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后山。

    古木参天,绿意盎然,除了湿气略重,蚊虫叮咬不堪其扰外,倒也算得上是一处风景胜地。

    这里被峨眉派列为禁地,实际却没什么出奇之处,原始丛林的风景在古代也很常见,只是每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座耸立着的坟墓,反倒让这处原始山林,显得有些阴森。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弟子们绝非有意冲撞,实乃形势所逼,不得已才带外人进来,请祖宗明鉴。”

    “诸位行走时一定要小心些,兵器长的且收好了,切莫不小心磕碰到我派先祖之墓。”

    峨眉派门人,每到一个坟墓前,都要磕头祈祷,同时还一遍又一遍的叮咛各派人士。

    虽然不厌其烦,但也没人指责什么,最多也就是心理抱怨两声,毕竟死者为大嘛,有些信奉鬼神的,还同峨眉派门人一同赔罪祈祷。

    如此一来,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而且后山范围极广,众人只看见独孤一鹤遁入了后山,可谁也没看见是后山的具体哪一处,所以只能依靠大量人手,漫无目的的寻找。

    “快看那。”找着找着,一人忽然指着远处大叫。

    众人连忙顺着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冒出。

    “何方宵小,竟敢在我峨眉禁地放火?找死!”一个峨眉派长老怒吼一声,一头朝黑烟处飞奔过去。

    其余峨眉弟子也是怒气冲冲的赶过去。

    反倒说好要带领监督的各派人士,被晾在了原地。

    “咳咳,我们也过去吧。”与峨眉派关系最好的石雁道人率先开口。

    众人自无不可。

    今日,注定是峨眉派最惨淡的一天。

    所有人来到冒出黑烟的地方,还没等问放火的人抓没抓到,就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眼前,一座庄严肃穆的坟墓高高矗立,墓碑早已立好,却还未刻字,碑前也没有贡品,墓门都没有关闭,显示这是一座修好却还未投入使用的坟墓。

    所有峨眉弟子就跪在这块坟墓前,自发围城一圈,低头大哭,凄凄惨惨的抽泣呜咽声,回荡在整片山林之间,惊走无数飞鸟走兽。

    圈内,那位带头的峨眉长老,如同被欺负了的孩子,毫无形象的箕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具烧得焦黑如碳不成人形的尸体,哀嚎痛哭。

    “呜呜……掌门师兄,你死得好惨?呜呜……老天爷啊,你好不公道啊!呜呜……”

    “谁?”

    “死的那是谁?”

    “独孤一鹤?!”

    众人大惊失色。

    石雁道人,苦智大师、花如令等人,皆快步冲到那长老面前,指着他怀中烧得已不成人形的焦尸,问来问去。

    “这是……独孤掌门?”

    “你确定没认错?”

    “他奶奶的,之前还好端端的大活人,这会就死了?你逗我我呢吧。”

    “独孤掌门武功盖世,当世罕有敌手,怎么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

    “这就是我掌门师兄啊。”峨眉长老声音哽咽,大声悲呼。

    众人面面相觑,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即使之前发生独孤一鹤擂台上半途逃跑一事,也没有人想过独孤一鹤会死,不然,他们也不会有闲心在演武场上等着,之后还互相开骂,又怀疑李杨,又讨价还价请求进入峨眉禁地……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来了。

    若是早来一会儿,说不定还能抓住凶手。

    可凶手到底是谁?

    这个凶手有能力杀死独孤一鹤不说,竟然还要丧心病狂的焚虐尸身,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看着独孤一鹤的焦尸惨状,石雁道人、苦智大师等人心里都不禁哀痛,就算与独孤一鹤交情不深的花如令等,心里也难免有些不好受,毕竟是认识了几十年的人,亦有明智之士,低头沉思,更有些人,已经默默将怀疑的目光瞄向李杨。

    毕竟这里就李杨有杀人动机,也和独孤一鹤有怨,刚才还在擂台上,展现出了比独孤一鹤只高不低的武功,再加上李杨此刻看不出是喜是悲的表情……种种迹象都表明,李杨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很简单的道理,甚至都不需要道理,按照正常逻辑,谁都会怀疑李杨。

    越来越多的怀疑目光,聚焦在李杨身上。

    “看我干什么?长没长脑子?从独孤一鹤莫名其妙跑走后,我就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怎么杀人?分身吗?”李杨丝毫不留情面的回击。

    这个时候还会怀疑他的人,又何须给他们情面?

    何况他的不在场证明多明显呐,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

    被接二连三的怀疑,而且还是这种无视证据的无脑怀疑,饶是李杨再好的脾气,都有些怒了。

    可即使如此,还是有一部分怀疑的目光停留在李杨身上,久久不去,其中尤以峨眉门人居多。

    没办法,峨眉派对李杨的敌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随着独孤一鹤的死,更是积累到一个顶点,若不是没有证据,早就对李杨群起攻之了。

    “陆小凤,司空摘星,你们还要在树上待多久?”花满楼忽然开口。

    两道人影应声从树上落下,正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

    “唉,我就知道躲不过去。”陆小凤唉声叹气。

    “谁叫你不跑,还非要拉着我,像贼似的,一起躲在树上。”司空摘星忿忿不平道。

    “不跑只是像贼,跑了就像杀人凶手了。”

    司空摘星默然。

    他不笨,相反,很聪明,自然明白陆小凤的担心。

    如果你不是杀人凶手,跑什么?

