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容易彼此感染的动物,个人情绪也就容易变成集体情绪,在这种情绪支配下的行为,往往都是“瞎起哄”。

    但瞎起哄也并不一定都是坏事,就像现在,受到喜讯的鼓舞,人人干劲十足,每一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甚至还有人五音不全的唱了起来。

    所以这点小雨根本阻止不了人们高涨的热情,何况下雨了更要抢收,但老天爷似乎“高兴”过头了,这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不觉就变成滂沱大雨。

    雨下的让人睁不开眼,在这种情况下,稻子割了之后一时半会无法脱粒,堆在一起更容易发芽、霉烂。

    所以大家也只能停止收割,收拾农具,各回各家,我负责送一头牛回公社的牛棚,这对经常放牛的我来说,根本不叫事。

    但是点子背的时候,喝凉水都能塞牙。就在我拉着水牛快到公社的时候,咔擦一声惊雷响起,不仅把我吓了一跳,就连性子沉闷的水牛也被惊着了,当场撂蹶子,迈蹄就跑。

    可是牵牛的绳还攥在我的手里,被它这么一带,我瞬间就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不说,还让水牛跑了。

    狗日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要是把牛弄丢了,那可吃不了兜着走,文化大革命刚结束,我这大好青年,还要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所以也顾不上疼痛,一咬牙,我爬起来就追,但是路已经被雨下的泥泞,在上面跑起来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脚下吃不住,呲溜一声就摔倒在地。

    转眼之间,我身上就没有干净的地方了,而且与水牛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气的我忍不住破口大骂,索性脱了鞋,光着脚丫子追上去。

    跑了一会,不知是不是水牛的“情绪”稳定了,渐渐也就停了下来,但是追上它的时候,我也精疲力尽,便翻身趴在牛背上,任凭大雨冲刷,就当洗澡了。

    用脚踹了踹牛屁股,水牛哞的一声,也就驮着我晃晃悠悠的走动起来。

    要说这些大牲口就是有灵性,根本不用我领着,很自觉的就往公社走,但是因为这么一耽误,天可就晚了。

    等我把牛赶进牛棚的时候,四下里已经黑的看不见路,而且这老天爷完全没有打住的意思,倾盆大雨止不住的下,好像憋了这么久要狠狠发泄一下似的。

    我浑身湿透,也就不想冒着雨回家,打算先在公社里避一避,等雨小了再回去,反正我娘她们知道我来公社送牛了,应该能猜的到我在这避雨,也不会太担心。

    透过窗户,瞧见屋里亮着灯,我便推门进去,本以为屋里的是经常在这看守的老支书,或者胡队长,可我刚进去,屋子里就响起了一个姑娘的尖叫声。

    我不由的一愣,紧接着就意识到屋里的既不是老支书,也不是胡队长,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黑发,雪白的后背,和一张惊恐万分的脸。

    “赵迎春!”我脱口而出。

    她是赵四海的堂妹,上学的时候,也是我的同学,赵四海在他老赵家是蝎子粑粑--独一份,这赵迎春可是个好姑娘,完全没有因为赵四海得势而怎么样。

    穷苦家的姑娘没那些娇气,赵迎春平时都是把头发盘起来的,什么农活都干,简直就是个假小子,甚至在我的印象里,她跟我们就没有什么区别。

    我从来没想到赵迎春还有这样的一面,湿漉漉的长发松下来真好看,还有她的后背,怎的那么白呢?

    一时之间,我竟然愣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李水莲的“老板”来,她也是一头长发,而且白的让人害怕。

    “你还看?把眼睛闭上!”

    赵迎春怒吼一声,缓过神来,我急忙转过身去,给我臊的呀,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得亏文化大革命结束了,不然肯定会给我扣个“臭流氓”的帽子,思想教育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过我这么堂而惶之的看了人家的身子,好像跟“臭流氓”也没什么区别了,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我急忙解释道:“我以为这里是老支书他们,就进来避避雨,没想到看见……”

    正说着,赵迎春从背后一把抓住了我,怒吼道:“你说你看见什么了?”

    我不由得一惊,转过身来,就见她已经穿好了衣服,急忙发誓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发誓我真不是有意的,对……”

    我之所以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那是因为我的目光扫射到了赵迎春的胸前,我可以用人格担保,我真不是刻意的,而是因为她的衬衫被淋湿了,紧紧的贴在身上,里面就若隐若现了。

    我的妈呀!

