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不是脾气冒失的王离,当然不会轻易弄险和反秦联军正面决战,项羽带着反秦联军的主力在下午时才刚追上秦军主力,章邯马上就让秦军主力摆下圆阵,以防御力最强的阵式抵御反秦联军的进攻。

    项羽这次也再没能创造奇迹,在他的指挥下,反秦联军的各路兵马如同潮水一般,分别从各个方向猛烈冲击秦军圆阵,秦军却始终都是以不变应万变,死守阵地寸步不让,不管反秦联军如何变阵、突击甚至故意诈败引诱,都扎稳了阵脚一动不动,不但没给反秦联军任何的破阵机会,相反还用拿手的弓弩把反秦联军射得死伤不小。

    最后,厮杀到了天色全黑都不见破阵希望,又看到秦军天色才刚全黑就打出无数火把,显然已经有充足准备,同时反秦联军的将士也体力下降得厉害,项羽也只好无可奈何的鸣金收兵,带着反秦联军主动退却休息,章邯则立即命令秦军将士就地立营,小心翼翼的休息过夜。

    第二天天亮后,章邯继续带着秦军主力缓缓撤退,努力约束军队,做到了先行者不焦,殿后者不慌,始终没给反秦联军任何突击机会,不紧不慢的向荡阴方向撤退。而在同一天的上午,头一天脱离了主力单独行动的秦军涉间所部也顺利抵达了荡阴,迅速建立工事保护秦军主力的西进退路,尤其是重点防范可能从南面杀来的少帅军主力。

    项康当然也有派遣斥候细作探察秦军主力的动向,但吃亏在道路不够畅通,秦军的斥候游骑在外围封锁严密,还有距离遥远传递消息困难,还是到了当天的晚上时,项康才收到准确消息,说是秦军主力越过了繁阳后果然没敢走白马津这条路撤退,选择了从繁阳直接西进荡阴。

    因为不清楚项羽是否有提前分兵奔袭荡阴,项康还让少帅军主力连夜准备北上增援荡阴,然而还没等少帅军众将领命下去准备,去荡阴方向探察敌情的少帅军特务就送来消息,报告说秦军已经提前奔赴荡阴设防,保护住了秦军主力的退路。结果已经在摩拳擦掌的少帅军众将当然无一不是大失所望,项康更是破天荒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怒吼道:“鼠目寸光!烂泥扶不上墙!”

    “右将军这话什么意思?”除了陈平以外,在场的少帅军文武没有一个不是满头雾水,心直口快的龙且还直接问道:“右将军,你在说谁鼠目寸光?暴秦军队提前奔赴荡阴设防,应该是未雨绸缪才对啊,你怎么能说他们是鼠目寸光呢?”

    项康的脸色铁青,半晌才说道:“等我们派去和主力联系的信使回来,你仔细向他问一问我们建议主力分兵奔袭荡阴的情况,就什么都明白了。”

    龙且当然不是笨人,只稍一盘算就醒过了味来,惊讶说道:“右将军,难道你怀疑我们的主力故意不听我们的好心建议,故意让暴秦军队抢先赶到荡阴设防,保护住他们退路?我们的主力怎么可能这么做?”

    “龙将军,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陈平接过话头反问,又说道:“将军难道忘了,我们楚王已经许下承诺,前将军和右将军谁能擒杀章邯匹夫,谁就能继承武信君留下的上将军职位。如果前将军帮我们拦住了暴秦军队的退路,我们岂不是很有希望抢在他前面擒杀章邯得手?”

    言罢,陈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当然,前将军为人坦直,倒是未必有这样的小人之心,但是他身边那些宵小鼠辈,却未必会有前将军的君子风范,肯定少不得在前将军的面前挑拨离间,造谣中伤,反对前将军接受我们的好心建议,所以才给了暴秦军队提前占据荡阴保护退路的机会。”

    龙且等少帅军将领恍然大悟,也顿时个个咬牙切齿,纷纷愤怒说道:“我们在南线辛辛苦苦的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才切断暴秦军队的粮道,打跑暴秦军队的两路援军,眼看就可以把暴秦军队堵死在邯郸郡,主力那边不谢我们就算了,居然还怕我们抢功,给我们来一个故意纵敌,害我们功亏一篑!这样的主力,还有什么联手的必要?!”