    一旦跑了,只会更加令人怀疑,坐实凶手之名,毕竟早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现在花满楼把他二人叫下来说清楚,也是好心,否则事后很难解释。

    其实他们现在就已被怀疑。

    跪地的一众峨眉弟子不知何时全都起身,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团团围住,那位长老也已起身,拔剑冲到二人面前,怒声质问。

    “说,是不是你们杀的我掌门师兄?”

    司空摘星立刻举手辩解,“你可别冤枉好人,我偷东西是天下第一,但是杀人,我是真不在行,再说了,我也打不过独孤一鹤呀。”

    说的也是,司空摘星以偷术、易容术、轻功流传于世,但这些都是小道,没听说他武功有多高。

    “那就是你?”长老又转而质问陆小凤。

    陆小凤看他情绪失控,譬如疯狗逮谁咬谁,不敢隐瞒,当下将自己所见所闻据实以告。

    “我和司空摘星是比你们早来了一会儿,但也只是看到独孤一鹤被火焚烧的一幕,本想相救,奈何地形不熟,找不到水源,而且那个时候,独孤一鹤已经被烧死了……”

    说的合情合理,再与现场痕迹佐证,并无出入,陆小凤的嫌疑洗清了大半,彻底洗清是不可能的。

    除非抓到凶手。

    继大金鹏王之后,陆小凤感觉自己又要有麻烦上身了。

    刚想到这里,边上忽然响起金九龄的声音。

    “这座墓是给谁准备的?”

    众人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金九龄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坟墓近前,正向着墓门内探望,要不是碍于峨眉门人在场,估摸就进去了。

    “这是我掌门师兄的墓。”峨眉长老低声道。

    自己死在自己的墓前……

    众人面面相觑,只感觉独孤一鹤的死,更加的离奇了。

    峨眉长老又冲金九龄道:“金老弟乃天下第一神捕,无论多棘手的案子,都能在九天之内侦破,今日我师兄惨死,还得请金老弟多多费心,待抓到凶手之后,峨眉必有厚报。”

    “言重了,办案抓人,本就是我职责所在。“

    其实根本不需要峨眉长老多说,金九龄出于捕快的天性,一到这里,一双眼睛便已经开始在现场搜索起线索,还真就在墓门处发现一个。

    其实不是他发现的,而是这线索自己露出来的。

    “大家快来看。”金九龄连忙招呼众人过来。

    众人立刻聚集在金九龄身边,眼睛一同看向墓门。

    墓门是开着的,也不稀奇,毕竟这座坟墓还未投入使用,里面防盗的机关都还没造好,自然要开着墓门,等待工匠造好机关,尸体入棺再行封闭。

    金九龄现就站在墓门之下,抬头看着头顶墓门与石壁的嵌合缝隙处,那里有一滴红色液体缓缓渗出,垂垂欲落。

    “那是?”

    众人忍不住伸直脖子,靠近了些,想看个更清楚。

    金九龄直接伸出手指,抹下红色液体,递到鼻端前,闻了闻,肯定道:“是血,人血!”

    “这墓门怎么会渗血?”

    “还是人血?”

    “莫非……是独孤掌门枉死,冤魂作祟?”

    诡异的一幕,叫众人心底直发毛,不寒而栗。

    “这墓门能降下来吗?”金九龄问道。

    “当然,机关就在旁边。”峨眉长老回道,指了指墓门左侧石壁。

    石壁上有一个绞盘,没有任何掩饰,毕竟这是峨眉自家后山,是给自家掌门造的墓穴,神圣庄严,不是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暗室。

    此刻绞盘上面插着柄剑,使得绞盘无法转动,墓门自然也无法降下。

    再看那柄剑,不正是独孤一鹤的掌门佩剑嘛。

    独孤一鹤的焦尸实在太触目惊心,太过吸睛,以至于众人到现在,才注意到这柄遗失的宝剑。

    睹物思人,看着眼前的剑,峨眉门人不禁回想起以往,掌门手持此剑时的风光岁月。

    而如今随着独孤一鹤的死,峨眉派今后怕是再无此风光了,甚至原有的声望都要受到打击,严重的话,如今在武林中的地位都有可能不保。

    想到这里,峨眉长老神情黯然的上前,将掌门宝剑收回。

    金九龄伸手转动绞盘,墓门“轰隆隆”的落下。

    打磨过的墓门表面,现在全是划痕,且不难看出是剑痕,与独孤一鹤的剑比对一下,正好吻合,且这些剑痕上沾满了血,而这些带血的划痕组合在一起,赫然是两个大字:

    --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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