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隆起的悬崖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是一条从岛屿中部的高地一路延伸到海边的带状山脉。常年为岛屿南部抵御从西面海上吹过来的强风。悬崖南面如斧凿刀削一般直接插入海水中,东侧则是一片无水的礁石和沙滩,一直连接到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

    那座海神庙就建造在礁石和沙滩的交界处,很难弄明白它屹立至今的道理。沙子的颗粒在不断变大,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迈进,终于勉强看清楚了大约十来米开外的建筑物。

    海神庙的占地面积并不大,看起来甚至还比不上白家的宗祠。传统中式的平层建筑,外面包裹着黄色的围墙,里头模模糊糊地翘出几条屋脊。

    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围墙里头居然有光。

    “哦,那是长明灯。”大叔如此解释。

    黄向远是一个很迷信的人,海怪的脚印更是让他对于海神庙里卷轴上的故事深信不疑。所以他重新修缮了海神庙,在里头diǎn上长明灯,花果贡品更是常年不少,希望以此得到海神的庇佑。

    説话间,他们就到了庙门口。对开的桐漆大门只是虚掩着,隐约透出里头的光亮。

    “xiǎo心diǎn!”大叔忽然大声提醒众人:“老黄经常在里头放吃的,所以庙里面可能会有偷吃的野兽,黑灯瞎火的,不要被它们抓到了!”

    “抓到了就烤烤吃掉。”江成路笑着应了一句,抬脚就把门给推开了。

    正门里头是不大的一个xiǎo院子,除了一个香炉和两盏石灯之外别无其他。xiǎo院对面就是海神庙的主殿,屋脊上贴着潮汕风格的五彩嵌瓷,四柱三间的敞亮明堂,一眼就能看清楚里头的格局——

    正中央dǐng天立地的泥塑神龛,龛里头站着一尊几乎与人等高的泥塑雕像。果真是海藻似的头发、铜铃大的眼睛、人不人鬼不鬼,在电子长明灯闪烁的光线下更显得阴森诡异。

    很显然,这应该就是海怪了。

    大叔説,开矿的那段时间。海神庙被用来当做岛上的食堂。原有的雕塑早就被打碎了丢到海里去了。如今的这尊海怪塑像是老黄去年请人重塑的,据説过几年还有贴金的打算。

    白秀麒一边听着他解释,一边将目光从海怪塑像转移到了前面的供桌上。

    神龛前面当然少不了有贡品。一个剥开的柚子,一碟苹果,还有两盘子却是空着的,里头只有一diǎn残羹剩菜,简直就像是被海怪吃掉了。

    “哦,这两碟是肉菜。”大叔不紧不慢地解释:“刚刚不是提到过的吗?附近一带有性肉的xiǎo畜生,全靠这个庙养活呢。”

    説着,他又走到东面的墙边。冲着众人招招手:“过来看看这里。”

    白秀麒这才发现。原来海神庙的东西和北壁上还有壁画。由右至左环绕明堂一周,画得显然就是海怪的传説故事。

    花阴问:“大叔,这个就是当初在房梁上找到的卷轴的复制品?”

    大叔diǎndiǎn头,又开始嘀嘀咕咕地介绍起壁画上的细节。在他的身后。花阴已经和花阳一起摇起了脑袋。

    白秀麒也没説什么,只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丢给了江成路。江成路看见拍得是幅海边的大全景,一时间也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明堂。

    海神庙就那么一丁diǎn儿大,正殿后面是两个早就被废弃的窝棚。一行人又在院子里转了转就走了出来,重新踩在沙滩上。

    凉风习习,明月在天,远处的大海上柔光粼粼,让人看得有diǎn出神。白秀麒却望着不远处漆黑沉默的悬崖问道:“大叔。你有船可以载我们去看看海神洞吗?”

    这话把大叔给吓了一跳:“你们要进洞?那可不行!”

    “不是今晚,明天白天也可以。”

    大叔却还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早晚的问题,山洞里头这几年崩塌得非常厉害,入口处的海陆都快被堵住了。外头的船开不进去,里头的水流不出来。积了不少硫磺和毒气。老黄上次请专家来看过,説绝对不能让游客进洞,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他的语气严肃,看起来情况的确不容乐观。既然如此,白秀麒也无意勉强,diǎn了diǎn头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海神庙已经见识过,接下来光秃秃的沙滩上也没啥东西可看。大叔説自己还想回夜市上再吃几串铁板鱿鱼头,而花阴闹着説困要回旅馆休息,于是他们就挥手作别,各走各的路。

    目送着大叔走远,江成路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白秀麒的手机。

    “这照片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秀麒给了提示:“你仔细看,海边上的那些人在干什么?”

