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你过来一下,”枯荣乐呵呵的,装作不知道苏晓晓现在就在气头上。

    苏晓晓果断的不理他,把花捏的更碎了。

    “怎么你如今脾气越来越古怪了,”枯荣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跟她讲道理,“仙道法术急不来,你如今须得先修身养性,之后才是参禅悟道,为师这都是为你好!”

    苏晓晓嘟着嘴,低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理由,说来说去,都只有这么一个,为了你好!

    怎么就是为了我好!

    我这么笨,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这么多东西。我又不是神!

    就不能教点简单的?

    非要什么琴棋书画,礼乐雅培的,整的人天天都要疯了!

    苏晓晓觉得自己已经是很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了,要不是还顾及旁边有个冤魂,面前的师傅,在自己心底,还有些威望,她早就不来了。

    什么玩意啊这是!

    苏晓晓一脸不情愿。

    “就你这般,这辈子就只能呆在公伯府,给别人当靶子!”少年走到她身后,毫不留情的说道,“不过是学些东西,才几天,你就这么不耐烦了?”

    苏晓晓继续不理人,你是谁啊,还来凶我?我才不理你,说什么都不理你,看你怎么办!

    “你越是这么怠慢,你心中所想就越难实现,你自己想清楚了,是想继续过之前的日子,还是承认自己是公伯哲哲,努力向她靠近?”少年接着问。

    苏晓晓心动了动,以前的日子,天天被折磨,她真的不想过了,但,但是现在也很折磨人啊!不过是从肉体折磨变成了心理折磨罢了,她就是她自己,苏晓晓,她可以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承认自己是公伯哲哲,但事实呢?

    她怎么可能变成公伯哲哲?

    本质上,两个人有不同的灵魂,处在不同的世界,生活环境,成长经历,本身的资质天赋都不一样,公伯哲哲一路过来的记忆,她也不清楚,就算是模仿,也没有参考。还靠近,这要怎么靠近?怎么成为公伯哲哲?

    再说,为什么要成为她?

    她有自己的记忆,有自己的脾气秉性,为什么要自己抹杀自己,活成别人的样子?况且这个别人,她也不曾羡慕,更不想成为她啊!

    做自己不好吗?

    苏晓晓不懂了,大家都是有独立思想的个体,凭什么我就得像她一样?她会什么我也要回,那我会的东西,她会吗?她的就一定是对的,是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我就不是吗?

    21世纪的教育,可是强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权利,也有选择的机会,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在于自身啊!

    你们这么强迫我,我很为难啊!因为我真的不想这么做!

    我只想早些超度原身的亡魂,早些回到熟悉的世界,这很难吗?

    为什么,现在成了我要去学她?

    就算她对我有恩,上辈子救了我,我欠了她,合该来这里帮她。但帮归帮啊,原则性的问题,也不能让步啊!你就是把我掐死,也不能让步啊!

    枯荣看着苏晓晓一脸的固执,没说话,用眼神去瞟她身后的少年,我就说吧,她固执的很,很不乐意做这些,像是很抗拒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我们又这么急迫,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这怎么能让她乖乖继续?

    她是思想单纯了些,但也不是傻啊!

    谁愿意为了活成别人的样子,拼命抹杀从前的自己?而且还是很满意的自己?

    少年没理会枯荣的眼神,直接坐在了她身旁,把她揪在手里的花,捻着茎,慢慢的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把花放在手心,轻轻的揉了揉,“你同她,就像这花,如今这花的身子,已经变得自己都认不得了,这具身体,自然也不能承认原本娇艳的灵魂。”

    “如果想让花变回原来的样子,就需要让它原本的灵魂归位,想要灵魂归位,那她的灵魂就要认得自己的身子,这个身子也要无限接近灵魂的样子,只能这样,才能顺遂。”少年放下了已经被蹂躏的不像样子的花,歪头看着已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苏晓晓,“你到底要不要成为公伯哲哲?”

    苏晓晓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儿,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说的好有道理啊!

    苏晓晓在心底,把少年的话琢磨了一遍。也就是说,公伯哲哲的灵魂回不到这具身体,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让这具身体无法认出她,所以她才回不来。想要她回来,这具身体就要无限接近原本的她,是这么个意思吗?

    是这么个意思,苏晓晓顿时豁然开朗,难怪要她学这学那,原来是为了让这具身体更接近原本的公伯哲哲啊!那为什么不早说,非要扯什么为了她好,搞得她还以为,是师傅做法失败,救不回公伯哲哲,所以才逼自己学这些,去在公伯府伪装成真正的公公哲哲。

    这么说来,学这些,其实也是为了她好咯?早点让自己更像原身一些,原身的灵魂也可以早一点回来,自己也就可以早点回去了,想想觉得吧,对也不对,哪里不对?啊,是这里,如果我最后变得很像公伯哲哲,会不会也回不去21世纪的身体啊?不是说身体要跟灵魂无限接近吗?万一她玩脱了,忘了现在的自己怎么办?

