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虫子被发动机的轰鸣惊得愣了一瞬,之后立即收缩身躯,不退反进的弹跳而起,似是把汽车也当做了敢于惹恼它的对手,夷然不惧的发起攻击。可在蹦出一米多高时,它已重重撞在了车门上,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就被反弹了开来,坠地后去势未消,像根大香肠般滚走,肥硕的身躯兀自扭动不休。

    水猴子又是一脚油门,汽车终于加速前冲,向我们来时的方向直蹿出一百多米,才放缓速度,然后调转车头停了下来。远离危险后,我立即从车顶翻下,闪身进入车内,手中紧握的唐刀入鞘,并与车内几人调换好了座位。

    总算脱离了险境,紧绷的心神才放松了下来,我呼呼的喘着粗气,刚在座椅中坐稳,就对小王进行了一轮惨无人道的言语攻击,从上到下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那小子也是活该挨骂,就因为他没能提前打开车门,才害得我被迫躲上车顶,勉为其难的客串了一次电影特技演员,更险些丢了性命。

    女人肯定看到了刚才的惊险一幕,却并未对我表示丝毫的关心,听我把小王骂得狠了,反而开始回护起小王,还说我越来越小心眼,既然没受伤,就当刚才是练练胆,事情已经过去了,自认倒霉得了。这女人,摆明了是想对我还以颜色,真是毫无道理可讲,之前她受欺负时,我只是出手慢了一步,被那三个假牛仔抢了先,并非不去管她,可她哪里能够知道?

    她的无情真的伤了我的心,我气得快要七窍生烟,转过身就想与她理论,却冷不丁看到小王的神色有异,他被我骂了许久也不还嘴,此刻靠在后排座椅背上,正笑着向我看来,可那笑容诡异之极,眼角下垂、嘴角微微上翘,脸部肌肉不曾稍动,似是已经僵硬,而且面皮泛出淡淡的粉红色,仿佛戴了张面具一般,而他自己竟全无所觉。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急忙伸手捏住自己的脸,又挤眉弄眼的活动面部肌肉,确认毫无异状后才松了口气。我那些奇怪动作都被女人收入眼底,她可能以为我是想要对她传达什么隐晦的信息,便皱起眉头,鄙夷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算作回应,又抱住小王的胳膊,还故意把俏脸向小王凑去。

    她的举动不知所谓,我的眼皮却乱跳不止,眼看她傲娇靓丽的小脸就要贴上小王那张连屁股都不如的僵硬诡异笑脸,我忍不住大吼道:“小王不对劲,夏玉芳,你离他远些!”

    其实我是关心则乱,虽然小王表现出了明显的中毒特征,而且所中的毒性还属未知,但剧毒不是细菌和病毒,一般不会传染给其它人。车内众人听我喊声,都向小王看去,我却回过头看向车窗,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加厚的车窗玻璃被腐蚀出了一个极细微的小孔,应该是那蠕虫喷出的毒液所致,而且似乎有少许毒液溅了进来,并沾染到了小王。

    “大王!你脸怎么了!还能说话吗?”女人离得最近,受到我的提醒,自然也看出了小王的异状,不禁惊得失声大呼,立即伸手去摸。

    “哇……俩咋嘛勒马……”小王应该也极度吃惊,可面部表情依旧丝毫不变,他忙不迭的拨开女人的手,将自己的手按在脸上,这一开口说话,竟发觉舌头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事已至此,谁都明白小王必定是中了毒,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我向他们指出了车窗玻璃上的小孔,并说出了我的猜测。烧火棍就在小王身旁,也算险些中招,他也学我一般先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嘿嘿笑道:“小王贤弟果然仗义,把这虫毒都替老哥挡了!”

    “我可怜的车啊!”水猴子明显没有抓住要领,还心疼的大喊:“这可是加厚的车窗玻璃!好好的一块就算是报销了,剑龙你个废物,得给我赔钱!”

    我没好气的骂道:“你个水胖子,讲不讲理,这么小一个孔,能把一整块玻璃报销了?再说了,明明是那虫子喷坏的,该叫虫子给你赔!非要找人背黑锅,也是找小王,谁让他没给我提前打开门呢?”

