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客栈热闹哄哄,为数不多的几张桌子周围,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看样子生意很是火爆,店小二头顶一粘毛,肩上一条毛巾随意披搭,跑前跑后的笑脸迎人,忙的亦是不可开交。

    “几位客官里面请,咱们小店今日只剩上房,其他都是满客,客官们不介意的话,楼上请!”一个店伙计跑来,身子半躬,满脸都是职业性的堆满笑。

    “四间上房,挑几样精致小菜送上房间,再把浴桶加满水吧!。”

    即墨罹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那老板笑得闭眼模糊,脸上褶子仿佛要飞出去似的。

    “好嘞,几位客官楼上请,快去帮客官们把热水填满,让几位客官好生歇息着。”

    那老板冲着堂里几个跑来跑去的小二喊道,望着四人上楼的背影,眉眼弯弯,随后便喜滋滋地埋头拨起了算盘。

    这是位于越国南端的一个小镇,镇上不知要举办什么花展,外地人倒是不少,一路听来,全部是越国各个地方的口音。

    说来这越国也是民风开放的够可以,一路上简直让乐正羽这个现代人大跌眼镜,路上男女不仅穿着暴露,而且亲热搂抱毫不避人,似乎走在前世的步行街上一般,一股自由开放的民风扑面而来。

    房门被敲响了,乐正羽与即墨罹在房间正说着话,一个小丫鬟送上了精致的吃食,很小巧的瓷碟,算不上精致玲珑,菜式也算不上新颖奇特,可是让赶路的人看着却很有胃口,几碟小菜,再配上一碗白米粥,倒也算是合了乐正羽的胃口。

    已经将近五个月的身孕,按理说不该如此显怀,可是现在乐正羽的肚子却是大的离谱。

    “罹,你说这怀的是个孩子吗?别人像我这么大月份的时候也没这么大的肚子啊!”乐正羽很是苦恼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那可能是个小胖子呢!咱们的孩子就是长得比一般人的孩子大,也不看看他爹和他娘是谁,那定是与其他人家的孩子不同的。”

    没想到即墨罹也有这么傲娇的一面,乐正羽看着他的模样好笑的锤了锤他的肩头,“哪有你这么当爹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呢!万一听到这话恃宠而骄怎么办?”

    “那就骄傲吧!我即墨罹的孩子是可以骄傲的,就算他现在还在肚子里。”

    夫妻二人说着话,乐正羽就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调皮的扭动,急着与他们出来见面,此刻二人温柔的神情照得室内都多了几许柔和。

    夜晚的小镇吹着凉爽的风,树叶婆娑的莎莎作响,各式彩灯在孩童们的手里变换着模样,动物大大的脑袋,小巧的耳朵,长长的尾巴,这一切都与夜色融合的恰到好处。

    街上还有起伏不定的叫卖声,乐正湛一人摇扇走在前头,乐正羽被即墨罹拉着手,时而护着她,时而将她拉到怀中,生怕来回跑跳的孩童撞了她,关怀备至的眼神叫一旁的凤邪都生出了几分嫉妒。

    夜色总是给人带来神秘,乐正羽拉着即墨罹走向一边的小摊,走走停停地看着路边摊位上的各种新鲜的花样子,乐正湛独自走在前面,与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街上的人群还是拥挤的,夜里人们劳作一天结束,大把的时间空出来,也时兴到街上走走,消消食,如果每个人拉一条狗出来遛,那倒是真让她有些恍惚的,乐正羽这么想着。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在三人随着人流往前走的时候,一条全身发黑的大犬逆着人群疯癫嘶吼的乱窜,惊得街上一阵鸡飞狗跳,叫骂哭喊声一时间响彻小镇,街边茶楼青楼的人们纷纷探头出来,看着街面上乱糟糟的人群,越发好奇的询问打探。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这是怎么了?快叫人下去打听打听。”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充斥着各家店铺,有些好事的公子们还嚷着要下去看看,终究是被身边随行的家奴拦下了。

    “啊!狗!”

