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汪汪的烛光中,站着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有手有脚,可是这脖子上却空空如也。

    陈老西啊的一声惨叫,吓的连声音都劈叉了,咣当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裤裆里情不自禁的就尿了。

    要说陈老西这就算胆大的,换作别人,恐怕嗷唠一嗓子就直接吓死过去了。

    望着那个没头的女人,陈老西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冷汗唰唰的往外冒,嘴唇哆嗦着,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女人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陈老西,说:“你什么你,有什么话先把舌头捋顺了再说。”

    也不知道是烛光照的,还是被吓的,陈老西脸色铁青,猛吸了几口气,咬着后槽牙,说:“头呢?”

    女人伸手向屋顶指了指,陈老西顺势抬头看去,差点没把自己的牙给咬碎了,因为房梁上赫然吊着一个人头,还在张嘴说:“在这呢!”

    胆子再大也经不住吓,尤其和那个脑袋四目相对,陈老西终于坚持不住,两眼一翻白,咕咚倒地,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陈老西惊叫一声,急忙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遍,一根汗毛也没少。

    环顾四周,就见自己还在村后面那片废墟之中,并没有什么大宅院,他用来捕鱼的网就扔在不远处的村沟旁,看来自己是在这里睡了一宿。

    陈老西二话不说,网也不要了,爬起来一阵疯跑回家,闩上院门,一口气灌了三瓢井水,又瘫坐在地上老牛大喘气,两眼空洞的望着水缸,乜呆呆的发愣。

    难道那些是昨天晚上的一场梦?

    可陈老西清楚的知道那并不是梦,因为他的的确确在废墟中睡了一夜,而且捕鱼的网就在旁边,这怎么可能是梦呢?

    但最让陈老西确定那不是梦的,还是他现在能清楚的记得,在他昏过去之后,他感觉到有一个女人睡在了他的身边,前胸贴着他的后背,一双嫩滑的小手,在他身上来回的摸呀摸。

    而且还贴在陈老西的耳边说了很多话,告诉陈老西她叫李水莲,自己生前受了很多罪,又含恨而死,不得解脱,希望陈老西救她。

    陈老西不知道是因为可怜她,还是因为自己对昨天晚上的那种感觉上瘾了,在地上整整坐了一两个小时之后,陈老西把手中的水瓢一摔,就冲进了屋里。

    饭也没吃,他带上家里的钱,拉着板车就急冲冲的出了门。

    到了镇上之后,陈老西按照那个女人的吩咐,找到了一家寿衣店。

    当时虽然反对一切封建迷信,但人死了做一身寿衣还是可以的,可陈老西拉着板车到寿衣店,却不是为了做寿衣的。

    走了进去之后,他就按照女人交代的,问:“老板,你们这里有纸扎活吗?”

    陈老西也只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一问之下,居然这寿衣店里还真有纸扎活,老板就问他是扎纸人纸马,还是金桥银桥。

    陈老西说:“你先给我扎一顶花轿,再配两个抬轿子的,抬轿子的可以随便扎,但花轿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定要是黑色的,除了这些,再给我扎一个小媳妇模样的纸人,做好看些。”

    开门做生意,只要给钱就干活,客人有什么要求,老板也不过问,照做就是,不到一个小时也就做好了。

    陈老西看着眼前的纸人纸轿,不禁暗叹扎纸活的师傅手艺好,这要是放在暗处,乍一看,就跟真的一样。

    但是有一点,陈老西以前听人说过,纸人是不点眼睛的,往常看人家办白事用的也都不点眼睛,可眼前这纸人却已经点了眼睛。

    不过他并没有质问老板,也没有退货,因为那个女人跟他交代的,就是纸人小媳妇一定要点眼睛。

    既然人家已经点好了,也省的自己费口舌,陈老西也就没有多想,付了钱,把几样纸活装上板车,上面盖着麻袋遮挡。

    虽然有麻袋挡着,但那鼓鼓的一车,难免让人起疑,还是碰上村子里那些调皮捣蛋的,这一车东西毁了不说,他陈老西很可能还要挨批斗。

    所以村子里这一段路才是最难走的,回来的路上,陈老西就想好了,他并没有走正道,沿着小路绕到村子后面,那里人少,而且离他家近,只要渡过那条村沟就行。

    要说陈老西已经从害怕变成魔怔了,那村沟少说也有两三米宽,他就举着那些纸扎入水,一躺一躺的运。

    村沟里不仅脏,而且还很臭,尤其水下面的淤泥一旦被搅动,就会向上冒气泡,那味道,简直臭气熏天,长时间闻,甚至有中毒身亡的可能。

    把东西运回家中,陈老西又拉着板车,绕到大路上回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陈老西就把纸轿和四个抬轿子的搬到那片废墟之中,四下里看了看,便点火把东西烧了。

