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聚会,阿江喝醉了,我们刚刚把他送回玄井公寓。”

    郑楚臣説道:“他回到家,发现你不在,感觉好像挺生气的。説要给你打电话,可是一转头,人又醉倒了。”

    “……是这样吗。”白秀麒变换了好几次口型,最后还是只回应了最简单的这一句:“那就别管他,让他睡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郑楚臣又説道:“白先生,虽然我不太了解事情的全貌,但是两位好像是因为我而产生了一diǎn误会……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请务必相信我和江成路并不是那种关系。”

    “我这边是真的有正经事要做。”

    白秀麒按着额头,只想快diǎn结束这场让他浑身不舒服的谈话:“总之请转告阿江,我现在很好,事情做完了自然会回去。”

    説完这一句,他道了声“再会”,也不管郑楚臣接下来还准备説些什么就直接结束了通话。然后把手机丢到了写字台上,再没有去理会过。

    此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阳光穿过公寓楼之间的xiǎoxiǎo罅隙照亮了招待所的窗台。白秀麒在坚硬如石头的陌生床铺上睁开双眼,挪开死沉死沉的棉被站了起来。他洗漱穿衣,稍稍整理一下房间,差不多做完了所有的事,这才发现昨天晚上丢在写字台上的手机已经因为没有电而自动关机了。

    他取出充电器将手机联上,重新打开电源开关,几秒钟后开始有信息提示音陆陆续续地响起,他走过去扫了扫,发现全都是垃圾广告。

    只有一条消息是叶风发过来的。説他今天上午忽然有急事,下午两diǎn左右才能赶到陵区,所以约在那个时候见面。

    也就是説,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没有任何安排。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想着江成路的事,白秀麒决定离开招待所,先去陵区走一走看一看。

    昨天晚上的酒劲已经完全过去了,今天倒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冬日的暖阳晒得人浑身暖洋洋。心情不也不知不觉地轻松了起来。

    研究院家属宿舍距离陵区不算太远,门口还有定时班车直达,白秀麒放弃了开车的打算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观察着四周的景色。

    这家属大院的规模不xiǎo,走过了几排老旧的公寓,前面伫立着的是颇具现代气息的xiǎo高层住宅楼,看起来倒是和大城市里的住宅区没什么两样了。

    白秀麒这才恍惚记起。昨晚喝酒的时候苏紫曾经説起过,后头那些老楼如今都是出租给外来关系户住的。研究院的正式员工现在都住在这些新楼里面。

    还真是——又往前走了几步,路边上出现了一个公告栏。仔细一看,除了社区日常告示之外,居然还有研究院的行政通知、职务任免、研讨会信息等等稀罕内容。

    闲来无事。白秀麒就站在公告栏前面一则一则地研究过去,权当增长diǎn儿背景知识。他掀开一份景区停水停电的临时通知,发现底下还有一张没揭干净的粉红色a4纸。仔细一看居然是泰陵分院的职务变动公告。

    对了,昨天晚上苏紫也提起过这个家伙。好像是个有背景的空降兵。苏紫担心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搅乱泰陵固有的“生态环境”,搞得他这个野导游没有出路。

    这个男人,名叫做章函。

    白秀麒将这个名字默默地记在了心里面,説不定今天下午就会见到本人吧。

    过了公告栏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是家属大院的正门口了。

    现在是上午八diǎn左右,依旧处于上班高峰时段。柏官县城的节奏当然比不上正儿八经的大城市那么紧凑,但是人群还是比昨天晚上多了好几倍,有那么diǎn儿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感觉。

    经过门卫保安的指diǎn,白秀麒顺利地找到了街对面发往泰陵的固定班车。因为研究院的正式员工可以免费乘坐内部的通勤专车,所以这趟班车的乘客基本上是游客。

    今天不是双休日,车上没有满座。白秀麒上车买完票,就听见后排的座位上有人喊着他的名字。

    “早上好!昨晚上睡得好吗?”自封为泰陵第一野导的苏紫,一脸神清气爽地招呼白秀麒坐到自己的身旁:“怎么不坐内部的专车?”

    白秀麒解释説,今天下午才会干正经事,上午只是随便逛逛。

    苏紫一听,二话不説就表示让白秀麒跟着自己,保证值回100块钱的门票价。

    “你一会儿还要去门口拉客组团吗?”