    一个身着暴露的女子在楼上伸手一指,众人这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好家伙,那么大一条恶犬,全身发黑,掩在暗夜里人们无法看清,此时在微光照耀下,皮毛还泛着隐隐亮色,倒是条好狗,可惜是疯了。

    街上的叫声还在继续,疯狗咬人的事情一传百里,乐正羽早已被即墨罹护着飞身上一间店铺屋顶,她站在上面看着底下人们神色惶恐的模样,心里也是有些惊魂未定。

    要说乐正羽什么都不怕,那是骗人的,她可以不怕狻猊那种威猛无比的神兽,可以不惧银狐那样的绝对力量,也可以不怕猎豹那种随时虚化的怪兽,可谁都不知道,乐正羽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独独害怕这种大型犬。

    站在屋顶上,乐正羽看着下面人群的骚动,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那事她还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是几岁的时候,她被丢弃到一个山村里独自讨生活。

    小小的她哪有什么能力生存下去,可是在饥饿难耐的时候,她也只有将所有的胆怯埋藏在心底,拿着手上的破碗去挨家挨户地乞讨。

    那日她走至一家大门虚掩的院门前,她至今还记得,那是一扇涂了蓝色油漆的大门,足足有两个她那么高,就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里面一个来不及看清头脸的毛茸茸的脑袋就扑在她身上。

    四肢有力地踩在她胸部和腹部,那蹄子真的很有力,将她踩地生生后退了十几步,也是那时她才回过神来,猛然尖叫一声,然后跑开,当时真的害怕极了。

    她至今都记得,她临跑前向后看了一眼,那户人家的窗台上趴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三个孩子,他们就那样笑着看她被那大狗撕咬,没有人出来阻止,就那样笑着看一个小乞丐的落魄模样。

    自己心里也知道不会有人出手相助,她其实知道,世事冷暖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当事情真切的发生了的时候,她还是会怀着满腹的不可置信,然后奔跑。

    那狗一直追着她,直到将她追至一处沟弯处,她跑的极快,果然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潜力是无穷的,她大概就是凭着那股子潜力,才用两只脚跑过了狗的四只脚的吧!

    最后她的鞋子跑掉了,她心生冷意,脑子里闪过方才那笑着的一家人的影子,一股无力感生出,她跑不动了,鞋子也掉了,脚上也是血迹斑斑。

    她蹲下来拿起旁边的一只鞋,那狗似乎怕她放什么大招,或者根本就是与她玩闹,大狼狗转身跑开了,她心里一阵酸楚,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乐正羽站在屋顶看着下面的华灯初上,黑犬已经被制服,街上又恢复了先前的那般繁荣,喊叫过后的人群似乎更加匆忙,乐正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乐正湛也在那一阵骚乱中彻底与乐正羽他们被冲散了,此刻他到处张望着,想看到即墨罹的影子,可是任他个头再高,在那么多百姓中也是无法再找,人们还不时的看向他,他只能放弃寻找,肚子继续前行。

    本来打算折返回去的乐正湛转身回头,面前一个身量矮他一个头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乐正湛不解,看向来人,来人面上套着一个十分调皮可爱的兔子面具,兔子的舌头俏皮地向外吐出,两只耳朵竖起来的样子只想让人上去摸一把。

    不知何时,乐正湛竟走至一处角落的空地上,两边街道依旧人群涌动,像滚动的电影一般播放,他站在那面具摊旁边,伸手拿下面前人脸上的遮挡。

    夜羽公主本就俊俏的脸颊展露人前,乐正湛眼中惊喜一闪而逝,还是落在了面前人心里,仿佛时光将这一对郎才女貌站成了一道永恒的风景,微风拂面,耳边是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嘈嘈切切的笑闹声。

    “公主,怎么在这儿?”乐正湛微微一笑,有些尴尬的出声。

    夜羽公主举起手里的包袱,在乐正湛眼前晃了晃,“本姑娘来追随罹王妃,从今往后就住在潼关镇了。”

    看着夜羽公主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乐正湛心里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欣喜,在后面三步做两步地上前,与夜羽公主并肩而行。

    “为什么?国君会同意吗?朝里关于公主的党派愿意吗?这么一走了之,可以吗?”乐正湛一路跟随,缠着夜羽公主问东问西,本来是关心的话语,可乐正湛就是不愿承认。

    “你可知道,那日本公主说与你的,当日本公主是用什么法子救了你吗?”夜羽公主突然步子一顿,转身看着乐正湛,神情极其肃正。

    “啊?不是公主上山采了药草吗?”乐正湛却实至今都没有想明白这回事,只是凭着本能回问。

    夜羽公主却是一笑,脸上染了红晕,“是用,本公主的千金之躯,救了你。”

    未等乐正湛说话,夜羽公主笑得更加灿烂,她朗声说道:“乐正湛,本公主喜欢你,自那晚以后就喜欢你了。

    在朝堂上各方势力牵制,本公主不能与你言明,如今本公主可以说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越国女子就是这样爽快,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本公主总有一天会让你爱上本公主的。”

    说完这番话,夜羽公主继续前行,将包袱随意搭在背上,脚步似乎更加轻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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