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者很多、但也仅限于围观而已,没有谁勇敢地上前揭榜。

    不过我看莫少并不着急,他只是倨傲地站着不说话,一切由鬼差们解释。

    这也难怪,王榜这不是刚张贴出来么!时间还早,他当然不用着急。

    然而这不正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任务吗?我想去啊,我做梦都想!但是很显然,我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

    我远远地看着,又气又急。我知道,正因为这件事情由莫少经手,所以我恐怕是想都不要想了。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怎么甘心!

    一个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我该怎么办?

    万分纠结的我从此开始,每天必须到广场游走一次,去看、去听、去读那张王榜。

    值得庆幸的是冥城居民们对王榜始终没什么热情。

    这也难怪。

    症结还在于“风险”二字。

    冥城之中,从显贵到普通鬼物,显然已经适应了慢节奏的生活,很少有人不满足;即便是我所熟悉的田亮亮,更多的时间里总是习惯了逆来顺受,所以他们安于现状、畏惧风险。

    从他们的角度想也正常:谁都愿意按部就班地排着队,等待轮回到来,投胎转世,这样不是多好!

    “义士这称号,听起来光荣、但做起来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魂消魄散。”

    这是我从鬼民们口中听到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看来阎王设定一月为限,他应该也是对此有所预料。

    依我看,如果一直没有谁来揭榜就太好了!

    可是让我郁闷的也正是这一点:一个月呀一个月!没有头绪的话,便是一年也没有区别;如果真有谁去揭榜,不过是分分钟的功夫、便是一天也嫌长!

    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身边溜走。

    不过干着急也没用,一直等到过了十来天,仍然没有鬼物去揭王榜。

    就连赶路的鬼物也很少驻足去观看王榜上的内容了。

    我一直在暗中远远观察,看到莫少渐渐懈怠,有些不奈烦的样子,并且叫了几个鬼差一起,就在王榜不远处席地而坐,开始大呼小叫地聚众赌博。

    到第十五天头上,莫少和伙伴赌得不亦乐乎、正在兴头上,这时突然跑来一个鬼差来叫他、贴着耳朵和他嘀咕了半天;莫少就风卷残云一样收拾了地上的赌具,又向鬼差们吩咐了几句,就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去。

    等到他现次出现时,我看到他的脸上贴了好几张膏药。

    哈!我就知道,这家伙玩物丧志,放着正事不做,当街聚赌,大庭广众之下,大家伙的眼睛都盯着呢,所以不挨他老爹一顿胖揍才怪呢!

    接下来和我猜测的一样:莫少这回终于老实了!只见他大声斥骂着几个鬼差,带着他们挺直身体,开始煞有介事地站岗值勤。

    但是做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活受罪,是一种折磨。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剩下的时间,但是在一旁看他受罪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开心事。

    我想揭榜没机会,那么观看皮塌嘴歪的莫少怪模怪样装正形,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这家伙哭丧着脸咬牙坚持的丑态,看得我真是乐不可支。

    第二十天,还是没有人来揭王榜;这样一来,不光莫少烦恼,就连鬼差们也开始焦灼躁动。

    这时突然看见田亮亮奔跑过来,嗵嗵嗵地,跺得地面抖动,还引得众鬼偏头注目观看。

    “真是有病!”

    鬼差们纷纷怒骂。

    骂完了,有个鬼差却皱着眉头想了想,对莫少说:“少爷,要不,让催命鬼来把王榜揭了算球,你的话他不敢不听,那咱们就省得老这么耗着!”

    莫少却不加思索地嚷道:“呸!就他,也配作义士?快拉倒吧!”

    还剩最后五天。

    莫少大概是回家央求了笔墨司,这才在他父亲的协调下将施粥地点转移到王榜附近,想借此吸引鬼民们更多地关注王榜上的招贤信息。

    但是却招来骂声一片,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

    一些居民不想舍近求远,就纷纷回家吃餐点;到最后,招来的仍然是大批穷鬼,一群人只顾着抢粥喝、谁有那闲功夫听莫少或手下的鬼差罗嗦!

    还是那几个饿死鬼给面子坚守到最后,但他们却恨不得将粥碗内壁舔掉一层皮,接着又竟然伸出长长的舌头、争抢着去“清洁”粥桶四周的地面。

    我估计莫少应该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饿死鬼们的丑态吧?

    开始他还厌恶地皱着眉头坚持,然后开始犯恶心,最后就忍不住狂奔着找地方呕吐去了。

    事实证明这实在是一个馊主意。

    倒数第四天,鬼差们不得不将施粥处搬回原地。

    倒数第三天的时候,莫少又贴着膏药来站岗,肯定又挨揍了。

    倒数第二天,莫少这回可真是急红了眼、说不得也要拼了!

