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五个人在何家坐了半天,硬是要国生他们还钱,我们几个都知道那时他们家已经很困难了,不可能拿得出钱来。我们有的为了心中的怨气,有的为了自己的前程,有的则是为了报复,知道么?我们甚至当时想要变卖他们的家具,卖掉他们的房子来抵债,何国生是可恶,可让女人孩子露宿街头,我们竟然还真想去做!”李爱民说道这里,浑浊的老眼里挤出几滴泪珠,一阵哀声叹气。

    在场的当事人何建军一脸愧疚之色,何珍珠则是面无表情,倪凯之眉头微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样子。

    迟暮老人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又开始了叙述。

    “发现国生和他母亲的尸体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现在想来他们都是被我们逼死的,被我们这群毫无良知的人活活逼上悬崖。”

    “李叔,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国生是她妈用刀杀死的,她妈妈后来也是上吊死的,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只是去催债,又不是催命!”倪凯之发话了。

    “姐夫,你少说几句,事情都发生了。”

    “我们也是有责任的。”李爱民情绪激动起来,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倪凯之,斥道:“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当初我们逼得凶,国生跳脚了,说要去买了他儿子买给人贩子老潘,来还我们钱。我们都以为他是胡乱说话,那里想到他儿子真不在了,老潘也逃走了,那个婴孩也没了消息,他媳妇伤心欲绝离开了这个家庭,国生妈可最痛爱那个孙子,没了儿媳孙子,没了生存下去的希望,有的只是整日借酒消愁的混账儿子,她才亲手杀死了儿子,然后自尽的。你说这事和我们没关系?你还敢说出这种话来咳咳······”

    沉闷的咳嗽声在整个病房回荡,低沉且抑郁,压抑着众人的心。

    什么?这都是什么人啊?为了钱,都是为了钱,母亲杀死自己的儿子,又自己上吊,四个月不到的婴儿被人贩子拐走,这人间惨剧都是这几个人造成的。这几个人和受害者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最亲的有母女关系,姐弟关系,淡一点的是丈母娘和女婿的关系,再不济还有着还是发小。

    人情?血缘?关系?在看似粗俗物质的钱面前却是如此的脆弱、浅薄,终究还是敌不过金钱。

    叶羽凡心中无奈叹息,奈何奈何!陈斌和她对视一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是摇头惋叹,这几个人都是人中龙凤,有董事长,总经理,还有国家干部,看似光辉耀眼的派头下却埋葬着血与泪。

    “李爷爷,如果按你所说,她是在二十五年前被害的,怨念颇深,应该早就来找你们复仇了。如果按你所说的,是石碑这些年来封印了她,石碑一挪,就发生了命案。那把石碑放回原处可以么?”叶羽凡问道。

    “那石碑不是我立的,我哪有这种本事,咳咳······再说了······我哪有这种本事!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病房的门开了,一名小护士抱着本子进来查看,开口道:“各位病人家属,已经过了探视时间,几位请回吧!病人需要静养。”

    众人纷纷向老人道别,向门外走去。背后传来一阵悠扬苍老叹息,“我已经躺好了,你们呢?咳咳······”

    倪凯之心中暗骂死老头,便是不在理会。何建军、何珍珠皱眉不已。

    叶羽凡心中老有预感又有什么事要发生,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想要问清楚,可陈斌拉着她的衣服,她又不得不走。她回头看了将要关上的房门,那个躺着的迟暮老人身上缭绕着灰暗的死气,病床陡然变成了停尸房的那种推车,整个病房被黑暗笼罩,冰冷的湿气飘升飞起,湿气其中站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正死死瞪着老人,脸上。

    画面一闪,李爱民双手合十,安详地平躺在病床上,房间的地板山铺满了暖黄的阳光,桌子上纯白色的康奶昔花香弥漫开来,俏丽的小护士摆弄着床边的仪器,这一切又是那么的温馨动人。

    陈斌推了推叶羽凡,她才清醒过来,怀着内心的惆怅与不安。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众人都沉闷不语,都各有各的心思。

    “石碑的事情,李叔跟我提起过。”

    “啊?”陈斌没有想到有人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这事也是李叔和我喝酒的时候跟我说的,他说何家的冤魂死不瞑目,怨气太重,我们这些讨债人不日就有血光之灾,幸好已经请风水大师立碑镇压。我当时看他脸上通红,满嘴酒气,以为他定是喝醉了说胡话呢!没错,村里新建宗祠是请了风水大师来选址,可是人家孙守道是风水大师,又不是捉鬼天师,那里懂得捉鬼?”

    “你这么一说,李叔好像也和我提起过。李叔心善,何家惨案发生以后,他心里一直过不了心中的那一关,面色不是很好,他的话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胡话了!”

    “李叔每年都打电话给我提醒我准时清明上坟,给我弟和妈烧纸钱!到底是哪个神棍和李叔乱说的?”

