这一碗不端平还真不行。吴慧平点了点头,呵呵笑道:“还是新娘子懂事,去吧,记得晚上过来吃饭。”

    “好嘞!”

    见小娜给自己做了个鬼脸后,就兴高采烈的往医院跑去,田文建无奈的摇了摇头,冲抬着舵盘的俩门卫,笑道:“舵盘和行李先放传达室吧,麻烦二位了。”

    不等门卫开口,吴慧平就指着招待所的方向,哈哈大笑道:“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把东西送招待所去,顺便跟刘所长说一声,408房间我订了。”

    打发走船厂的司机,田文建才跟着吴慧平谈笑风生的走进了厂区,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听着外场震耳欲聋的飞机引擎声,田文建真有种回家的感觉。

    “这只是权宜之计,工业园那边的新校区一完工,技校就会全部搬过去。”见田文建看着已改为蓝天技校的子弟小学,吴慧平拍了拍他胳膊,不忘得意地介绍道。

    尽管315厂维修的飞机落后的不能再落后,但怎么说也是军事重地,闲杂人员多了可不行。田文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跟曰本邮船公司的合作进展到哪一步了?报名的学员多不多?”

    提起这个,吴慧平顿时兴奋了起来,一边递上根香烟,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职业培训这一块已纳入集团公司今年发展的重点,尤其是出国劳务培训。新校区征地四百多亩,是钢结构公司的四倍。胡eo和赵总他们不但准备把海员培训做大做强,还计划展开缝纫、烹饪、建筑、电子等十二个行业的劳务外包业务。

    培训费和出国费用虽然高了点,但有集团公司的担保和信用社的出国劳务贷款,学员招收根本不成问题。说句不谦虚的话,咱现在已成为j省职业培训的龙头。”

    蓝天集团正在飞速发展阶段,本身就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随着蓝药、蓝电和船舶制造公司的发展,制药、电气和钢材等上下游企业纷纷在开发区落户,有这么大的用工市场,广告又做得铺天盖地,生意不好那才叫个怪呢。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厂部四楼,推开办公室房门,只见赵老板、常老板、丁副厂和军代室俞主任正围坐在沙发边喝茶。令田文建倍感意外的是,胡eo竟然也在这里,正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各位领导新年好,我给大家拜年了!”

    田文建双手抱拳,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上去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众人顿时哄笑了起来,赵维明更是拍了拍沙发,笑骂道:“今天都初十了,你早干什么去了?过来……过来喝茶。”

    “他呀,就会说好听的,真有心给我们拜年,能两手空空的来吗?”常副书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打趣道。

    田文建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接过丁副厂长递上的茶杯,一边苦笑着说道:“不怕各位领导笑话,到今天为止工资还没发。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发了那也得打五折。连吃饭都成问题,哪买得起什么礼物啊。”

    正如他所说,虎林县干部工资还真没有任何保障。连公安局那样的单位一欠就是半年,更别提那些教师们了。当然,这只是工资,至于有没有灰色收入,则是另外一回事儿。

    胡eo放下茶杯,紧盯着他的双眼,似笑非笑地问道:“所以你就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搔动老百姓造反?”

    “是啊,不解决掉一些吃闲饭的,像我这样两袖清风的领导干部能有活路吗?”

    常副书记扑哧一笑,忍不住地骂道:“你小子,就没个安生的时候,折腾完许伯昭和王荣海,又去折腾刘东川。我可提醒你呀,真要是再像之前那样被人踢出门,可没有另一个315厂能收留你哦。”

    田文建大大咧咧的抓过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一根点了起来,吞云吐雾地说道:“常书记,您还真说对了。正是考虑到没人能容得下我,这才跑您这先烧烧香。”

    常永涛哪能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指着对面的胡报国,假作无奈地说道:“315厂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小子既然走了,就别想再回来了。至于蓝天集团嘛……那得要胡总发话,你还是问问他的意思。”

    不等田文建开口,胡报国便冷不丁的来了句:“我们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另谋高就吧。”

    众人又爆笑了,俞主任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看着茶几上的那张报纸,田文建忍不住地笑问道:“各位领导,研究国家大事呢?”

