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猴子是怎么回事,眼神怪怪的——鸟居小松的小眼睛和马封侯对视一阵之后,心里忽然毛毛的,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然后就看到那只猴子手上比比划划的,旁边一个小丫头立刻给猴子盛了一碗饭,还有那个傻乎乎的陈二狗,也掀锅盛菜,上尖一大盘子油汪汪的鸡肉,里面还有一片片滑溜溜的松茸,香气一个劲往鼻子眼里钻,害得鸟居小松暗暗咽口水。

    野鸡炖松茸,简直是绝配——马封侯先给小七碗里夹了几块鸡肉,然后这才啃了块鸡肉,嚼了片松茸,小脑袋便点个不停:妙不可言呢。

    小七也美滋滋地吃着:真香啊,这种味道,好像就是她刚刚记事的时候,妈妈的味道。可是,那时候她还太小,妈妈的印象都模糊了。想着想着,眼泪不由得吧嗒吧嗒掉进饭碗里。

    马封侯见状不由得放下筷子,伸出小爪子,轻轻抚摸着小七干巴巴的头发:多吃点,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他知道,小七是个坚强的苦孩子,很少会掉眼泪,只有在想妈妈的时候才哭。

    感受到来自猴哥的爱抚,小七忽然笑了,大眼睛里还有晶莹的泪花闪呀闪的,小丫头开始努力地往嘴里刨饭:还有猴哥在我身边呢——

    陈二狗也馋得早想动筷,不过看到爷爷还在旁边站着呢,于是拍拍猴师父的小爪子,憨笑着朝着老村长指了指。在得到马封侯点头允许之后,这才把老村长也拉上桌。至于其他人,过过眼瘾就好,两只野鸡也就是一大盘子,自己人还不够吃呢。

    大概是嗅到香味,一撮毛也凑到马封侯脚下,仰着粉嫩的小脸看他嘎巴嘴,眼睛一眨不眨:偶就是看看。

    你个小馋鬼,别吃完闹肚子——马封侯夹了一块鸡肉,在米饭上蹭了半天,尽量把上面的油脂沾到米饭上,然后才塞进一撮毛的小爪子里。猴子平时以素食为主,冷不丁吃一顿荤腥,只怕肠胃受不了。

    而马封侯却没有什么顾虑,不用担心猴拉稀坏肠子,或许是他还保留着做人时的食性吧。

    他们这几个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考察团的人站在旁边未免有点尴尬:山里人就是没规矩,也不知道叫领导尝尝,话说那盘子野鸡炖松茸,好像真的很诱人——

    以胡县长为首的县领导也瞧着马封侯犯嘀咕: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好像这只猴子才是真正的领导似的?

    甚至他们有一种错觉,居中而坐的那只猴子,熟练地使着筷子,一举一动,更像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

    还真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猴子,好好爬树摘果子才是你应该做的事,坐在这儿装什么人呢?

    “各位领导别见怪,这是神猴,经过青云观老道士的点化,通人性的。”吃人家的嘴软,老村长一边吃一边还夸马封侯几句。在他眼中,猴子的这些举动都很正常,神猴吗,当然有神奇之处。

    这就沾点封建迷信的色彩了,县领导可不敢苟同,瞧着人猴那边好像还要吃一会,与其眼巴巴地看着,还不如到道观里面歇歇脚呢。

    一位年轻的秘书就开始张罗,马封侯横了一眼,便拍拍陈二狗的肩膀。陈二狗见状连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嘴里还嚼着一块鸡肉就冲过去:“先别进,没有猴师父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秘书被气乐了。用手一指马封侯:“你说那只猴子啊,山中无老虎,它小猴子还想称大王了呢。”

    后面的领导相顾莞尔:我们是父母官,任你个小猴子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陈二狗可不干了,他一向尊师重道,当然也不允许别人耍戏猴师父,于是梗着脖子吼了一嗓子:“青云观就是猴师父的,当然说了算!”

    小七也叉腰跟着帮腔:“猴爷爷走的时候,就答应青云观留给猴哥了呢!”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胡县长打破尴尬:“那我们是不是得称呼那只小猴做猴道长——”

    手下凑趣地笑了几声,反倒是陈二狗和小七,很认真地一头之后,又回去继续吃鸡肉。就连老村长,显然也认可这种说法:“各位领导,青云观现在是神猴的产业,还真是他说了算。”

    说完,又夹了一片松茸使劲嚼起来,这玩意还是很有韧性的,不过味道真是不错,早知道小鸡炖蘑菇这么好吃,就带一瓶酒好喽。

    考察团的一干人等就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尤其是鸟居小松,心中愈发焦躁,他恨不得早点考察资源然后签署合同,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浪费在你个臭猴子身上。

    于是快步走到饭桌前,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抓出一把钞票,啪得一下拍在陈二狗面前。以他和中国人打交道的经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金钱开路,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

    果然,陈二狗俩眼唰唰冒光,筷子一扔,抓起钞票,手指伸到嘴里蘸了点唾沫,就一张一张数起来。鸟居小松给他的是兑换之后的人民币,都是百元大钞,红灿灿的很是讨喜。

    鸟居小松饶有兴味地盯着陈二狗数钱,小眼睛里还闪过一阵阵鄙夷。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有一种征服的快感。