    毕竟,她都变了,原本的身体自然也不认得她啊?

    正在思考着呢,一旁的少年,从袖子里拿出两枚铜铃,顶端用两根绳子系着,铜铃不大,一个橙黄橙黄的,一个银白银白,带着花纹,很是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声音。少年把铜铃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苏晓晓面前。

    苏晓晓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的吗?

    “此铃,一分为二,一个招魂,一个锁魂,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把它压在枕头下边,白日出行,就带在身上,”少年缓缓解释,“招魂这个,会把原身的灵魂,收在里边,锁魂这个,会慢慢的把你的灵魂,锁在这里边,待到大功告成之时,原身回魂,锁魂铃也会记得原本的你,不会让你回不去!”

    这正是苏晓晓想要知道的,她看了看戴着面具的少年,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铃铛,橙黄色的是招魂灵,可以把哲哲的魂寄存在里边,银色这个,是可以把现在的自己固定在这里边,然后等哲哲回了魂,自己可以回21世纪的时候,锁魂铃不会让自己的灵魂被身体拒之门外,是这个意思吧!

    那就是说,自己只要收了这个铃铛,就可以肆无忌惮,勇往直前的去向原身靠近了。

    这么一想,那这个铜铃,还是法器呢!

    苏晓晓很激动,想通这些,立马把铜铃抓到手里,背到了身后,生怕身旁的少年反悔。

    “记住,晚上一定要放在枕头下边,待七七四十九日后,你们两个人的灵魂就全都在里边了,到时候,你也可以抄写佛轮经理,给它超度,这样一来,会事半功倍,”少年的脸在面具后,看不清表情,“你呢,从今往后,不仅是对他人要承认自己是公伯哲哲,在心底,也要认同,不可再在无人知晓时,以另一个身份自律,你可明白了?”

    苏晓晓把他的话理了一遍,点点头,明白了,我就是公伯哲哲,以后,我心底的声音也要是公伯哲哲。

    从身体到灵魂,所有的认知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就是公伯哲哲,公伯哲哲就是我!

    从这一刻,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苏晓晓了,只有公伯哲哲。

    一闭眼,一皱眉,一睁眼,哲哲看着身边的两个人,眼神里一片淡然。

    “你的字习得怎么样了?”少年问她。

    哲哲想了想,起身去旁边抽了纸笔过来,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学了一点。

    少年皱眉看着她写的那几个字,出奇的丑,笔画毫无力气,像是一笔下去,顿了几次,改了几遍力度和方向,最后组合起来,大的大,小的小,扭的像是中风的丑八怪,在纸上抽搐。

    这哪里还是公伯哲哲的字?

    少年心底一片凄凉,公伯哲哲的字,他是有收藏的,娟秀端正,下笔有力,笔锋行云流水,整张纸写下来,很是赏心悦目,让人感慨。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字,仿佛能透过这字,看到少女执笔的芊芊素手,眉间婉转,点绛朱唇,必定是个如仙子般的模样。

    如今,抬头看着面前一脸诚恳的写了字,还递给自己看的少女,少年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又低头看着那字皱眉头去了。

    这模样,倒是周正,符合仙子的标准,这字嘛,真的是狗都要嫌弃!这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把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女,逼成了另一个疯疯傻傻的模样?

    怎么了?哲哲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又看了看纸上的字,没错啊,这几个字是这么写的啊!难道自己字写的这么丑,丑到人都看不懂?

    哲哲不确定,慢慢把纸拿过来,又递给枯荣,一脸的你帮我看看,我这字,难道是写的有问题?

    枯荣一直默不作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一个小忽悠,一个小呆瓜。

    一个满嘴胡话,信口开河,脸不红气不喘的忽悠人,一个被骗了还一脸感恩戴德,毕恭毕敬的对着骗自己的人。想来,就算现在别人要她把心剖给她,她都敢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拿刀去剜。

    真真是神了!什么时候,这小忽悠修炼的如此精明了?这骗起人来,自己都比不过他了!

    果然是老了吗?还是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正思考着,就看到了哲哲递过来的纸,以及上边的字。

    他总算回过神,看着一旁石化的少年,有点同情,就跟你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看吧!

    哲哲不明白,枯荣为什么要看一旁的少年,而且这个表情是什么?同情吗?

    “哲哲啊,”枯荣想了想,还是很委婉的感慨了下,“你这个字嘛,写的很有水平,起码有三岁了!”

    …………

    哲哲很是无语,这不就是说她字丑嘛,字丑怎么了,只要能看懂不就行了?再说,这个毛笔字,她又不会,这个笔头这么软,把墨水沾多了,写字就一坨一坨,沾少了,就写的断断续续,她也很为难啊!再说,要是有21世纪的钢笔,她拿来写正楷,也不会这么丑的!

