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突然觉得,有人拉她手,吃惊地抬头看是鸣棋。他向她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借助他的力气站起身来。

    边站起身,边擦泪花,太多了,她手忙脚乱。而他熟悉到让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中的脸,依然明亮,连他的疑惑,也那样炫亮,现在似乎是更多了一分关切。

    无忧正想说些什么,鸣棋却比她动作更快的将中指竖在唇间,做了一个要她噤声的动作,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对无忧说,“现在赶快回到母亲身边去,你已经出来的太久了。”

    无忧还没有来得及再多说些什么,鸣棋已经在闪转间消失不见,下一瞬,周围已经布满了搜寻到这里的侍卫,无忧做出淡定自若的表情,将他们走过,心潮却仍在翻涌着刚刚经历的事,连合周都猜不出蔡单志现在在打什么主意?也许是所有人,他想要卷入圈套中的人,是所有。这样可怕的想法,让她一瞬蜷紧手指。

    半刻之后,无忧重新溜回书室,接过婢子正要送入室中的茶,大大方方的走进去,那时合周正陪着大公主,说道,是善修世子擅闯王府,被棋世子逮个正着,然后,大喊有刺客。想来,一切不过是两位世子间的玩笑而已。

    大公主听得扑哧一笑。,“他们都多大了,还在人前玩儿这个,莫不是又看中了我手里的什么?我倒是很怀念他们小的时候,不停在身边捣乱的样子,你看才多长的时间,他们一下子就长成大人了。”说完这句话,理了理腕间的珠串,“让太子费了很多心思,也没能动摇心意的蔡单志,一下子就投向我这边的方法,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想出吧!怎么说也是铁骨铮铮的战将呢!他们这样的人见惯了生死,最怕的就不是生死这种所谓威胁,一般人会觉得很难懂吧,若不是从前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我也许也会为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呢。”

    无忧又在大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知趣地退出,站在书室外面,与那些早立在外面的婢子们,一同候着里面的吩咐。其实现在已经能猜到,接下来大公主会带上合周去见蔡单志了吧!

    想到这些,无忧的心上有些混乱,怎么办?从某种程度上讲,大公主是比太子还没有耐心的人。若是不能在他口中得到什么?会起了杀心也不一定。

    无忧止不住脸上出现担忧神色的时候,弥姑姑挑帘走了出来,在她面前静了一会儿,“今儿事情有点多,差点给忘了,下院里,殿下让他们做的那些养生丸,女差这就前去瞧瞧做得了吗!”说完,半转过身去,却没有真的移动脚步,依然定在原地,放低了声音说,“女差是聪明人,我也只说一句话,该回避的就回避,该得到的,也要继续去争取,一切没有那么坏,一切也没有那么好。”

    无忧掩下心上的惊异,垂头应是。眼帘中那素色的绣鞋,这一次直接转了回去,脚步轻轻的,远离了她。

    无忧抬起头,看着弥姑姑返身又折回书室的身影,想,虽然现在还猜不透她的真正用意,但即使最终会以敌人的方式对决,也不是现在

    吧,能容她一些时间的,都算不上是最坏的情况!弥姑姑这样不着痕迹的为大公主支开她,又提醒着她去争取,如此矛盾的两种做法,应该会包含着一个很大的故事。但现在其实无暇理会,因为大公主,要带着合周向蔡单志那儿去了,她该提前一步才是,于是赶紧提裙向下院走。

    那些制药的事情,她一来不懂,二来也没有她插手的缝隙,那是大公主一向非常重视的事情,用的都是心腹,也是弥姑姑在专理的事。所以弥姑姑才会要她去那指定的地方。

    眼下,她不过是需要按照弥姑姑的意思,在那里露一下脸,罢了。又或许在弥姑姑眼中,她还有自己也不知道的作用。心上止不住稍稍做出猜想,如果真的有那个作用,就一定是因为鸣棋的缘故。人人都以为弥姑姑在王府中势力不可动摇,但看来这个不可动摇的原因是弥姑姑是每向前走一步,都会找好退路的聪明人。

    等到无忧从王府下院折出来,琢磨自己的心思时,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合周的那些话。刚刚她对合周的抱怨,是有些过分了。那些自己没有办法说出的话,她是在怨恨合周公子也没有贴心的帮她说出吗?这样想想,简直对他太不公平了。

    却原来,她最后能为那个人做的,就是打碎他一切幻想,让他无怨无悔地离去,这样忽然涌起在心中的想法,将她自己,惊得思绪纷乱。

    直到合周的身影,再次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擦掉那些,纷落的泪水。

    可那样,真的去摧毁一个人的想望,那样残忍的行径。那个于她有恩的人,她也要那样无情的相对,她还算个人吗?向前伸出扶住庭栏的手,被无知无觉中滴落的泪水打湿,微微的凉意经风一吹,似乎无限蔓延扩大,一直冷到心里,然后像是要冻结全部。那扶住庭栏的手指根根努力抓紧,才没让身体在那一瞬间松垮下去。

    可倘若,她纠正了自己的那些错,就意味着,真的要变成一个血腥残忍的人。

    她想清楚这些,冷的牙齿都在发抖。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又无法不做这样的自己,也许她真该像合周周说的那样只以利益为前提,去说服蔡单志。让他有机会能从对蔡氏的恩情纠结中完好的脱出身来,即使殒命之时,怀抱着不能洗刷蔡氏冤屈的伤,也会觉得不那么痛心了。

    她会与他以陌生人的态度相见,然后,威逼他作出只有利于她的选择,再然后,他无惑死去,她继续活下去。是了,她只能活下去,因为那些冤枉的心,还没有灭去。

    她低下头,努力地交缠着食指,原来那些错,她指责他的那些错,都是子虚乌有,而他提到的她的那些错,才是真而且真的。

    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却已经走至切近,看到她还在慌张抹泪,皱着眉头,又努力松开,“刚刚……”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身体的后面,应该是要说之前的事,却有些说不下去,但,从他表情上基本可以肯定,是来向无忧说抱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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