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老邮递员在马车前座位上打着盹。不知睡了多久,被一坨鸟屎砸中了头,湿漉漉的液体从额上流到鼻尖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烟斗,还有一包烟草。

    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仍然听得到马车里面细微的声音,他知道,是自己那十六岁的小跟班还在忙着检查信封的工作。

    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这个工作的劳累。缓缓点燃烟草,深吸一口,又慢慢吐出,肺部被烟气浸染的感觉令他感到有些清醒,又不至于待会儿睡不着。

    干咳了两声,回过头对着车里的跟班说道:“皮特,现在应该已经凌晨了,别告诉我你还没检查完这些信件呢。”

    里面传来年轻男孩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和懒散:“克里特老先生,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我是真的还没检查完。”

    “唉,你的动作怎么这么慢?不是有手电筒吗?”

    “有手电筒那又怎样,该检查不完还是检查不完啊,这里还有七个城市的信封,你要我快那也快不起来呀。要我说,这一切都怨那个老乞丐,黄昏时刻非要上车找吃的,偏偏他刚上车的时候我们又不在,弄得我们担心信封丢失。”

    “什么?是老乞丐上车找食物?你不是说是一个盗贼上车打算偷东西嘛?”

    “哼,他和盗贼有何区别?”

    老邮递员心中难受,正直的他不忍批评了自己的小跟班:“我记得你说你骂了他,既然他没有恶意,你就不该那样对待他。而且他既然不是盗贼,你也没必要这样过度防范。而且,早知道他饿了,我也赶过去给他一些干粮和水。这大冷的天,那周围没什么人,他又能去哪里找食物?唉,现在说多了也没用了,不如别检查了,睡吧,明天一早我们继续赶去多里市。”

    年轻的小跟班心里对老邮递员的批评不乐意:“我哪里是过度防范,我这是谨慎。欸?”

    他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

    老邮递员转过上半身,掀开车帘,吊着的烟斗随着说话上下抖动着:“怎么了,皮特?”

    皮特颤抖着手,拿着一张简陋的信封,抬头看了看老邮递员:“这封信是寄到王宫的,收信人写的是国王陛下……”

    “这……王宫的消息都是由专门的骑士负责传送,信是不被允许送进去的,怎么会有人连这个都不懂?那寄件人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并没有啊。”

    “那不如不要管这件事了。”

    “但是,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怎么办呢?”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地址写的哪里呢?寄件人叫什么名字?”

    “地址是瑰碧村,寄件人叫瑞拉,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瑰碧村……景点之一啊,现在发展的也算不错。”老邮递员喃喃自语着,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不是有公告说王子殿下民间旅行的最后一站就是瑰碧村吗?”

    “你的意思是,这封信的内容或许和王子有关?”

    “没准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是做服饰生意的,伯爵夫人很喜欢他家的衣服,经常去他家光顾。或许可以通过这条关系链,将信交到国王陛下手中。”

    “那就只能这样做了。”

    瑰碧庄园里,瑞拉的葬礼并没有举行,三天后便简单下葬了。

    珍珍当然得知了这个消

    息,她手里握着瑞拉的遗物——丝帕,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她现在的打扮和在瑰碧庄园做工时的一模一样,因为她的鞋匠丈夫没钱给她买新衣服穿。

    丈夫安静地坐在旁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妻子,只是嘟着嘴,一个大人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由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不停地说:“都是我的错。”然而瑞拉的死和他却没有任何关系。

    珍珍从捂着泪眼的指缝中看到他这副样子,更是感到恶心。随即站了起来,走到门旁边,一想起自己的未来,恐怕就会一直在这样的破屋子里度过余生,甚至老年由于没有收入而去乞讨,她就恐惧不安。

    她将这种恐惧感全部转成对罗伯丝一伙人的恨意,此刻她的内心如同火烧一般愤怒,将手指甲前进了门的裂缝处,手指变得通红,眼角中流露出冰冷的光,仿佛要将这些控都都劈成两半。。

    “珍珍。”那个不争气的丈夫站了起来,走向她,“你这是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的话,我可以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珍珍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通红着双眼,紧绷着嘴唇,对着丈夫足足一顿暴打。她一边将手掌拍向丈夫的脸颊和身躯,一边怒骂着:“你这个窝囊废,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不懂如何养家,更不清楚我到底在难过什么。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丈夫并不还手,被打得嗷嗷直叫。

    打着打着变打累了。珍珍坐在木板床上,喘着粗气,脸色被气得通红。她的眼睛骨碌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叉腰,阴险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喂,窝囊废,你刚才不是说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吗?”

    “是啊,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你不生气。”

    “那我让你,杀了瑰碧庄园的莎莉小姐,你愿意吗?”