    白秀麒问道,一边心想着不如出钱包下苏紫半天,跟着他到处走走看看,顺便多问diǎn关于泰陵的故事。

    然而苏紫却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我的团从来不吆喝,人早就已经满了。”

    説着,他指了指这左左右右的观光客。

    “这车子里前前后后坐着的大家伙儿都是团友哦。大部分都是以前的老客人介绍的,还有就是外地的深度游导游推荐过来的。站在大门口拉客那都是五百年前的做法了,不干喽!”

    正説着,班车到diǎn准时启动了,不紧不慢地朝着东方行驶,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悬挂着“柏官县欢迎你”的县大门。

    “好,从这里就要开始解説了。”

    苏紫从包里取出一个头戴式耳机,将麦克风贴到了嘴边上。

    直到这个时候,白秀麒才发现过道对面的两位“团友”都戴着入耳式的耳机,显然讲解内容就是通过这种无线传输从苏紫口中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不大叫大嚷、影响环境,还能保护嗓子,倒还真是一举两得。

    坐在苏紫身边的白秀麒,当然没有必要戴上耳机,他不仅能够享受到导游的“原因讲解”,还附赠特殊指diǎn。

    “今天上午我们要参观的地方叫做泰陵,是章朝第三任君主景帝姜晗的陵寝。提到景帝,很多人都知道他是章朝的中兴之主。当他出生的时候,章国还只是中原这个大棋盘上面的一颗xiǎoxiǎo棋子,他的父亲和祖父,在生前都只能算是xiǎo国的君王,而并非是真正的皇帝。景帝年少时,曾经在当时最强盛的国度——钱国做过许多年的质子,因此在有些史书上也被称为质子晗或者公子晗。直到他的父亲,也就是后来的高宗过世,景帝才借口治丧,在一群死士的护卫下返回故国。当时,他们走得正是我们脚下的这条道路。”

    巴士驶上了一座水泥平桥,桥边立着一块石碑,刻着“青马涧”三个血红的大字,桥下是滚滚流淌的河水,河岸两侧垂柳依依,更远处则是被开垦出来的滩涂和田野,树立着一串串比雪还要洁白的蔬菜保温大棚。

    “两千一百年多前,柏官县城这一带全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有鹿、野猪,狗熊和虎豹神出鬼没。旅人每走上几十里地才会遇上一个xiǎo镇或者村落;如果运气不好迷了路,也就难逃一死。为了保证公子晗能够顺利地返回章国,早在公子晗的父王驾崩之前,章国的死士们就开始了谋划,沿着这条路布置了几个暗桩diǎn,安排了自己人为公子晗提供食宿……大家现在请往右边看,看见路边那家挂着‘停车吃饭’招牌的饭馆了没有?那个位置上原本就有一个酒馆,公子晗在里头吃过一碗青菜笋丝面。”

    团员们发出了高高低低的笑声,听得出来没有人把最后的这段话当真。苏紫却捏着麦克风,扭过头来对着白秀麒轻悄悄地説了三个字——

    “是真的。”

    无论真假如何,过去的事总归已成烟云。如今的“停车吃饭”,也早就已经不是当年杀机四伏的林间酒馆。巴士在平坦通达的道路上行驶着,游客们根本没有办法感觉到两千多年之前,那场逃亡的惊心动魄。

    根据苏紫的讲解,经过那座酒馆之后,为了躲避钱国的追兵,护送公子晗的人马不得不舍弃了道路,往山林深处走去。他们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翻过了一座山,眼看着就快要抵达钱国与章国的交境地界。

    “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托现代科技的福,我们不用再重走当年质子晗的老路,穿过前面的隧道,皇陵很快就到了。”

    苏紫説完这句话没过多久,前方的山体上果然出现了两孔隧道。上圆下方的造型让白秀麒打了一个寒噤,联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皇陵隧道。”

    苏紫的声音在一片昏暗中响了起来:“造型是不是有diǎn像中国古代传统的棺材?不要害怕,棺材在别的地方可能挺晦气,但是我们这里是皇陵脚下,穿过这个棺材形状的隧道,就意味着大家都可以升官发财,是大吉大利的意思。这条隧道是香港一位姜姓富商出资修建的,修好之后他的事业就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説到这里,他又捂住了麦克风,对着白秀麒狡黠一笑。

    “这个,才是胡説八道。”未完待续

    ps:两千年只在苏紫弹指一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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