    “猴师父,一千二百块呢!”陈二狗恋恋不舍地把一沓钞票放到马封侯面前,他虽然喜欢钱而且也缺钱,但是师父在上,他就得上缴。

    用钱砸人吗,好像是我以前最喜欢使用的方式,现在看看,还真够二的——马封侯伸出小爪子抓起钞票,还在桌上摔了两下,发出啪啪的脆响。

    在他看来,这个小鬼子确实不是什么好鸟,当年,老爹还在东北吉省当省长的时候,这家伙就去当地投资收购山野菜,托人找到那时候还是衙内的马封侯。马封侯也就随口跟老爹的秘书打了个招呼,结果事情就成了,他还受邀到东京玩了一趟。

    谁知还没玩够呢,就被老爹一个电话给叫回去,劈头盖脸一通训,最后还被禁足了一段时间。原来,这个鸟居小松跟地方政府签署的收购合同上,干野菜的价格极低,转手到岛国之后,居然有几十倍的利润。偏偏这件事还被媒体给披露出来,搞得老爹很是被动。

    所以,马封侯也就把这个鸟人给恨上了。现在居然在此见面,估计这鸟人还要玩从前的套路,他猴姥姥的,不知道这座山头归我管吗,不知道这些松茸都是我的吗?

    马封侯越想越气,要是和山下陈家沟的村民共同开发松茸资源,他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是邻居住着,他现在身份又特殊,不好搞得太过张扬。但是你一个良心大大坏了的小鬼子居然也想来分一杯羹,是可忍猴不可忍!

    蓦地,马封侯手臂一扬,钞票便朝着鸟居小松脸上飞去,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飘落,最后,散落在鸟居小松脚下的地面,红艳艳的很是惹眼。按理说,这副画面还是很具有美感的,只是作为当事人,鸟居小松的感觉却很不好:耻辱,被一只猴子给鄙视了,简直是大大的耻辱!

    怒不可遏之下,鸟居小松伸出双手,迅猛无比地向那只可恶的猴子抓去。他年轻的时候练过柔道,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扔下,一只小毛猴而已,先来个投技,叫它吃点苦头。

    陈二狗和小七同时站起身后撤,然后都把一种怪异的眼神投向鸟居小松:跟猴师父(猴哥)动手,你多大心啊?

    马封侯最近总感觉自己的猴拳渐渐趋于大成,只是苦于没有对手来检验。毕竟小七太小,陈二狗又刚刚入门,功夫尚浅。所谓高手寂寞,便是如此。

    想不到啊,居然有人巴巴送上门来,而且瞧那个鸟人的身手,好像也是练过的,正合猴意。

    于是一个后空翻从凳子上落地,闪身窜到一处空地站立,还很是嚣张地朝鸟居小松钩钩毛乎乎的手指。

    鸟居小松的火气算是彻底被猴子给挑起来,他甩掉身上的风衣,又脱掉西装,挽起衬衫袖子,在原地活动几下,便一步步朝马封侯逼近。

    “鸟居先生,跟一只酸脸猴子动手,胜之不武——啊——”那位年轻的秘书还真担心贵宾叫猴子给挠喽,练忙上前阻止。结果这一句酸脸猴子也成功地激怒了马封侯,直接窜上去,猴爪子在他脖子上挠了一把,吓得秘书同志惊呼连连:果然是酸脸猴子,说翻脸就翻脸。

    其实,马封侯只是吓唬他一下,真要是动手的话,直接就送他去韩国整容了。

    而就在这时候,在一旁蓄势待发的鸟居小松也猝然发难,闪身至马封侯左侧,出脚如电,直接一脚蹬向小猴的右膝。有点柔道膝车的招数,只是因为小猴子太矮,索性直接踹。要知道,鸟居小松此刻并非是柔道比赛时的赤脚,而是穿着皮鞋呢,要是被他踹实,马封侯这条猴腿肯定废了。

    好!马封侯嘴里吱了一声,只见他身如落叶,随着对方的腿势而动,任你千钧之力,也难以及身。瞧得一旁观战的陈二狗悠然神往,小七更是使劲拍着小巴掌。

    给马封侯捧臭脚的还有一撮毛,也学着小七的样子,呱唧呱唧地拍着小爪子,拍两下,就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钞票,拍两下,再捡一张,两不耽误。

    没等一撮毛把地上的钞票捡完,那边的马封侯已经展开反击,双臂锁住鸟居小松的脚踝,顺着他踢腿的方向一扭。鸟居小松收势不及,直接被扳倒在地。

    这下把他可摔蒙了:怎么可能,小小的毛猴,力道怎会如此之大,而且居然还会借力?

    摔倒的那一刻,鸟居小松仿佛又回到了初学柔道的时候,面对自己老师的那种感觉,强大如高山仰止,不可战胜。

    马封侯哪肯轻易饶他,飞身扑上。利爪如钩,从鸟居小松左边的面颊上抓过,再看时,鸟居小松左侧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刺眼的“川”字。

    “不要伤了外宾!”胡县长急得大叫,他是真怕这比生意被搅黄喽啊。

    马封侯朝他呲呲牙,又一次挥爪,在鸟居小松右边的脸颊上又来一下,这样才具有华夏传统的对称美嘛。

    鸟居小松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脑袋,嘴里哇哇惨叫,声如杀猪。

    你个鸟人,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马封侯朝旁边看热闹的赤尻勾勾手:二当家的,前两天我教你猴子偷桃,你总是学不会,今天便宜你了,有活靶子给你练。

    赤尻看到猴王大发神威,身体里的暴力因子也被彻底激发,早就热血沸腾,嗖一下窜过来,看着猴王跟它比划两下,便心领神会,抖出一道水柱喷涌出去,哗哗哗,全都淋在鸟居小松头上。

    搞错了,我是叫你偷他的桃子——马封侯愁的搔搔后脑勺,不过现在的效果好像也不错耶,要不要把那几只猴子都叫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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