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是有名的瑜伽之国,有着多如牛毛的瑜伽学院,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坐落在杜马斯海滩附近的“昆达利尼瑜伽学院”。这个学院有四项奇怪的禁忌:一、修炼时不允许擅自吃东西;二、修炼后一个小时不能洗澡;三、修炼中不可以照镜子;四、修炼当天不要有性行为。

    只有能坚持不触犯禁忌的学员,才有资格学到顶级瑜伽“昆达利尼”的最终奥义。更为奇怪的是,这个学院里每一期的学员绝对不会超过五个,而且必须由上届毕业学员亲自挑选推荐。

    一

    这几天一直宅在寝室听月饼讲印度的奇闻异事,眼瞅着号称“宅男三大觉悟”的方便面、啤酒、烟都整了个干净,两人懒得动弹,只好抽签决定谁出去买东西吃,结果中枪的是我……

    拎着一大塑料袋东西,我还琢磨着月饼在抽签时估计出了老千,带着怨念推开门,吓了一跳!

    月饼整个人呈反弓状,背着腰把脚尖挂在肩膀上,头向后仰的角度异常夸张,双眼紧闭,像是有根无形的绳子把他活活倒吊着。

    我好歹也是经过无数大场面的人,一看形势不对,心中闪过“有刺客”三个大字,塑料袋往窗户上一砸,箭步蹿到月饼床前,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步行动,月饼慢悠悠说道:“南瓜,别瞎折腾,我练瑜伽呢。”

    我一口血郁结在胸口,差点喷丫满头满脸。

    “别打扰我,瑜伽需要静心。”月饼把腿慢慢放下,没有用手支撑,上半身像蛇一样直挺挺地反腰立了起来。

    我只好坐在床上,抽着烟瞅着月饼摆了好多个匪夷所思的姿势,直到丫盘腿坐在床上,深深地呼吸了好几遍,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丫又不是老娘们,吃饱了撑的练瑜伽,也不怕把大筋、肠子扯断了。”我按照月饼刚才的动作试着扭胳膊,只觉得肩关节里面直响,筋被抻得生疼,估计再使点劲就绷断了,连忙收了手。

    “知道瑜伽的由来吗?”月饼摸了摸鼻子,转着胳膊放松身体,“瑜伽源自印度,湿婆神为了增加姿势,提高技巧,发明了840万种体式……”

    “840万?湿婆神是马戏团杂技演员出身吗?”我很不以为然,“也就是神话故事才这么不靠谱,840万种体位啥概念,就是一分钟一个体位也要咬牙坚持……”我一下子没算出来,掰着指头算着一天有多少分钟,一年有多少分钟。

    月饼没搭腔,自顾自说道:“湿婆神将瑜伽的所有体式教给了老婆帕瓦蒂……”

    我正算得稀里糊涂,听到这里又好生奇怪:“上次那件事里面你不是说湿婆神的老婆是雪山神女吗,怎么又成了什么帕瓦蒂?”

    月饼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南瓜,打断别人说话很没礼貌啊!再说了,湿婆神那么牛的神仙,多几个老婆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打了个哈欠:“关键是我对瑜伽这东西不感兴趣。按照你说的,练这玩意最初是为了丰富技巧和时间,这也太不靠谱了。有谁整那事的时候和耍杂技一样,万一用力过猛断了筋折了胳膊腿,那可是一辈子的阴影。”

    我这边滔滔不绝,月饼却是一脸无奈,打开笔记本不知道在查什么,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故做神秘状:“哪家的小萝莉被咱家月公公看上了?能让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月公公苦练瑜伽,必定倾国倾城,会840万种体式。”

    “嗯。南少侠所言甚是,咱家今晚就翻她牌子。”月饼把笔记本往我这边一转。

    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像蛇一样蜷在沙发上,双手揽胸,仅私处缠着根比绳子宽不了多少的内衣,图片右侧上书几个大字:“维多利亚的秘密。”

    我被莫名戳中笑点,哈哈笑了半天:“月饼,你丫想女人想疯了是不?出门,一路向西,东莞欢迎您。”

    “你没觉得她的身体扭动得很诡异吗?”月饼点了根烟,摆出很认真的表情。

    我又看了看,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女星做内衣广告或者摆拍人体写真的时候,都会把身体扭曲到几乎不能承受的程度,才能做出极具冲击感的姿势,展现最完美的身体弧线,许多拍过结婚照或者个人写真的人也会有这种感受。但是这个女人摆的姿势却很自然,似乎她的身体能够像蛇随意扭曲,完全看不出一点违和感。

    “知道她多大了吗?”

    “最少三十岁,要不然眼神不可能这么风情。”

    “五十八了。”

    “什么!”我的下巴差点掉进裤裆里。

    “她叫兰迪,是印度最美的不老女神,你再看看她以前的照片。”

    我随手翻了几张,前后根本不是一个人,这才彻底震惊了:“她去韩国整过容?”

    “这倒没有,不过她练到了‘昆达利尼’的最高境界。”月饼摸了摸鼻子,“我在印度听说过关于她的一个诡异故事,讲给你听听?”