    陈斌和叶羽凡只是听他们讲,却不讲话。等到几人来到停车场后,陈斌却是叫住众人。

    “各位,在场的都是我的叔叔阿姨辈,还都是市里的大人物,我一个小辈的话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如果我说这世上真的有鬼魂,那些鬼魂还会来找你们寻仇,说不定明天我就会被开。可我还是要说,李建的死法和死相非常的恐怖和不可思议,这——根本不是人为的!”······

    李爱民的病房里,李爱民望向窗外,那里天色暗淡,夕阳西下,没有多少时间,夜幕就要降临,他看到第二天阳光的时日也就不多了,也许垂暮的生命就在今晚终止也说不定。

    “这位爷爷,您身子骨不好,还是多睡会吧!伤心的事情暂时先不要想了,先把身体养好!”小护士的声音清脆温柔,劝说着李爱民。

    李爱民却是没有理她,她根本不可能理解他的痛苦,昨天晚上的骨肉相残的景象,儿子摔死几个月大的婴孩,孙子和家人跪倒在地痛苦。孩子被摔倒在地上,碰的一声,骨头的碎裂声像是细小的虫子般钻到自己的耳朵里,只往心窝里去,奇痒无比,挠不到也止不住。声响过后的那一刹,溅起的鲜血溢满了眼眶,整个世界都是血红血红的,令人恐惧不安。

    这小护士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走了?也没听到关门的声音啊?

    李爱民用余光扫了一眼,小护士正站在床边,往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原来是在做事,他刚想回头,突然他看到小护士的腰上挂着两块白色的东西。

    难道是最近流行的装饰品么?正当李爱民眯着眼想仔细看清楚时,那两块白色东西向小护士的肚子中汇聚,合在一起。

    指甲,指节,手指。这竟然是一双惨白色的手!谁在护士后边。

    这时候,小护士的肩上冒出一个人头,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尤其是鼻子上的那个血洞,令人心慌不止,嘴角带着诡异的狞笑,一双白眼珠子突然掉了出来,眼珠子上还连着血管,那鬼妪睁着两个黑色的眼洞,那里边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吞噬。

    李爱民吓得魂飞魄散,那双鬼手抱着小护士的腰,往后一扯,整个消失不见。

    呜呜呜!呜呜呜!整个病房陷入了黑暗,只有借助窗外的点点星光才能模糊看到屋里边的情景。

    靠窗的角落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声音清脆嘹亮,连绵不断,这原本代表着生命与健康的啼哭,在这诡秘幽暗的环境中,此刻却是令人浑身起毛!

    “谁在那边?是谁?”李爱民朝角落喊着,强行支撑其身体,任凭额头上惊出的冷汗流落。

    呜呜呜!呜呜呜!哭声变得凄厉森寒,尖锐地想要刺破人的心脏。

    “谁在那边?出来!你吓不倒我的!”李爱民吞了口唾沫,

    “快·····快出来!”

    李爱民只能隐约看到角落蹲着个人,朝着墙角蹲的,从后边看,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咯噔咯噔。一阵风吹来,窗户碰撞着墙壁,发出渗人的响声。这时候,那个蹲在角落的人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来。这一转却是吓了李爱民一条,竟然是他的儿子李建,尽管光线昏暗,可自己的孩子却是绝不会认错的。

    那,那,那孩子还活着?这一切都是梦么?这人的却是李建,可此刻他身上却是没有一点生气,脸色惨白,眼神没有光彩,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是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是你么,儿子?是你么?你没有死?”

    “爸,看我的孙子,你看他笑得真好看!”李建这么回应他,向前走了一步。

    “孩子还活着?他不是······”

    “爸,看我的孙子,你看他笑得真好看!”李建又向前跨了一步,仍旧没有回答。

    “爸。看我的孙子,你看他笑得真好看!”有重复了一遍。

    不对,他不是我的儿子,我儿子早就死了。那他是谁?那个鬼假扮的么?

    李建此时离床边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又重复了那一句,“爸,看我的孙子,你看他笑得真好看!”

    目光瞥向怀中,这一看,李爱民的汗毛立刻竖起,惊恐地看向其他地方。怀里的孩子和李建一样苍白异常,毫无生气,恐怖的是孩子嘴角带着狞笑,正望着他呢!他又重复了那一句话,李建把孩子举往头顶,李爱民对这一幕非常熟悉,心里咯噔一响,这不是真的,真不是真的。砰!

    “不!”李爱民脑海里浮现那副令人惊惧不安的画面。耳朵边响起骨头碎裂的声响,如钻心般难耐,视野被血红占据,整个房间里都被染成了鲜红色。李建和那个婴孩早已不见了身影,消失不见。

    零星光芒照入病房,一切都寂静无声。

    呜呜呜!呜呜呜!又是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传来,又是那般撕心裂肺。李爱民看向角落,此刻,他看得十分清楚,又是一个人蹲在墙的角落。

    病房外,小护士昏睡在地上。

    “不!”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个走廊。小护士被这声惊呼给惊醒了,她绕了绕脑袋,想不起来她咋么会睡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惨叫声!那位老爷爷的!病房门被打开!

    “啊啊啊啊!”小护士被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向楼下跑去。

    病房中,李爱民眼珠子突出,死相十分恐怖,他被打点滴的细针管勒紧了脖子,吊死在天花板上,微风吹拂,腾空的双脚不时空中摇摆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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