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刚才我摸到那截小腿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这个决定了。

    爷爷在战场上受过伤,一颗子弹直接穿过了他右边的小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从越南战场上撤了回来,小时候我不懂事,还经常跑去看他那条几乎已经变形了的小腿,清楚的记得每当下雨天,爷爷都会疼的满脸汗水。

    而小时候记忆中的那种触摸感,又在刚才出现了。

    水娃娃身下压着的那些老旧衣服,我第一眼就看出来是当初爷爷很喜欢的那套中山装,直到摸到那条已经受伤的小腿,我才彻底肯定,棺材里的那东西,的确是爷爷。

    他终究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那当初火化的尸体又是谁的?

    为什么他变成了这么大一个水娃娃?

    他有没有像是胖子一样又活过来了?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袋里面转来转去,翎艾拍拍我,示意老刘把我付出去,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我差点儿摔倒在地。

    老刘把我付到床上躺下,和翎艾两个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我听了一会儿,莫名一股疲劳感冒了出来,眼皮子一沉就睡了过去。

    翎艾把我摇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老刘从外面买了些吃的递给我,问我接下里准备怎么办。

    现在我手头的线索有两个,一个是给我那个牛皮带子的人,也是他给了老刘孙潇死亡的那则消息,这人绝对是知道点儿什么;第二条线索就是我爷爷的死,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爹还在外地,回来的时候老头儿都已经火化了,可以说老爷子的白事儿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第一条线索凭借着我的人脉根本无法调查,我把那人的情况,特别是那个车牌给翎艾说了说,让她帮忙查查是什么情况,至于老头子的白事儿,我只能有个大概的方向。

    我们仨做好计划以后翎艾就走了,我看得出来哪怕是凭借着她红宅的势力,想要找到那个人也算不上简单,估计得她亲自出马。

    至于我和老刘,要去见一个人。

    这人叫王铁头,是爷爷多年的朋友了,据说这人是个练家子,从小便有一招铁头功,但到底有多厉害,他也没给我表演过,当初老爷子死的时候,白事就是他和我一起操办的,其中很多规矩还是他告诉我的,如果说爷爷当时交代过什么事情,而又不想让我牵扯进来的话,他绝对会告诉王铁头。

    王大爷家在琉璃厂附近,他在那儿开了一家卖白事儿物件的小铺子,吃了饭我就和老刘过去了。

    路上我给老刘说了说王大爷的事情,那老头儿还是挺奇怪的,有蛮多的忌讳,不能说死,不能说没,总之就是一大堆忌讳,老刘听到后面都晕了,摆手说他进去以后喊声大爷就不说话了,让我自个儿说。

    我们一会儿就到了王大爷铺子门口,他正逗他门口那八哥儿玩呢,那鸟儿都快成精了,上次我来还操着一嘴京片子把我给骂了一顿,还被王大爷给笑了好久。

    “王大爷,逗鸟儿呢?”

    我和老刘迎上去,他看到我也是乐呵的不行,问我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了。

    老刘果然是打了个招呼以后嘴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了,王大爷问什么都是傻乐,弄得我尴尬的不行。

    大爷把我和老刘迎到铺子里面,这办白事儿的铺子有讲究,外屋一定要弄的一片红,乍一看就是个办红事儿的铺子,但所有办白事儿的东西可都是在里屋子摆着,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外红里白”,这白事儿本来就是和鬼神打交道,要是再把铺子弄的像是灵堂一样,不招惹来脏东西就怪了。

    我和老刘坐定,大爷给我们上了茶以后才问我这次来是干什么来了。

    我也没想好到底怎么问,总不能直接说我爷爷变成水娃娃了吧,就只能和大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尽量把话题往老爷子白事儿这上面引。

    说了两三句估计大爷也明白我想问什么了,乐呵呵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老刘。

    我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递给老刘一支烟说:“你去外面抽根儿烟吧,这屋里面不能抽。”

    老刘接过烟就出去了,大爷这才过去把木门关上,扭头问我这次来到底是干嘛来了。

    “大爷,实话给您说了吧,这次来,我是想问问我爷爷的白事儿。”

    老头喝了一口茶:“你爷爷那档子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想起到今天过问来了。”

    “不瞒您说,出了点事儿,可能和当年老爷子的白事儿有关。”

    老头脸一下沉下来了:“听你这意思,是说我那件事儿做的不干净?”