    努力按捺住了心头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项康吩咐道:“没必要再北上荡阴了,荡阴那边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暴秦军队既然已经提前抢占了荡阴,我们就算北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相反还只会拿我们的军队弄险,继续驻扎白马津吧,等敌情有了新的变化,我们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事。”

    少帅军众将答应,愤愤不平的放弃了北上荡阴的战术计划,加之天色已晚,项康又随口吩咐散帐,让众将各回自己的营帐休息。结果大部分的少帅军文武倒是依令告辞,周曾、陈平、周叔和郦食其等几个绝对心腹却没有急着离开,陈平还在众人纷纷离开后向项康劝道:“右将军息怒,这也是人之常情,前将军一时糊涂,将来后悔的只会是他自己。”

    项康闷闷不乐的点头,叹息说道:“我倒不是生兄长的气,就是觉得错过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右将军,末将觉得你这话说错了。”周叔说话依然还是喜欢让人觉得不中听,说道:“这次错过好机会的不是我们,应该是前将军才对。倘若他听了我们的劝,帮我们拦住了暴秦主力,我们再帮他歼灭了暴秦主力,那么他进兵关中马上就是一片坦途,他只顾眼前利益没有考虑到这点,将来就是想不后悔都难。”

    项康仔细一想发现也是,便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周叔则又说道:“右将军,既然前将军自愿错过杀入关中灭秦的机会,那我们绝对不能错过这样的良机,末将认为,我们应该乘着暴秦主力已经被前将军他们牵制住的机会,尽快南下颖川南阳,绕开暴秦军队重兵守卫的崤函道和函谷关,从武关杀入关中,直捣咸阳一举灭秦,奠定万世不易之功!”

    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人这次没再质疑周叔的这个建议,原因有二,首先是项羽这次的自私决定确实伤透了少帅军文武的心,都知道再和楚军主力合作下去只是拿热脸贴冷屁股,还有可能更进一步生出矛盾;其次是少帅军主力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探得敌情,发现秦军主要是把兵力集中在三川郡、河内郡和崤函道等战略要地,颖川和南阳的兵力相对来说十分空虚,少帅军主力绕道武关杀入关中灭秦绝对不是毫无机会。所以周叔再次提出了这个建议后,周曾和陈平等人不但没有反对,还纷纷为之心动。

    项康当然知道这条路就是刘老三在历史上灭秦的正确道路,也早就想把刘老三取而代之,建立攻灭暴秦的不朽功业,然而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项康却选择了继续观望,说道:“先别急,一是我要仔细考虑一下,二是我要看一看河内郡的战局发展,等战局稳定下来我们再做决定。”

    周叔不甘心的继续劝说,项康却是心存顾虑,坚持要再等一段时间再商量这事,周叔无奈只好暂时放弃,项康飞快盘算,又向负责情报工作的陈平安排了两个任务,一是仔细打听北线战局,了解北线的战事发展情况,二是派遣精干细作收集秦军情报,尽可能了解秦军的内部情况。

    两天后,荡阴方向送来军情急报,说是缓缓西进的秦军主力已经顺利抵达了荡阴重地,反秦联军几次强攻都没能得手,只能是尾随着秦军主力继续西进。而与此同时,此前派去和楚军主力联系的少帅军信使也回到了白马,介绍了他把项康书信送到项羽面前的时间,证明了项羽是故意拒绝提前分兵奔袭荡阴的项康建议,少帅军众人闻讯难免更是大怒,也益发不愿再与过于自私的楚军主力继续联手。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秦军主力终于西撤到了洪水岸边,结果让反秦联军大失所望的是,已经吃够了渡河大亏的秦军主力汲取教训,不再急于渡过洪水西撤,仅仅只是掩护了数量大约五万的秦军长城兵团西撤过河,然后马上在洪水东岸深沟高垒,准备与反秦联军长期对峙,同时过河的五万秦军也马上进驻黄河北岸的各处险要,建立防御工事保护粮道,以便敖仓之粮能够安全运抵前线。

    与此同时,秦军还在河内和三川郡境内紧急动员,将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征召入伍,组建起了大量的新编军队守卫城池关隘,向前线运送粮草构筑洪水防线,早早就摆出了要死守河内和三川的架势。

    这些情况被报告到项康面前的时候,不要说是周叔了,就是周曾和陈平等文职官员都纷纷劝说项康立即拿定主意,尽快乘虚南下颖川和南阳,乘着秦军主力被反秦联军牵制的机会尝试从武关杀入关中。然而一向杀伐果断的项康却依然还是犹豫不决,还向再次怂恿自己乘机南下的周叔问道:“周将军,北线的情况你也有了解,以你之见,洪水战场的战事会如何发展?是我们的主力最终能够击败暴秦主力,还是暴秦主力能够坚持到我们的主力和反秦联军被迫撤兵?”

    “这个无法预料。”周叔如实答道:“变数实在太多,如果章邯匹夫冒险决战的话,那以我们主力目前的士气斗志,直接击败暴秦主力倒是很有希望。但如果暴秦军队坚守不战,时间对峙得久了,我们的主力又出现了什么疏漏,给了章邯匹夫以可乘之机,洪水战场谁胜谁负就谁也不敢保证了。”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项康答道:“如果我们的主力有什么闪失吃了败仗,让章邯匹夫可以腾出手来回援关中,那我们就算杀进了关中也是死路一条。”

    “右将军,打仗本来就是冒险。”周叔提醒道:“如果过于瞻前顾后,注定只会错失良机。”

    项康更加犹豫,踌躇不决间,项康还随手翻看起了陈平刚刚才亲自送来秦军军情报告,结果也是凑巧,随手从简牍中才刚抽出一块木版随意看得一眼,项康就马上睁圆了眼睛,然后又飞快举起木版,向陈平问道:“陈平先生,你手下的细作探报,说是暴秦军队在从棘原撤往繁阳的时候,暴秦大将王离违背章邯的军令,擅自率军回援被困的军队导致大败,这个情报是否可靠?”

