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道人也不追赶,疾步上前查看曼珠纱华的伤势,见已无性命之忧,遂放下心来。他也不同众殿君寒暄,径自走到往生路上,看着那团蓝莹莹的蕴烟,心里长叹一声:

    “青莒啊青莒,你只当自己还是天界那头撞死谁不偿命的青牛吗,你如今只是一道神影,稍有点见识的,都能将你搓与无形啊!今日若不是曼珠纱华的元神对你有着深深的眷念,只怕你已消散了。。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道号声歇处,袍袖一卷,连同那团蓝烟尽皆消失了。。

    曼陀罗华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三殿阎君余忠的面前,先行一礼道:

    “请问阎君,我父魂魄为何在阎君手中?!”

    三殿阎君一怔,旋即干笑两声:

    “叶使者,说话可要有证据!你何以证明你父魂魄在我手中?”

    曼陀罗华怒道:

    “适才那魔头向我施掌,分明夹杂着我父的吞星神识,你于此作何解释?!”

    余忠仰天大笑:

    “哈哈,那你应该去问那魔头而不是本座!”

    遂变脸斥道:

    “你一小小彼岸花叶使者,在这冥界还轮不到你在此大放厥词,退下!”

    “你!。。。”

    曼陀罗华欲待反击,薛均拉住了他,只听得十殿阎君沉声说道:

    “大家都稍安毋躁,且听五殿阎君如何发落此事,殿首,请您示下。”

    五殿阎君沉吟片刻,才道:

    “这魔灵乃混沌初始便即囚禁在此,今日竟被他脱离冥界,滋事重大,却是不得不上报天界,只是这么以来。。”

    他停顿一下,看着曼陀罗华和也正慢慢坐起的曼珠纱华,又续道:

    “只是这么一来,违反天条之罪,却是做实了的。。天规森严,两位使者不免要受惩处了。。”

    鉴于事情紧急,不得耽搁,便火速同着十殿阎君赶往天界寻求解决之道。

    曼陀罗华欲待寻余三儿问个明白,却不料四处不见他的踪影,回头一看,发现三殿阎君也似在观望寻找,不由得暗自寻思:

    这余三儿去哪儿了?

    当所有人都在集中精力对付魔灵之时,余三儿却悄悄地离开冥界了。

    他毫不迟疑地往西南方向飘去,却在一片丛林中潜伏下来,摒去一切杂音,全力倾听四周的声音,良久,良久,他终于确认没有任何人跟踪,这才改变方向,向着北方极速飘去。

    越飘越北,越飘也越来越冷,直至进入一片皑皑白雪中,他才重新停下来。

    四处寂静,却不深沉,落坠莹莹白雪的枝头终于承受不住,沙沙地倾倒着堆积的重压,这细微的声音并没有嘈杂了静默的世界,相反衬托的它更加空旷、寥落。

    余三儿隐身在枝头,他并不急于踏到雪面,而是在上空缓缓转悠了好几个圈子,最后悠忽一闪,隐入了雪从。

    又过了良久,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从深雪中浮出,向树林深处飘去,在一个极为隐蔽的树洞口,闪了进去。

    洞里篝火通明,洋洋的暖意中有股烤肉的香气,冷热骤然相遇,让他一时之间眼睛如有层水雾遮着,以至于坐在那里的人头,被他看成了两个。

    “哈哈,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熊和尚裂着阔嘴,哈哈两声,继续往嘴里塞了口肉,又用刀子叉了一块刚烤熟的腿肉递给余三儿,余三儿摆摆手拒绝,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水晶盒子,递给他:

    “快吞了吧。冥界发生了大事情,你运气不错,我赶紧帮你偷了出来。”

    熊和尚放下擎着的兽腿,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盒子,两手在本就油渍麻花的褂子上,擦了又擦,这才接过来,打开:一枚火红色的内丹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手指有些颤抖地捏起内丹,仔细查看了一下,再无疑虑,张嘴就吞进去了,他盘腿坐下,打坐半天,长长地吐了口气后,起身对着余三儿,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多谢!从今往后,但凭吩咐,莫有不从!”

    余三儿扶住他,

    “哎,我们互相帮忙而已,不用客气!”

    熊和尚还是忍不住问道:

    “倘若你父亲察觉内丹失踪,你有何应对?”

    余三儿拍拍他的肩,语带轻松的道:

    “这个么,你就不用费心了,你只要按照我们说好的约定,帮我把这个人看好就行。哦,对了,他在哪儿呢?”

    熊和尚冲里面努努嘴,余三儿穿过一段蜿蜒崎岖的小路,顶着迎面袭来的兽洞中特有的尿骚气息,推开最后的一扇小门,径自走了进去。

    一个铺满兽皮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身上也盖着厚厚的兽皮。

    这人的意识依然清醒,听到响声,转过头来注视着,却只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余三儿慢慢走近,此人的眼里并没有多少恐惧,只是有一些愤怒和一些无奈罢了。

    “二哥,你醒了?”

    余信怒视着他,余三儿仿佛这才想起:

    “哦,我忘了,你被我封闭了声线。”

    却并不给解开封闭,他四周寻莫了半天,总算是找到几块石头垒在床前地上,像个孩子似的抱膝坐下,看着他二哥发呆。

    半天才回过神儿来,对着二哥安慰道: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等一切安排妥当,等我再攒攒谈判的筹码,我会把你还给父亲的!”

    他伸出手指头,把余信脸上沾着的几根兽毛轻轻地摘掉,又依恋地抚摸着余信的脸颊,说:

    “嗯,嗯,小时候,你虽然并没有像大哥一样欺负我,可是,你也没有帮助我,对吗?

    每次你都站在那儿观看,都没有一丝丝出手帮我的意思,你是心冷,还是害怕?”

    余三儿的声音有种诡异的温柔,他把脸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侧着看着二哥迷惑不解的问道。

    看到二哥把眼睛转到上空,他也斜着瞄着上空:

    其实那里只有几丝蜘蛛网吊挂着,不仔细根本也看不出来在晃悠。

    余三有点儿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非要看着这屁都没有的顶棚呢?你习惯了装聋作哑的是吗?

    嗯嗯,你知道吗,那天夜里,我知道你就在窗外,我拼命喊你,你也答应了,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进来呢?

    第二天,你拿给我两个大柚子,我吃了,因为我觉得你好像很惭愧,你像是认错了,我以为你会改的。。。

    可是,为什么接下来的日日夜夜你还是继续装聋作哑,一声不出呢?”

    余信合上了双眼,两行泪也流了下来,余三儿伸手替他擦擦泪,柔声劝导:

    “你又感觉很惭愧了吗?那你想祢补我吗?”

    看到余信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他灿烂一笑:

    “那你就乖乖的待在这里,不许出声噢,等着我回来接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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