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心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一dǐng青色纱帐,半新不旧的雨过天晴花色,正是之前从秦府带过来的那一dǐng。<-.身上盖着一床腊月冬梅图案的锦绣被子,微薄,却正好适合初秋的季节。榻下放着一双草绿色的绣花鞋,花样子还是如意特意从别处寻来的。不远处放着一扇黑漆的牡丹屏风,上面搭着几件衣裳。角落里放着一个四开雕云纹的xiǎodǐng箱柜,上下都落了锁,里面不过一些贴身的挂件,一些银钱。几扇格子大门外便是外室,虽然现在关着门,看不到外面,但秦黛心却知道那有一条xiǎo穿堂,走过去便是她平日里歇着的地方,临窗大炕上摆着几件漆件摆件,一张四方xiǎo桌,两个丫头做绣活的盒子被放在了桌子底下,一旁还摆了一个迎枕。平时她总是靠着,倚在炕上……

    秦黛心收回自己的视线,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一片平静。好像刚才的惊醒不存在一般。有多久没有梦到过过去了?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莫离就知道她面临着太多的问题。初醒来时,她有一刻的恍惚,难道自己没有死?在一细看,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古香古色的窗棂,古香古色的梳妆台,铜镜,铜盆。屋子里摆设到也齐全,从桌子椅子再到屏风,无一不给人大气雅致的感觉。自己身上盖着绸缎的被子,上面用五颜六色的线绣着大团大团的牡丹,床下摆着一双绣花鞋,看那尺寸,却不是裹脚的xiǎo鞋。

    她当时就蒙了,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莫离,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个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明明中了一枪的身体,却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如雪的肌肤,十指纤纤,这绝不是她的身体。莫离自从十三岁第一次杀人,经历了太多的危险。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她浑身是伤,所以无论天气多热,她都会穿长袖用外套把自己捂的密不透风。因为长时间摸枪的原因,她的手上长满了老茧,哪会有现在这么如青葱般的纤细完美?

    就在她还在困惑自己当前的处境时,秦府上下已经传遍了三xiǎo姐大难不死的消息。看来风儿那一枪的确是要了她的命,至于为什么她会没有死,反而重活了一回在陌生世界中,就要去问一问老天爷了。哪怕纵有不甘,她也只能接受现实。所以当秦府众人前来探病时,她干脆装成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虚弱略有些神志不清的神情很快就打发掉了那些各怀心思的人,大家显然已经被她骗过,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没有人发现躺在床上的秦黛心,已经被莫离取而代之。就连身边一直伺候的如意,也没能发觉躺在床上的另有其人。

    莫离只觉得前尘往事离她越来越远,仇恨似乎也没有她想得那样放不下。人一旦脱离了熟悉的环境,很多想法也会随之改变。那时的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过平静的生活,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的人。父母的仇恨如同梦魇一般的跟着她,让她背负着如同山一般沉重责任。可风儿的那一枪,却把她送到另一个时空,让她顺理成章的逃开了责任,逃开了她剪不清理还乱的感情,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刹那间像是脱离了前世所有的包袱,身心倾刻间轻松起来。去他的仇恨,去他的组织。既然老天爷如此厚爱,让她在富裕家里重活一回,如果自己在放不开前世的情结,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就凭自己前世二十几年所受的教育和经历,难道还当不好一个深闺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想想前世的她,为了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接近目标人物,她做了多少牺牲啊?前世莫离的刺杀目标大都有着不同的身份背景,他们中有的是政界要员;有的是商业巨头;有的甚至是黑方势力的领军人物。但不论是何一个背景的diǎn子,都会因为身份的关系被很好的保护起来。如果想要接近他们,就需要一手完美的资料,才能依据对方的喜好特diǎn来接近他们。就为了这个,莫离学了七门外语,干过数十种职业。扮演的角色从大学老师到政府文员;从xiǎo商xiǎo贩再到医生护士;甚至她还扮过妓女,哪一次的经历不是周游在生与死之间啊!她连后世那些玩人的老狐狸都能骗过,还唬弄不了一群古人?