    二

    月牙形的海岸上一座座新式的高楼大厦和旧式楼宇交相辉映。青黛色的远山环抱着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碧蓝色的大海在夜幕中辉映着都市的璀璨灯火,远远看去,华灯耀彩,金光万点。广阔的海滨沙滩和幽静的街头花园,把有“皇后项链”美称的孟买装点得典雅秀丽。

    一个中国少年背着旅行包,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街上走着。

    “只要50卢布就可以欣赏到美杜莎表演的‘昆达利尼’,有兴趣吗?”少年路过一家看上去门面普通的小店,门口的侍者神秘地凑过来搭讪。

    少年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折回来盯着小店,眼中满是疑惑。侍者有些莫名其妙,少年塞给他100卢布,说了声“不用找了”,进了小店。

    穿过狭长的走廊,推开一扇小门,刺耳的音乐声浪扑面而来。少年略有些吃惊,根本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小店里竟然别有洞天。悬挂在屋顶的五颜六色的射灯把起码1000多平方米的空间映射得花花绿绿,男男女女摇着骰子喝着酒,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香烟味道,正中央的舞池里,近乎疯狂的人们肆意扭动。悬挂在半空的铁笼子里,一个近乎全裸的女人正缠绕着钢管扭动着身体,做出一个个人类完全无法完成的奇异动作。

    当女人把身体倒背着完成360度,头从胯下探出时,所有人都狂喊着同样一句话:“美杜莎,昆达利尼!”

    美杜莎骄傲地昂着修长的脖颈,女王般环视全场,如同一条寻找猎物的蛇。

    少年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挤过人群,闪身躲进了后台的休息室……

    美杜莎回到休息室,喝了口冰水,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镜子里浓妆艳抹的女人看上去既陌生又熟悉,她嘲弄地笑了笑,开始卸妆。

    “一个人的身体再怎么锻炼,也做不出你刚才那些动作。”中国少年从挂着衣服的架子后面闪出,摸了摸鼻子,笑得很干净。

    “我修炼的是蟠龙瑜伽——昆达利尼。”美杜莎小心地擦掉眼影,轻轻揉着眼角。

    “但是你身上没有人的气味。”少年探手从包里摸出两枚桃木钉,“这张人皮还可以用多久?再浓的妆也掩饰不了死皮干裂的缝隙。”

    “你从杜马斯海滩过来的?”美杜莎的手微微一颤,“我从你身上闻到了那里的海风味道。如果有兴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么?”

    少年拽过一把椅子,舒服地坐下:“也许我是你最后一个听众。”

    三

    萨莎最近很烦躁,作为知名记者,她不明白为什么报社主任最近对她视而不见,但凡有价值的新闻,他都派新来的娜妮去采访。偏偏娜妮完全没有敏锐的职业嗅觉,几个好新闻写得淡如白水,而且文字表达能力出奇地差,把新闻活活写成了小学生作文。

    可是偏偏主任对娜妮偏爱有加,不但不批评,反而把更重要的新闻交给她处理。最让萨莎忍无可忍的是,有几个新闻素材是她发掘的,向主任汇报后,主任头也不抬地应着声,转手就交给娜妮处理。

    看着娜妮穿着超短裙,蹬着高跟鞋扬扬得意的表情,萨莎气就不打一处来,很想把手中滚烫的咖啡泼到她无可挑剔的脸上。

    “萨莎,别郁闷了。”信息部主任卡塔色迷迷地贴着她的胳膊,“你没看见主任见到娜妮眼睛就放光吗?换作我是主任,自然也要给年轻漂亮的女孩更多机会,这样才……嘿嘿……”

    萨莎厌恶地瞪着卡塔,冷着脸说道:“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和你一样龌龊。”

    卡塔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你以为写了几篇重磅报道就了不起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全身没有一点女人味,难怪三十多了还没结婚。”

    这番刻薄的话把萨莎气得呆立半天,拿着杯子的手不停哆嗦,直到滚烫的咖啡落到手背上,才清醒过来。

    回到格子间,萨莎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才二十八岁,却被当成三十多岁。作为一名印度女性,不依靠男人独立工作本身就是很辛苦的事情。生性倔强的她一心扑在事业上,这些年忽略了爱情,也忽略了对原本漂亮的相貌和性感身材的呵护……

    手机响了,萨莎有气无力地接起,是高中同学昆汀打过来的。昆汀告诉她,辛迪组织高中闺蜜聚会,晚上不见不散。

    听到“辛迪”这个名字,萨莎心里有些不舒服,温暖的阳光斜斜照进办公室,尘埃在光柱中浮浮沉沉,幻化出一段往事——

    家境优越的萨莎是学校品学兼优的校花,认识她的人都感叹老天不公平,怎么可以把智慧、美貌、身材都赐予一个人?偏偏萨莎性格随和,待人彬彬有礼,没有丝毫傲慢的态度,连最刻薄的嫉妒者都找不出任何诽谤的理由。