    “应该可靠。”陈平答道:“是我手下的一个得力细作从暴秦士卒那里直接打听来的消息,听说王离还在事后向章邯负荆请罪,章邯宽怀大度没有追究。不过学生估计,章邯当时也应该是没办法,为了军队团结才被迫宽恕了王离匹夫。”

    欢喜神情出现在了项康的脸上,只盘算得片刻,项康就拿定了主意,吩咐道:“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南渡黄河,准备南下颖川。”

    “右将军,你下定决心了?”周叔大喜问道。

    “我们的主力已经有办法立于不败之地,我再不下定决心,那就是浪费战机了。”项康笑笑,先派人把命令发出,又向周曾吩咐道:“亚叔,帮我写一封信给前将军,就说我要去颖川和南阳开辟第二战场,找机会进逼关中威胁暴秦主力的背后,让暴秦朝廷没办法全力救援河内,围魏救赵替他分担压力。另外为了缓解他的粮草压力,我还要把濮阳和白马移交给他,叫他赶紧派人来接管濮阳和白马这两座城池。”

    周曾答应,立即替项康提笔做书,项康则马不停蹄,又向郦食其和陈平吩咐道:“郦老先生,陈平先生,你们也辛苦一下,分别替我给章邯和王离各写一道书信。”

    “什么内容?”陈平忙问道。

    “给王离的书信当然是劝降,劝他赶紧带着麾下军队向我们投降,免得暴秦朝廷追究他在棘原战败的责任,身败名裂还死无葬身之地。”

    项康随口吩咐书信大意,又说道:“至于给章邯的书信么,内容要复杂一些,要说他的书信我已经收到,叫他不必担心我们项家子弟会记挂旧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叔父不幸战死在定陶与他关系不大,只要他能够痛改前非,兑现诺言带着暴秦军队向我们投降,我们项家子弟一定会对他既往不咎,与他化敌为友,共破暴秦。另外再告诉他,只要他能够下定这个决心,可以随时和我兄长项羽直接联系,我已经替他向我的兄长求过情了。”

    陈平脸上露出了奸笑,说道:“右将军妙计,给章邯的这道书信比较复杂,让我来写吧。”

    说罢,陈平当即提笔做书,按照项康吩咐的内容大意很快就写好了一道声情并茂的书信,那边郦食其也运笔如飞,迅速替项康写好了给王离的劝降书信,不过还是在两道书信都写好了以后,项康也亲自在两道书信上都签名用印后,郦食其才想起一件大事,忙向项康问道:“右将军,给章邯的书信如何发出?送给谁?”

    项康笑而不答,先是亲自提笔,分别写下了请章邯和王离的书信封面,然后把给章邯的书信封面放在了给王离的书信正文上,又把给王离的书信封面放在了给章邯的书信正文上,然后才满脸惊讶的说道:“我怎么这么大意?把给王离将军书信送给了章邯将军?把给章邯将军的书信送给了王离?这下子麻烦了,如果王离将军和暴秦朝廷对章邯将军生出了疑心,章邯将军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啊?”

    项康故做惊讶的话还没说完,周叔、周曾、陈平和郦食其都已经是放声大笑,还纷纷向项康竖起了大拇指,无不钦佩项康的心狠手辣,歹毒卑鄙——这该得有多缺德,才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啊?

    笑归笑,大笑过后,周曾却还是有些担心,说道:“右将军,这一手是否太狠过份了?如果我们的离间计效果太好,暴秦军队直接分崩析离,我们的主力太快歼灭了暴秦主力,说不定就有可能抢在我们前面杀入关中了。”

    “没那么容易收到这么好的效果。”项康答道:“王离不是傻子,不会因为我一道送错了的书信就和章邯直接翻脸,最多只会向暴秦朝廷告密,暴秦朝廷就算生出疑心,也只会加强对章邯的监视和防范,不会太快自毁长城,直接干掉章邯或者冒险临阵换将。”

    “还有。”项康又补充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暴秦朝廷真的中计自毁长城,也一定会立即安排好接替章邯的人选,继续统领暴秦军队守卫河内和三川这两处重地,新的暴秦主帅即便没有章邯这么厉害,但是只要死守河内和三川郡的各处险隘,也照样能够坚持一段时间,给我们争取到抢先进兵关中的机会。”

    就这样,才刚发现秦军内部有机可乘,立即动手离间,确保了楚军主力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后,项康连招呼都没和项羽打一声,当天就带着少帅军主力渡过黄河,重新回到了黄河南岸,然后又只留下少量军队守卫濮阳和白马二城,立即又带着少帅军主力走驰道直奔阳武,准备从阳武直接南下颖川,去抄袭刘老三在历史上的灭秦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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