    就这样,莫离慢慢的开始了角色的转换,从那个冷血的杀手变成了养在深闺中的富家xiǎo姐。她一字一句的告诉自己,从今天起,此刻起,她不再是莫离,她叫秦黛心。自那以后,她以养病为名,躲在闺房中足不出户,实际上却旁敲侧击,变着法儿的从xiǎo丫头们嘴里套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慢慢的,秦黛心逐渐的了解了自己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自己所在的国家叫做大雍,国姓为慕容,现在的皇帝六年前登基。据説,皇帝爱民如子,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多次出巡视察民情。这位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实施了很多仁政,对朝廷内部一些官员的贪污和舞弊现象做出了整治。现在可以算得上是四海升平的太平盛世。

    莫离,不,秦黛心对此嗤之以鼻,太平盛世?贪官是杀不完的,腐败也不是那么好整治的,哪里都有平常人看不到的黑暗面,但是只要老百姓过得舒服,大概也不会计较这个了。

    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一个叫大雍的国家出现过,难道这就是传説中曾经消失的文明?

    台州是大雍相对比较富足的城镇之一,这里的气候可以説是四季分明。秦黛心估计了一下,觉得台州的气候和她以前待过的一个北方城市比较像。

    而她的便宜老爹秦从文,正是台州的富商之一。秦从文是典型的古代大男子主义,风流花心自是不在话下,府里光是有名份的姨娘就有六位。

    豪门大院,光看电视剧就知道是怎样一副情形了。不过是内宅的女人们你争我夺,心机算计罢了。女人们发起狠来,手上沾的血也不会太少。谁説后院就一定会比官场来的干净?女人们把毕生的精力和计谋都献给了宅门的争斗,最可笑的是这些争斗的种种,往往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名份而已。女人之间的斗争,从来都不缺少受害者,偏她秦黛心就是那个受害的。

    正想着,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些轻微的响动。不一会,如意进来了。见她醒着,高兴道:“xiǎo姐歇好了吗?正想着叫您呢!”

    “什么时辰了?”秦黛心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酉时了,正要摆饭呢!”如意刻意把声音放的低低的,总不能大嗓门越过主子去吧。

    “摆吧!”

    “是。”如意答应了一声,并未上前服侍,而是转身出了屋。不一会儿,她又转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xiǎo丫头。二人给秦黛心行了礼,动作麻利的挽起床帐,帮着秦黛心穿戴起来。待一切妥当了,才又收拾起床铺来。

    尽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对于这种过于私密的事情,秦黛心还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先是净了手,又让丫头侍候着洗了脸,漱了口,这才被扶到外室临窗的炕上。如意早就把迎枕摆好,接过自己的主子,又对xiǎo丫头使了个眼神,待对方退去,才把秦黛心扶到炕上。

    摆在眼前的晚饭,不过一碗xiǎo米粥,三两样xiǎo样,清炒一样,素拌两样。清汤寡水得不见一diǎn油腥。

    秦黛心表情坦然,如意内心忐忑。

    自从xiǎo姐出事以来,性情大变,让她这个贴身服侍的没由来的生出几分惧意来。以前的三xiǎo姐虽然任性,骄横,听不进去劝。可毕竟也就是些千金们都有的脾气罢了,自己虽然为她操了些心,挨了骂,可总觉得还担得起“心腹”二字。可现在的xiǎo姐,变得让她完全看不清楚,自己几乎猜不透她的想法。明明哪里都没变,可为什么自那件事后,xiǎo姐就不大一样了呢?

    “怎么了?”秦黛心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如意一个激灵,她竟然又走神了……

    “没。”如意连忙上前布菜,暗暗在心里自我告诫了一翻,待内心平静了,这才道:“xiǎo姐,这菜是素了diǎn。毕竟不比府里,老太太有话,让您茹素,您就安心养着,最多入冬,府里就会派人来接了。”

    秦黛心面无表情的xiǎo口吃着,看不出喜恶。

    如意暗叫不好,眉头也不自觉的蹙了起来,知道自己可能又犯了错。现在的xiǎo姐,内心的想法深不可测,可自己偏偏总陷在过去出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可惜如意不会读心术,根本不知道秦黛心在想什么。

    秦黛心却清楚的知道如意在想什么。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主子担心,自从她醒了以后,表现种种都与以前的秦黛心差得太多,难免身边伺候的生出几分质疑来,她总不能告诉如意,先前的秦黛心早在那次翻车受惊事件中死了,自己这个冒牌货是来自几千年后吧?至于这过于清淡的饭菜,秦黛心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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