    江成路这才将近处的画面局部放大,看见近海的水域里一行一行地拉了很多道渔网,渔网和渔网之间的水里则摆放着一些漂浮物。岸边,有两三个人正在将从海里捞出来的贝壳一个一个地丢在地上,另有一个老人拿着刀正在开珠。

    “笨啦!这是人工养殖海水珍珠的场景。”花阴插嘴道:“虽然我国古代有过一些淡水珍珠养殖的记载,但是海水珍珠的养殖可是闻所未闻,所以我给人偶做古装造型的时候几乎不用正圆的养殖珍珠,因为在古代那种走盘珠实在太难得了。”

    花阳似乎不太同意妹妹的判断。

    “但是古代也有珠池这种东西,因为水温和地形等关系,生长着特别多的珠贝,画面中的会不会就是这种珠池?”

    “不是的。”

    白秀麒摇头:“我去过那种古珠池,涨潮的时候水能有十几米深,珠贝都藏在水下的礁石里头,海民必须深潜入海底采珠,溺死的、被鲨鱼咬死、水母海蛇咬到的都很多,哪里是画里的这样风平浪静还插几个浮标,以为下面还会有珠笼吗?”

    江成路听来听去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所以説画面里的养殖珍珠方式古代应该是没有的。那么作为这幅壁画原图的梁上古卷轴,其实也是今人创作的?”

    白秀麒diǎn了diǎn头:“比起海寇,我更倾向于所谓的卷轴和海怪都是黄向远自己安排的,为得是利用传説增加瑰火岛的曝光率。也算是用心良苦吧。”

    “要想火?其实很简答啊。”江成路耸了耸肩膀:“直接説这里就海外仙山嘛,宣传口号都想好了,‘秦始皇没找到的,我们为您找到了。’”

    他的话当然引来了其他三个人的嗤之以鼻。时间不早了,继续留在海滩上也没什么意思,一行人就决定打道回府。

    回旅馆的这一路上很阴森,不过由于旅馆dǐng上亮着一盏灯,倒也不至于难找。十多分钟之后他们就站在了客栈门前的xiǎo平台上,宗叔晒着的目鱼干在海风里摇椅晃的,下面蹲着几只猫,亮着莹绿的眼眸。

    这还只是抵达海岛的第一天,来日方长也没有什么非得在今晚上弄明白的事,四个人上了楼之后互相道别,白秀麒就跟着江成路回了房间。

    打开dǐng灯,关上房门,白秀麒从口袋里掏出钞票夹和手机随便往床上一丢,正想喘口气,忽然间就被江成路从后头偷袭,一下子抱着就按在了床上。

    “……”白秀麒觉得有diǎn不妙,但还是佯装镇定地打了一下江成路的手:“放开,热死了!我要去擦身。”

    “不放。”

    江成路沉重的呼吸声贴着他的后颈传过来:“刚才你吃了多少牡蛎。”

    “……四个。”

    白秀麒想了想。他的肠胃功能没有完全恢复,就算美食当前也必须节制。

    江成路却笑了起来:“我吃了四十个。”

    白秀麒一听他説这话心里头就明白了——早在上大学本科的时候,中外美术史课程的老师就曾经在讲解让?弗朗索瓦?特鲁瓦的牡蛎宴时特别提到过牡蛎的隐喻意义,这是一种具有壮阳效用的海鲜,据説意大利大情圣卡萨诺瓦每天都要生吞四十枚牡蛎,这或许也使得他有足够的精力能与一百余名女性发展出不一般的关系。

    ……想到这里,白秀麒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在劫难逃了。

    “别这样。”他决定尝试一下怀柔政策:“我今天真的很累。”

    江成路没有説话,他只是慢慢地低下头,又抬起眼皮默默地看着白秀麒,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果然立刻让白秀麒联想到某种温柔的大型工作犬只。

    怀柔对怀柔,没想到这一轮,竟然是白秀麒败。

    “……那我用手帮你。”他退让一步:“就一次。”

    江成路还是不回答,动作倒是挺麻利,已经蹬掉了鞋子爬到了白秀麒的床上。先是按住白秀麒狠狠地在床上啃了几口,接着又从他的嘴贴到了他耳边。

    “要不……你用嘴试试?”

    “做你的春秋大头白日梦!”

    想都没想过这件事的白秀麒直接上脚,作势要踢江成路下床,可就在这个时候,玄关那里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ps:

    不好意思,今天终于病了,上午挂盐水,晚上还得去上夜班,实在无法二更。明日三更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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