    烧完之后,陈老西就跑回家里,啥事也不干,坐下等候,但是心里却很猫抓似的,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害怕,还是期待。

    一直等到天快要黑了,陈老西终于听见了一阵拍门声,浑身一个激灵,透过院门的门缝,陈老西就看见外面停着一顶四人抬的花轿,黑花轿。

    来了!

    陈老西心头一紧,颤抖着双手拉开了院门,就见那四个人低着头,抬起黑花轿一步一步走进了院中,直至花轿停在房门前。

    陈老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只能傻愣愣的站着,这时他就看见黑花轿的轿帘被掀开了一角,还是从里往外的,这显然是花轿里的人要出来了,可是任凭陈老西把眼睛睁的再大,也没看见那个人。

    紧接着,轿帘子又垂了下来,恢复正常,那四个人抬起黑花轿,调头又走出了院子,转眼消失不见。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陈老西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缓过神来,立即把院门关上、闩死,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个甜美的女人声音说:“你要在外面傻站到什么时候?快进来呀!”

    陈老西挠了挠头,嘬着牙花子,说了一声唉,这才慢慢的走进了屋子,就见自己放在床上的纸人正歪着头在看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头回生,二回熟。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陈老西非但完全适应了纸人,甚至已经把它当成了人,打心里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媳妇。

    而且渐渐的,纸人非但能动了,就连浑身上下都变的跟真人一样,皮肤跟嫩豆腐似的,就是身子骨比较脆弱。

    不仅能陪陈老西说说贴心话,还能和他共枕而眠,包括行房,除了不能沾水火,这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小媳妇。

    但是没过多久,陈老西就发现自己媳妇有些不安分,尽管把她严严实实的锁在家里,但陈老西还是听到了村里的各种传闻。

    可是陈老西不敢管她,甚至认为人家能做自己媳妇,让他一把年纪还能尝尝男女之乐,自己就应该知足了。

    直至倒霉催的刘二愣子被他捉奸在床,事情就开始向他难以想象的地步发展,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也会死。

    听完陈老西这么一大堆话,我也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咱们见到的是同一座大宅院,而且连位置都一样,难道那片废墟的地头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原来住在那里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会不会也是受其影响?

    从陈老西的讲述之中,我还发现了一点关于李水莲的蛛丝马迹,我记得那天李水莲骑在我身上的时候,曾说她的身子是什么“阴纸傀”。

    而事实上,那是陈老西到镇上的一家寿衣店买的,虽然是李水莲让他去的,还交代纸人一定要点眼睛,但是刚好寿衣店老板卖给他的就是点好眼睛的,这难道只是巧合?

    是不是可以说,李水莲跟那个寿衣店有联系,甚至她的“老板”,就是那家寿衣店的老板,或者是店里的人。

    于是我急忙问道:“那家寿衣店的老板,跟你的死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见陈老西摇了摇头,我又问:“那家寿衣店的招牌叫什么?”

    陈老西想了想,说:“吴记寿衣店。”

    既然对不上号,我也就打算有空去那个寿衣店看看,当下对陈老西说:“你现在只是阴魂,长时间在这呆着,不论对你还是对别人,都不好,我送你去下面吧!”

    听我这么说,陈老西立即摆出一副警惕的姿态,甚至想要逃跑,摇了摇头说:“我不想死,我想……”

    “可你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还想着李水莲?”我不禁苦笑,“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是怎么死的,难道还要为了她,沦落成孤魂野鬼吗?”

    陈老西微微一怔,神情有些寞落,似乎在做心里斗争,过了一会,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行,我听你的,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点头道:“帮什么忙你说吧,只要我能做的到,一定帮你了了心愿。”

    陈老西习惯性的挠了挠头说:“帮我捞个东西。”

    我不由的一愣,“捞东西!捞什么?”

    陈老西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些尴尬的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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