    在我暗自感慨的时候,赵迎春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举动,立即大叫一声,紧接着就给我来了一记大耳刮子。

    我本来就没反应过来,再被她这么一抽,顿时眼冒金星,险些站不住。

    “周道安,你混蛋!”赵迎春双手护在胸前,脸红的就跟猴屁股似的,拉开房门想走,可大雨还在下,而且还时不时的打雷闪电。

    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赵迎春急忙冲到床前,把被子往身上一裹,这才松了一口气,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好像能把我杀了似的。

    尴尬,简直是尴尬他娘夸尴尬--好尴尬!

    外面大雨滂沱,我也走不了,刻意的吭了吭,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无聊的望着煤油灯。

    任外面雷鸣电闪,但屋子里却静的让人窒息,憋了好一会,我一拍桌子道:“赵迎春,咱们是老同学,平时处的也不错,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赶巧了,这事只要能翻篇,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赵迎春裹着被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忿忿的说:“什么赶巧了,分明就是你故意的,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臭流氓。”

    “怎么把我说的好像你堂哥似的。”我小声嘀咕着,见赵迎春两眼一瞪,急忙吭了吭说:“赵迎春同志,你这么说可就有点修正主义了,我又不知道屋里面的人是你,怎么能说我是故意的呢?再说就算我知道你是,也想不到你会脱衣服呀!”

    “周道安,你!”赵迎春立即拍案而起,身上的被子却掉了下来,她又急忙坐下把被子裹好,慌乱的样子差点把我逗笑了。

    在她赵迎春面前耍嘴皮子,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完全不给她机会的说:“咱们是新中国的大好青年,可不能走修正主义的路子,当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赵迎春冷哼一声,说:“当然是你的不对,难不成还是……”

    我立即打断道:“是我不对,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这么过去了,行不?”

    赵迎春瞪着,并没有马上回答,也就在这个时候,呼!煤油灯竟然灭了。

    赵迎春啊的一声惊叫,说:“周道安,你又想耍什么鬼把戏?”

    “是你恶人先告状吧!”我苦笑道,“不答应给句痛快话就是,你吹灯干什么?”

    “放屁!”赵迎春立即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吹灯了,分明是你使坏。”

    黑暗中,再争执下去也不是办法,我郑重的说:“真不是我干的,要不是你吹的,那有可能是风刮灭的,火柴在哪?先点亮了再说。”

    赵迎春哦了一声,与此同时,就听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顿时亮如白昼,屋子里也亮了一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却听赵迎春又是啊的一声大叫,竟然不在意我看她身子的事,自己投怀送抱过来,一把搂住了我的胳膊。

    我忍不住嘲笑道:“不是吧,跟我吵的时候,你不是挺厉害的嘛,怎么害怕闪电起来了,这可是你主动扑过来的,别又说我耍流氓。”

    说着,天际就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然后才听赵迎春颤抖着小声说:“我不是怕闪电,而是我刚才看到墙上面有东西!”

    “墙上!什么东西?”我不由的一愣,但能感觉到赵迎春在颤抖,好像是真的害怕。

    赵迎春有些迟疑的说:“好……好像多了一个人影子。”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发毛起来,就感觉一片漆黑之中,好像真有一个人站在我们身边,近在咫尺。

    但是为了安慰她,我还是故作镇定的说:“人吓人,吓死人,你别自己吓自己,可能是你看花眼了,火柴在哪?我来点灯。”

    闻言,赵迎春才放松一些,但双手还是抓着我的胳膊,说:“火柴就在桌子上,你摸摸看。”

    我伸手就快速的在桌子上摸了起来,幸运的是,很快我就碰到了,但不幸的是,可能我的动作太快,啪的一声,火彩被我碰掉了地下。

    我赶紧寻着声音去摸,一把抓起火柴,正想拿出一根划亮,天空中又是咔擦一道闪电。

    也不知道这雷公电母是不是故意的,我就感觉这雷电好像是绕着公社打的一样,屋子里瞬间又亮如白昼。

    在电光的映照下,墙上的确有我和赵迎春的影子,但我清楚的看到,上面明显多了一个,而且那个影子没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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