    毕竟,正楷,是她老爹从小到大,看着她,督促着她练出来的。

    她觉得,其实,自己真实的字也没这么差的。

    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字她不会写,书法也不一样,所以才丑了些嘛!她才学了几天,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是能从小就学,到这个岁数,怎么也不会这样子啊!

    “你不记得怎么写字了?”少年有点头疼,他是不知道,原来她连书法都能忘。

    废话,我当然记得怎么写字了,我这不是不会写你们的字,哲哲低着头,一脸沮丧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如果是从零开始,几天能写成这样,也是很不错了!”枯荣打圆场,虽然自己这个外甥,非不相信公伯哲哲已经不是原来的公伯哲哲了,但这些日子都是自己跟这个小丫头相处。

    她确实不像他口中的那个小女孩,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纯真散漫,没什么心机报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

    “你这些日子,真的是——”少年扭头去看枯荣,没接着说下去。

    枯荣也知道他想说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埋怨,觉得是他没有教好。

    我说外甥啊,这些都是你的安排,我不过是负责把人带过来而已,什么琴棋书画我也不懂,还不都是你自己物色的老师,教成这样,是那些老师的问题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就算你盯着我看一辈子,我也不能跟变戏法似的,直接把面前这个丫头,变成你心里的模样啊!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来埋怨我。

    枯荣摆摆手,一脸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哲哲看着他俩,不晓得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俩人,在打哑迷吗?

    “你家里,可有之前写的墨迹?”少年扭头问愣愣的哲哲。

    应该有吧,屋里有个书房呢!我之前还进去看了,是有些字,哲哲点点头。

    “明日,把这些字带过来,照着字临摹吧,不认得的字可以问,”少年盯着她,“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哲哲点头,怎么这个少年,说起话来,都像是命令似的,而且还是那种不可违抗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从明日起,上午就习字吧,”少年起了身,“下午先学琴,等到这两个都熟悉后,再学别的吧!”

    这次,他让步了。看着纸上的几个字,他总算是认清了事实。这个人,确实是不记得之前的一切了,疯的彻彻底底,不仅把自己疯成了别人,就连之前的才艺,也一并丢掉了!

    真是又可惜又可气!

    看来,舅舅说得对,欲速则不达,以她现在的资质,逼得太紧,学的太多,不仅会让她心生厌烦,而且还会适得其反。

    那不如缓缓吧,慢慢的引导,慢慢的找寻,他来这里,还是有时间的。

    总会找到她为何变成这样的原因的,坊间的那些传闻,他是一点都不信,所谓的官方通报,他更是一个字也不信。

    他记得初见她的模样,也记得她说过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个如此清白正直的姑娘,怎会自寻死路,跑去自杀?

    少年看着眼前懵懵懂懂的哲哲,稍稍沉默了片刻,便自顾自的走了,头也不回,只留下还呆坐在原地的哲哲。

    唉?这个人怎么就走了?

    他好像是很厉害的人哦!

    电视剧跟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嘛,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人,不是大侠就是隐藏的武林高手!

    而且,他还给了自己铃铛做法器呢!

    还跟自己讲了这么多道理,帮助自己认清现实,真是个好人啊!

    不过,他是谁来着?怎么之前没见过,今天见了面,怎么也没听他介绍一下自己啊?之前来教自己才艺的师傅,见了自己,都是先自我介绍的啊?难道,他就是以后教自己道法的师傅?

    哲哲一阵激动,还以为传授道法的会是枯荣呢,原来是这个少年啊!果然是大神,看着年纪一点也不大,竟然都当师傅了!

    哲哲很是兴奋,忙又在纸上画了一通,兴致勃勃的递给了枯荣。

    枯荣接过纸,一低头,就看到那一排字,丑的不忍直视:师傅,那个少年是教我学法术的吗?

    “不是,他是你师兄,他叫――”枯荣思索了一会儿,“他叫星巳,你以后称呼他为师兄就可以,道法什么的,为师老了,一些基本功什么的,也确实是需要他来教你!”

    既然你忽悠人这么厉害,那不如以后都给你忽悠吧,我也乐的清闲,枯荣道长很乐意把自己外甥给卖了!

    哲哲点点头,表示明白,原来是大师兄啊,星巳,这个名字我记得了!

    “徒儿啊,”枯荣语重心长的看着哲哲,哲哲立马很恭敬的看着他,等候他的指示,结果等了半晌,却等来这么一句,“你这字真的是太丑了,你师兄最见不得人的字丑,你以后,还是少给他看你的丑字为妙!”

    …………

    哲哲无语了,这还是我能控制的吗?我也不想写这么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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