    “就是,多亏人家剑龙反应快喊得早,要不然报销的可就不是你那玻璃,而是咱几个的小命了!”可能因为之前阻止我上车,稍觉过意不去,所以烧火棍站在了我这边。

    眼看着小王已经说不出话,而且紧张畏惧得两眼发直浑身颤抖,恐怕还没毒发就得先被吓死,又见我们没一人着紧小王的性命,女人情急之下哭了出来:“你们……大王中毒这么厉害,都已经说不出话了,就没人管他的死活了吗,赶紧送他去医院啊!”

    我心中再一次的暗骂小王,以前怎就没发现这小子如此无用,连个引子都做不好,而且不是一般的会找事,如果能早点开了他,说不定女人就不会变心。骂归骂,可怎么处理他这伤员,还真的是个难题,我们众人一时间都没表态,过了片刻,听得女人的抽泣声实在可怜,杜老头沉着嗓子发话道:“这次多亏了剑龙老弟,小丫头,你也先别急,急也没用。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去找医院,再说,即便去得了医院,也未必就能将他医好。”

    “那怎么办,是我非要跟来,反而害了他,求求你们,想办法救救他吧!”女人终于低声下气的求人,这可是我们出发以来的头一遭,可恨的是,竟然只为了救她的野汉子。

    杜老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水猴子,用烟袋锅顶了顶他的大脑壳后问道:“我老头子眼拙,认不出那是何物,水胖子,你水字头最熟悉蛇虫之毒,识不识得那是什么虫,能否配出解药?”

    水猴子除了回头看过小王和车窗上的孔洞外,就是目不转瞬的盯着远处那条蠕虫,听了杜老头的问话,一本正经的答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就是当地传说中的毒物之神,由死去动物的腐烂内脏所化,放出的毒气凝聚不散,无论人畜只要见到它,就再也无法动弹,只能魂归天国!”

    “果然有见地!”烧火棍瞪着大眼追问:“但那到底是什么虫?”

    “别着急,我再想想,就在嘴边了。”水猴子依旧紧紧盯着那毒虫不放,又沉吟片刻后,神色肃然道:“它应该叫做‘水氏多环节陆生软体巨型河滩沙蚕’。按照国际通用的惯例,谁最先发现新物种,谁就享有命名权,所以我在它名字前面理所当然的加上了‘水氏’两个字……”

    ‘啪’的一声大响,杜老头的烟袋锅狠狠敲在水猴子头上,水猴子吃痛,杀猪般惨叫出声,杜老头瞠目怒骂道:“混小子,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起的名字再长有什么求用!依我老头子看,要救这小王老弟,必须着落在那毒虫的栖身之地。故老相传,毒物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这话虽未必灵验,此刻别无他法,却也不妨一试。”

    女人立即对杜老头的见解表示赞同,还撺掇我们赶紧消灭了那虫子,再去它藏身的草窝子里寻找解药。看她这么护着小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逆着她的意思,出言反对道:“这虫子可不是普通货色,说不定比大熊猫还濒危,也不知私自猎杀会不会犯法……”

    水猴子也捂着脑袋抗议道:“剑龙这小子难得说对一次,那虫子肯定是新发现的物种,谁知道这世上还剩几条,咱应该设法把它弄回去,说不定能卖给动物园,发上一笔小财呢!”

    “那就先把它引走啊!”女人急道,“大王这么痛苦,也不知还能撑多久,早一刻便好一刻!”

    “引走?说的容易,谁去?你去吗?反正我是不敢。”我把双手环抱胸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作为唯一近距离接触过那怪虫的人,最清楚它的厉害,说不敢去绝对是真话,我宁愿与狮虎熊豹等猛兽正面搏杀,也不愿再去招惹那奇毒无比又诡异凶险的玩意。

    连番的请求都被我们拒绝,女人委屈已极,止不住的低声啜泣,还露出祈求的眼神,挨个向其它几人看去,可谁也不是傻子,我这金字头的顶尖人物都不敢去做的事,其它字头更没胆应承。伤心欲绝之下,女人哭得越发凄惨,我最听不得她哭,不由得心头一热,就想豁出性命应了她这事,出去把那蠕虫引走。虽未必能令她感念些许的好处,却也不用再听她伤心哭泣,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宝刀再次出鞘,寒光闪烁的锋刃,温暖干涩的刀柄,都使我信心勇气俱增,正想打开门冲出车外时,冷不丁发觉刀身有些不对劲,似是沾染了几块暗色的污迹,阻碍了流淌的似水寒光。我的称号是剑龙,刀剑上的造诣自不必说,早已达至人器合一的境界,手中武器就是身体的延伸,此时不免受同体之物所累,正所谓刀光滞则心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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