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许多年前的事,你还都记得。”女人又轻轻的插了一句。

    “在学校那几年,是那孩子一生中最安逸快乐的日子,之后便不得不辍学,随着外公四处讨生计,外公是出色的猎人,带着那孩子狩猎时遇到了一名好师傅,师傅看那孩子根骨不错,便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可惜的是,外公早已年迈,没过得几年便因病过世,那孩子也没机会尽些孝道。又熬了几年,那孩子已经变成了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本领也自不差,能给自己的师傅帮不少的忙。从那之后,他就随着自己的师傅四处游荡,做过许多危险之极的事情,甚至偷渡到国外去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的生活总是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时间久了难免会遭遇不测。终于有一次,在南美洲的亚马逊河流域,那片最大的雨林深处,他们遇到了真正的危机,一行十几人遇到了一种恐怖的怪物,那孩子的师傅挺身而出,主动承担了拖延殿后的责任,虽然保住了几名同伴的性命,可他自己却没能幸免。人群逃散之后,那孩子用美洲虎的粪便涂抹全身,大着胆子返回原路,侥幸找到了师傅的残躯,又带着遗体逃出了险地。”

    “还真是有够感人,可是我也搞不懂,明知道危险,你们为什还要去做呢?”女人皱着眉头插话道。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的接着说道:“回国之后,那孩子才得知,师傅似是预料到自己将有不测,在行动前便已买了一笔巨额的人身保险,师傅没有子女,受益人写的就是那孩子的名字。那孩子遵照着师傅的遗训,金盆洗手后退出了危险的行当,拿着那笔用师傅性命换来的钱,学着别人搞些不知所谓的风险投资,其实他没指望能赚钱,只是疯狂的想把钱花光,因为每次他看到那张银行卡内的数字,都像是看着自己师傅的尸体。可惜,天不遂人愿,手里的钱越挣越多,他整天对着那些越来越多的数字不知所措时,终于想起了那个姓夏的小姑娘,那是他深藏在心中的企盼,于是他胆怯的展开了追求,更开着豪车去那姑娘家里提亲,终于成功的娶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嗯,后边的事情我都知道,多谢范总的抬爱。”女人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句。

    “可惜,那个小子实在不知所谓,日子过得安逸,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无忧无虑、简单平稳的生活,似乎不能叫做真正的生活,因为他找不到活着的感觉。整天必须围着一推数字打转,他觉得很累,比面对着成群的野兽都累,金钱就像是一副枷锁,数额越大就越是沉重,他开始讨厌这种没有真实感、不能令自己心跳加速的生活,但却又害怕失去自己最紧要的东西,也就是那个不嫌弃他,又嫁了给他的小女孩……”

    “好了,可以打住了,我借用一句你说过的话,就算那些是真的,这时候再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女人将我的话打断,还嘲弄似得扬起了嘴角。

    刚才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已经在心里憋了太久,却碍于无聊的自尊心,总是羞于说出口,原以为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讲给女人听,或许能令得她回心转意,可当我吐露了心声之后,那人却听得轻松,笑得不屑,非但毫无所动,而且绝无回心转意的迹象。我终于明白,所有的希望都已经化为泡影,再也没有挽回她的可能,便也彻底死了心,用弥漫脑海的冷意,冻结了稍有些软化的心肠,然后学着她那般,无情的轻轻笑了笑,再慢慢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刚才给了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现在也还你一个。”

    “我说范总,你还真是小孩子心性,这时候还跟我较劲,有意思吗?再说,你有什么可让我选的呢?”女人仍然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我没有理会她的问话,只是冷漠的说道:“你仔细听,毡房外边的声音,有没有发觉变大了些?”

    女人认真的听了片刻,才皱眉道:“听来听去都是风声,哪里有变大?”