    天刚向黑,他就带着鬼差们从家里扛了一只巨大的口袋到广场上来,然后鬼差们就向四面八方跑去,满大街地吆喝:“好消息好消息!莫少少爷大散财了,快到广场领钱去呀……”

    随着消息的不断扩散,整个冥城一下子轰动起来。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福利!

    鬼民们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就连平时总爱宅在家里不肯见人的懒鬼们都成群结队地赶来了。

    平时空荡荡的广场一下子鬼头攒动、变成欢声笑语的海洋,就连中元节也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看到这场面,几名鬼差顿时有点慌乱;不过莫少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不知道田亮亮来了没有?人太多、一下子没办法找到他。

    钱不钱的我一点也不在意,让我最牵肠挂肚的就是那张王榜。

    但是现场这么多人,我只要敢于凑热闹,不知道要有多少次会被踩成肉饼。

    但是畏难而退显然不是我的性格,如果真这样的话可就坐实了我孙远的名号了。

    先前在村里我就是公认的胆子大,但我可不想做傻大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胆大心细。就是这样!

    望眼欲穿地等了都快一个月了,要是仍然没有想出办法或另有计较,那岂不是就白等了?

    乱中取胜、混水摸鱼;这么多的鬼民都是奔着莫少的钱来的,大概只有我才对那张王榜朝思暮想。

    最好所有鬼的眼睛里只有钱,而我只要时刻盯紧王榜就好。

    我可是有备而来的。

    早在几天前,我就提前找到了一个安全可靠的藏身之地。

    我并没有在鬼影稀少的时候以身犯险去接近莫少他们一伙,而是趁现在,莫少他们大部分的精力被众鬼民吸引着,我开始行动了。

    早前已经探索得一清二楚的:广场下面有一条浅而窄的涵洞,这大概是在冥城建设初就预留下来作为下水道的,而设计者大概没想到冥城上空不会下雨吧?所以下水道基本就处于闲置状态,很干燥。而且冥城里除了我和黑猫外,似乎没有老鼠之类的其它小动物。

    所以对我来说,这是一条再好不过的隐秘通道了。

    从这头的入口钻进去,隐约还听得见头顶上鬼声鼎沸;我象一只小老鼠一样,撒开脚丫子地奔跑,真的是在赶时间哪!

    拼命跑、拼命跑……

    看来身体变小了也并非一无是处。

    其实我还是相当紧张的,就怕没等我赶到,王榜就被揭掉。

    ——那样的话可就欲哭无泪了。

    还好我是幸运的。等我到达另一个出口、向外观察动静的时候,莫少还在喋喋不休地演讲呢。

    这时他刚好讲到做一名义士的无尚荣光和伟大意义,唾沫横飞之际;鬼民们已经听得有些不奈烦,开始发出嘘声。

    我禁不住失声而笑。

    “别讲那些没有的啦!说好的散财呢,你可不能骗我们!”

    “对呀对呀!”

    “再特么废话咱们就散喽……”

    “我们要钱!我们要钱!”

    一个鬼差大吼:“安静,有钱!有钱!”

    一听说有钱,大家立即鸦雀无声。

    又听见莫少说:“你们怕什么呀,咱家不缺钱!”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是呀!你有钱,可是咱们缺钱啊,要不到这里来干什么!”

    莫少又加大音量叫道:“都说了,安静!那谁,你、戴眼镜的那个!你上来。”

    等到被他叫到的那个眼镜鬼费力地从人堆里挤到跟前,莫少就高声宣布散财开始。

    先是由眼镜鬼带头作示范,将王榜从头到尾念一遍,然后莫少就给了他五枚冥钱。

    眼镜鬼于是就喜滋滋地捏着钱走开了。

    “我来念、我来念!”

    众鬼物开始扬手叫道。

    但是又有些鬼物不满地叫:“你这不是蒙人吗?劳资不识字。”

    莫少这回却胸有成竹地宣布规则:他向众鬼物说,由鬼差们念三遍,大家拼命记,三遍以后谁能背王榜内容?一句一枚冥钱。谁要是能一字不错地背诵出来,给十枚!

    这个办法好。

    于是鬼差念、众鬼拼命记,就象学生背书一样,不过现在的场面可是壮观太多了!

    我一直耐心听着。

    莫少倒也说话算话,只要能背上那么一两句的,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冥钱。

    同时王榜内容也渐渐印入大家的脑海里了,宣传的目的也达到了。

    对于鬼民们来说,可谓是皆大欢喜。

    我不由得奇怪:莫少为什么不早一点想出这个办法来?这会不会是他那老爹笔墨司无奈之下才指点给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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