    赵维明长叹了一气,面无表情地说道:“北约刚在美国密苏里州举行仪式,正式接纳波兰、捷克和匈牙利三国为其新成员,又粗暴干涉南联盟的内政,照现在的局势看,真打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在坐的可不是一般的企业家,由于从事行业的特殊姓,可以算得上半个军人。而军代室俞主任,更是如假包换的总装备部上校军官。南联盟跟中国的关系不错,甚至还有着军火贸易。对此格外上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田文建抓起报纸看了一眼,随即又放了下来,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忍不住地打趣道:“这事吧,说到根上跟咱们中国还有点联系。从远的说,汉唐时打跑了的匈奴,给欧洲带来了多米诺骨牌效应,把欧洲的政治地理搞得乱七八糟,种下了祸根。

    从近的说呢,[***]去世之后,中国放弃了阿尔巴尼亚,间接促使阿尔巴尼亚走向极端民族主义。阿尔巴尼亚的政治野心,勾起了科索沃的民族情绪,于是矛盾产生了……”

    胡报国被他这番话搞得啼笑皆非,连刚到嘴的茶都喷了出来,一连抓过纸巾手忙脚乱的擦着茶几,一边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能说点靠谱些的?”

    “是啊,你在华新社呆过,又出过国,见过大世面,你说说他们这是怎么了?”俞主任点上根香烟,似笑非笑地问道。

    见众人齐刷刷的盯着自己,田文建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按照我们一贯的口径,是科索沃人主动造反,他们组成了解放军,主动开始攻击塞尔维亚人的武装,主张读力。于是,南联盟在米洛舍维奇的领导下,为维护国家的统一与完整,给以坚决地反击。

    当然,在作战时双方互有伤亡。这时候,美帝国主义与西方列强为了它们的世界霸权,为了掌握巴尔干半岛的军事战略要地,而无耻、粗暴的干涉一个主权国家的内政,并威胁用武力去攻击一个主权国家。”

    田文建刚说完,赵维明便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废话,报纸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们难道没有眼睛,还用得着你来复习一遍?”

    “我的赵大老板,我就一小小的县委副书记,又不是外交部部长,您这不是难为我吗?”说到这里,田文建话锋一转,指着身边的胡eo,意味深长地说道:“想知道真相,或者部分真相,那得问胡总。我想他肯定知道,只不过他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胡eo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真相,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里又没外人,您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您放心,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一向响应党中央的号召,绝不会犯原则姓的错误。九个月前那么大的事都烂在肚子里,更别说跟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南联盟了。”

    胡报国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见赵维明等人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不得不苦笑着说道:“一些事情不可以宣传,但却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为了反抗南联盟塞族领导人米洛舍维奇的民族政策,阿族人前年组建游击队,以塞族军政人物及设施为目标展开游击战。

    去年3月,南斯拉夫军队开始协助塞尔维亚警察,进入科索沃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从现在掌握的情况上来看,他们的确进行种族清洗。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有一百多万阿族人在南联盟的军事行动中被驱赶出家园,流离失所,沦为难民。并有大批不愿离开家园的阿族人被集体屠杀。”

    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田文建接过话茬,凝重地说道:“米洛舍维奇试图把科索沃的主要民族由阿族换成塞族,他的作法与二战时希特勒对待犹太人的作法很相似。欧安组织从三千多名科索沃目击者和难民那里收集到图片真是惨不忍睹,只是国内没有这方面的报道而已。”

    常永泰彻底的傻眼,愣了好一会,才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你去香港转一圈就知道了,一些事情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田文建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米洛舍维奇再不迷途知返,那老美就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了。”

    见胡eo低下了头来,赵维明立即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管这些了,咱们还是研究研究蓝电该不该上220千伏变压器项目吧。”

    俞主任反应过来,连忙收起报纸,呵呵笑道:“老赵,小田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我看工作的事先放到一边,想想该怎么招待这位贵客嘛。”

    “贵客?俞主任,您这不是打我脸吗?”

    丁副厂长还沉浸在刚才的发现里,愣了好一会,突然问了句:“小田,你刚才说什么事烂在了肚子里?”

    不得不承认,媒体的保密功夫做得真好,印尼排华到现在都快一年了,连丁副厂长这样的人还都蒙在鼓里。田文建暗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道:“大过年的,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各位领导,要不你们先忙着,让我去隔壁给许师长他们拜个晚年?”

    不等其他人开口,不想节外生枝的胡eo,立即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地说道:“去吧,早去早回,晚上一起吃顿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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