    我赶紧陪笑着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我爷爷走之前,有没有给您说过什么事儿?”

    “给我说过的事儿多了,您说哪个?”

    王大爷脸上还是那副表情,这让我有点儿奇怪,怎么说他和我爷爷都是朋友,我大老远的跑来问事情,不告诉我也就算了,怎么还给我甩脸色呢,况且我刚才也说了可能和我爷爷的白事儿有关,说句难听话,他王铁头脱不了干系,刚才我说没那意思,也就是句客套话,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所我看他那张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脸,明显不想和我继续聊这个话题。

    我脑袋一转,马上意识到,会不会是爷爷当初告诉了他什么事情,又特别叮嘱过他不能告诉我?

    不过这人一旦老了,都是吃软不吃硬,我马上换上一副笑脸,乐呵呵的给他满上茶说:“王大爷,您别生气,我真的不是那意思。”

    我语气放的很软,他这才脸色好看点儿:“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懂规矩,要是放在早年间,如果敢怎么说话,早被人给赶出去了!”

    “您说的对,说的对。”

    我又给他满上茶,王大爷看了我一眼,估计也明白我今儿是弄不清那事儿就不准备走了,叹了一口气说:“小方啊,你说这虎毒都不食子呢,这谁家大人会害自个儿孩子呢?你说是吧?”

    大爷说着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陪笑脸说:“那是肯定的,只不过这母虎还会那舌头在自个儿孩子身上舔来舔去呢,这在外人看起来可就像是准备吃了自个儿孩子一样,其实是为他好呢。”

    我故意顺着他的话说,就是想告诉他我知道点儿事情,但就却他这里的一点儿信息。

    王大爷看了看我,一拍大腿说:“小方啊,你爷爷走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我把那事儿告诉你,你今天求到我这儿,可真是难为我啊!”

    我看他这是准备松口了,马上换上一张严肃脸说:“王大爷,我这也不是难为您,只不过这事儿如果搞不清楚,我可就得染上大事儿了,您可得帮着我这次,我们老方家可不能到了我这辈子给断了种啊!”

    其实我也没胡说,这事儿搞不定万一我真的变成水娃娃了,那方家到我这里可就算是绝种了,而且像王大爷这样的老北京,对于“传宗接代”的执念是非常深的,就算我爷爷当初再怎么拜托他,一旦牵扯到我们方家香火上,他再不管,那就是让我家断子绝孙了。

    果然王大爷听了以后脸就变了,让我等了一会儿,起身到里屋拿出来一本十分破旧的书递给我说:“你爷爷当时说了,这东西让我在他死后就烧掉,不过我一直没舍得,我和他那么多年朋友了,他和他战友还有个骨牌可以存个念想,他这么一走,除了这东西以外再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我就寻思着给留下,这毕竟是你们老方家的东西,本想是我走之前把这东西交到你手上,不过今天刚好赶上你来了,那就直接给你好了。”

    我赶紧站起来弯腰伸出双手接过来,毕恭毕敬的给王大爷鞠了两个躬,他叹着气摆摆手说:“行了,我累了,你回去吧,好好管好自个儿,别出了什么事儿,免得我下去以后无脸见你爷爷。”

    我又和他客套了几句就出去了,老刘正在门口抽烟,见我出来了问我情况怎么样,我扬了扬手里的书说:“就它了。”

    老刘凑上来和我看了看,一打开本子我就失望了,那上面根本不是汉字儿,而是一些古汉语,还是手抄上去的。

    “你认识吗?”

    我看老刘一脸认真的看着,就问他是不是认识上面的字儿。

    他点点头:“这字儿我见过,不过没细研究过,但这册子也没几页,你给我点儿时间,我能全都给你翻译出来。”

    “成,那就去我铺子吧。”

    我俩一路风尘的回到我那小铺子,老刘进门往藤椅上一坐就开始研究那上面的东西,我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办了个躺椅在门口晃悠。

    结果老刘这一研究直接给整到晚上去了,我都睡了个午觉起来了他还在那儿看呢,知道晚上快八点,我都准备关门儿了,老刘才蹭一下站起来,脸色惨白的对我说:“老方,咱们惹上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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