    “我愿意。”丈夫拼命点着头,“只要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跑向了瑰碧庄园。

    珍珍大笑了几声,她的心里是恐惧的,但是她又无法通过自己而得到美好的生活。唯一能够平衡这种恐惧感的做法,便是让那罗伯丝心中痛苦!珍珍一直都知道,莎莉是罗伯丝最重要的人,只要莎莉死了,罗伯丝的人生也完了。

    至于自己的丈夫,她才管不着呢,她想着,最好这个废物一块死了才好。

    鞋匠也不傻,装成一副傻呵呵的模样,在瑰碧庄园外面看着那逗鸟的莎莉和王子。

    王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鞋匠,秀眉一蹙,大声叫道:“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到过你?”

    这时哥特兰走了过来,向王子和莎莉鞠了一躬:“不好意思,王子殿下,这是珍珍的丈夫,大概是实在没钱吃饭了,来这里要钱的。你们先玩儿吧,我来应付他。”

    然后他转向鞋匠:“你怎么来了?难道生活过不下去了吗?”

    鞋匠傻兮兮地点点头,又用手背擦了一把鼻涕,弓着背,一摇一摆的等候着。

    哥特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房子里面。

    王子正巧要去拿鸟饲料,眼神经过鞋匠时,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就在王子离开莎莉时,鞋匠冲了过去,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生了锈的刀,直直地插向莎莉的身体。

    莎莉的腿脚不便,明明反应了过来,但是没法躲掉。

    一片鲜红染透了夕阳。莎莉慢慢倒了下去。

    王子尖叫着,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拔出尖刀,冲过去将鞋匠就地正法,然

    后抱着莎莉痛哭。

    鞋匠躺在地上,他看着天上暖色的云彩,想起珍珍的脸,开心的笑了,自言自语道:“珍珍,我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为了不让你离开我,我什么都能为你去做。现在好了,我完成了你的心愿,你应该不会再想要离开我了。”

    王子愤怒地向鞋匠的要害处再插一刀,鲜血喷涌而出。

    鞋匠嘴角冒着血泡,笑得凄惨:“珍珍,我是想和你厮守一辈子的。不过,现在是我要离开你了。”说完,他便头外向一边,去了另一个世界。不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场景……是否会有另一个珍珍呢……

    这时,哥特兰和其他人听闻慌乱,也跑了过来。

    跟随王子的御医简单查看了莎莉的伤势,对王子说道:“殿下,莎莉小姐的伤口没有到达要害部位,她还有救。”

    “那你快救她啊!”王子急得大喊。

    “我们必须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才行。”

    这时,王子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不需要救了,这种勾引王位继承人的妖女,不能救!”

    王子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回眸正对上那双严厉的双眼。他叫道:“父王……”

    原来是国王来了,带着一些骑士,专程来阻挠王子的恋情。

    “父王,我不在乎莎莉的腿,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再在乎的!”

    “呵呵,我是不在乎,可是你母后在乎!而且,我是不会允许你娶有这样可疑背景的女子的!”

    “什么可疑背景?”

    “她的姐姐是嫌疑犯,而且可能还有过极其过分的诈骗和虐待继女行为!”

    “但是这些和莎莉无关啊,求求你了,父王,你救救她吧!”

    “原本是和她无关,但是现在你喜欢她,我又不容许她嫁入皇宫,这可就和她产生了不小的关系。”

    “父王……”王子语气充满哀求。

    “你和我走,并且保证不再见她,我自然会找人治好她。但是,如果你执意娶她,那我就会阻扰你带她去医院,而且我还要将你贬为平民!”国王的眼神严厉非常,令王子恐惧不安。

    “那好吧,父王,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能够救她。”王子将莎莉放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后,乖乖地跟到了后面。

    国王带着王子走远了,所有大臣和随从都走了。

    只留下一个骑士。

    这个时候,其他佣人已经将担架拿了过来。哥特兰已经顾不上罗伯丝的心愿了,紧张地问道:“大人,我们把莎莉送到医院吧,她快不行了。”

    骑士微微侧过头,睥睨着哥特兰,冷言道:“不用了,反正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他抽出长剑,刺穿了哥特兰的身体,又将周围惊慌的厨师和女佣的腿部刺伤,最后在院子里和屋子里燃了几把火。

    温室的花朵被火焰逼得尽数凋零,风光不再。

    那些可怜的鸟儿们惊慌失措,明明会飞,却逃不出玻璃笼子,火苗从玻璃的缝隙中烧了进去,将它们的恐惧放大到了极点。

    骑士满意地看着房子和院子陷入火海中的场景,骑着骏马去找国王了。

    国王听了骑士的回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危险的家庭,实在让我恐惧啊。我不得不毁掉这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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