    我看着她那微微皱起的黛眉,又是轻轻一笑,女人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又隔着包裹在毡房外层的帐子,无法分辨出太细微的声响,可是我却早已听得清楚,在那凄怨尖啸的风声中,已经夹杂了轻微而密集的沙沙声,那是许多动物同时奔跑,踩踏积雪的声响。

    略微仔细分辨后,便会发觉有一物奔行在前,踏在雪中的声音沉重、利落而又匆忙,另有许多轻灵而迅捷的脚步声尾随其后,这许多脚步声就在大毡房外围,似乎陷入了我们摆放好的荆棘从中。荆棘丛环绕在大毡房周围,是由杜老头精心布置,其内并非只有荆棘,还夹杂了许多大块的岩石,乍一看似乎杂乱无章,其实很是有些玄妙之处,按着那老爷子的说法,不论任何动物进入其中,也不管它们如何绕行,最终都会到达那大毡房的正门口,绝不会是其它地方。

    由那些足音的迅捷程度估算,恐怕过不多时就会进入那最大的毡房中,并且与小王打个礼貌而又难忘的招呼。所有的一切我早已听得清楚明白,便不怀好意的咧嘴一笑,自己竟都觉笑得邪恶,然后才向女人解释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可是听得很清楚,现在外面有整整一群狼,正在追赶一只猎物,那猎物个头不小,怕是得有二三百斤,不是野驴岩羊,就是野猪,而且它们正向着小王的住处跑动。”

    “什么!”女人闻言吃惊不小,竟然猛地坐了起来,同时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说大王有危险?咱们得去救他!”

    “急什么,那不过是些动物,未必愿意进毡房找人亲热,就算它们进了毡房,也只能参观参观笼子里的小王。”我装模作样的安慰,其实心里却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因为杜老头早已把狼群的行为算计到了家。

    依着那老爷子的推断,冬季雪落之后飞石峡便无法穿行,偷猎者自也销声匿迹,牧人更尽数南迁,天兽虽然狡猾诡诈异常,不触发捕兽夹就能够吃掉嘉拉迪亚的同伴,却无法从大群牧人那里占到便宜。这许多天来,它再难以找到解馋的东西,只好用普通食物充饥,可忍耐的越久,瘾头反而越大,待得第二场雪落之时,天兽怕是已快要憋疯了。

    牧民们撤离山谷时动静不小,必定被科克谢列克看在眼中,可是来到山谷后,发现谷内竟还留有人类的营帐,这对它来讲可是不胜之喜,隐藏在人类头盖骨之内的东西,正是它难以抗拒的诱惑。虽然心痒难搔急于窥探,可它毕竟不是一般野兽,懂得如何防备陷阱,必定不会亲自犯险。

    这种情况下,最简单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命令狼群驱赶大型猎物冲撞人类营帐,若是真有机关陷阱,也会被当先而行的猎物触发,它更可一石二鸟的得利,跌入陷阱的猎物归自己的臣民享用,而它自己也可以吃到日思夜想的美味。

    如果杜老头的猜测准确无误,狼群此刻便绝非随意追逐猎物,而是故意把那猎物驱赶向大毡房,且必定会设法将其逼入毡房之内,那大毡房的房门虽然还算结实,但我们已经提前动了手脚,再受到大型动物的冲撞,简直形同虚设。

    女人虽然心思机敏,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猎人,怎能明白这些勾心斗角的算计,可她听了我那虚假的安慰,却没有略觉安心,反而愈发慌急的说道:“你们不是说,狼群里有个天兽什么的怪胎吗,它不是厉害得很,总喜欢吃人吗,要是见到了小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它个头那么大,铁笼也不知能阻挡多久,还是得赶紧去救人!”

    “你替那小子想的还挺周到,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现在就把选择权交给你,至于选项嘛,一共有三个。”我随意的讥刺了一句后,便侧过头盯着她那双美丽的杏眼,非常认真的说道:“第一个办法,你随我出去驱赶狼群,帮我分散一部分野狼的注意力,救到小王的可能性大些,但我未必能照顾的到你,稍有不慎就会被天兽舔去脑浆子;第二个办法,就是我独自一人去救小王,你留在这安全的毡房内,不过救到人的机会小些,而且你离开了我的视线之外,咱俩的协议就无法履行,我的财产也和你无缘;第三个办法,咱们都呆在这房内,任由小王自生自灭,即安全又不违背协议,回去后你依旧会得到我的全部财产。”

    我表述的还算清楚,女人也冰雪聪明,立即听明白了这三个选项各自的弊端,选了第一项必须舍弃自身的安危,选第二项就要放弃我那庞大的财产,选第三项则是要她抛弃小王那个倒霉蛋。这几个选择都有些残忍,但也是当下能够采取的所有办法,女人皱紧了眉头,贝齿轻咬着嘴唇,一时间显得很是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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