    然而,嫉妒者们总算找到了突破口——萨莎最好的闺蜜辛迪。

    “丑小鸭和白天鹅”这句话都不足以形容两个人巨大的差距。辛迪出生在贫民窟,长年穿着永远洗不干净的衣服,油蓬蓬的头发甚至让人担心里面长满蛆虫,黝黑的脸上满是粉刺留下的坑坑洼洼的疤痕,说话粗声粗气,吃饭更是狼吞虎咽,吃完后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擦擦嘴角残留的饭渣,在衣服上随便一抹。

    唯一能够和萨莎平衡的或许是她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可是配上七十多公斤的体重,更显得辛迪粗俗不堪。

    可是两个人好得如同一个人,形影不离。时间久了,连萨莎的追求者都看不下去了,他们愤怒于辛迪居然可以和女神一起吃饭、上厕所、写作业。

    这足以让人发疯,而且辛迪是这么丑的女人!

    有几个关系好的女同学偷偷问过,萨莎总是微笑着重复同一句话:“我们俩的关系,你们不懂。”

    于是,谣言不知不觉传播开来——萨莎和辛迪是同性恋,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说看见两个人在教室里热吻。女人之间的友谊很难理解,即使面对风传全校的谣言,两个人也毫不在乎。

    意外发生在即将毕业前,萨莎收到一封信,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东西,她脸色大变,把信塞进书包,急匆匆走出教室,迎面碰上辛迪。

    “你……你无耻!”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萨莎根本说不出脏话,脸色煞白,眼中透着被欺骗后的绝望。

    辛迪莫名其妙地看着萨莎:“怎么了?”

    “你……你……”萨莎高耸的胸部不停起伏,“你以为你是谁?你看看你像个女人吗?你也配和我天天在一起!我是在可怜你,可怜你!懂吗?你这种人一辈子就应该在贫民窟里当个乞丐,根本没有资格接受高等教育!就算是到了社会,你也是被淘汰的人渣!”

    原本吵吵闹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同学们都无法相信萨莎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辛迪粗壮的身体晃了晃:“萨莎,你说什么?”

    “呵呵,我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萨莎冷笑着,“没想到你这么卑鄙!你根本不配做我的朋友!”

    辛迪似乎被一道闪电击中,嘴角不停抽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抽着鼻子,倔强地昂着头:“总有一天,你要为今天的话后悔。”

    一直到毕业,辛迪再没有来过学校。

    不知不觉过了十年,萨莎以为已经把这个人彻底忘记了,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

    心里面那道伤疤,本来已经愈合,此时又开始隐隐作痛。

    直到下班,萨莎才下定决心,参加聚会。

    四

    聚会地点是在新德里排名第七的泰姬陵酒店,总共来了四个女同学,都已嫁为人妇,穿着印度传统的纱丽,根本掩饰不住生育后变得肥硕的身体。

    萨莎坐在她们中间,觉得很恐怖:难道我也会变成她们这样吗?婚姻真的是女人的坟墓吗?

    “萨莎还是这么漂亮有气质。”昆汀突然很羡慕地说道,“哪像我们。”

    萨莎礼节性地点头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最近在报社出尽风头的娜妮,还有卡塔那一席刻薄的话。偷偷摸着已经褪去光泽、失去弹性的脸,她感觉到了时间对于女人的残忍。

    “毕业后谁见过辛迪?”多丽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所有人都看向萨莎。

    萨莎有些慌乱:“毕业后我们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不知道。”

    同学们似乎故意忘记了当年萨莎和辛迪之间的不愉快,多丽撇了撇嘴:“那个粗俗丑陋的人,难道是突然中了彩票?要不是今天订的地方确实不错,我才不会来。”

    “就是,辛迪说了很多高中时候的事情,我才想起这个人。”雅格哈哈笑着。

    昆汀补着妆,厚厚的脂粉掩盖不住满脸的肥肉:“丑小鸭居然也能请我们到这么好的地方吃饭。”

    同学们七嘴八舌,满是不屑,语气中带着酸溜溜的嫉妒。

    “我去趟洗手间。”萨莎觉得心里沉闷得如同压了块石头,拎着包出了包厢。

    对着镜子,萨莎愣了许久。几个同学丑陋鄙俗的脸在镜子里晃来晃去,最终一张张贴在她的脸上,变成了肥胖的、俗气的、牙缝里夹着咖喱残渣的老女人。

    她打了个冷战:我不能像她们一样!

    门被推开,一个年轻艳丽的女子优雅地走进洗手间,低着头从包里掏出口红,正要对着镜子补口红时,才发现萨莎的存在。

    竟然是娜妮。

    “娜妮,真巧。”美丽的娜妮刺痛了萨莎的心,出于同事之间的礼貌,她还是强笑着打了个招呼。

    “哦,有个聚会。”娜妮甚至都没有问萨莎为什么也会在泰姬陵酒店,把她当作隐形的,自顾自补口红。萨莎觉得受到了侮辱,正要回包厢,娜妮双唇抿了抿口红,满意地笑了:“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也有资格来这么好的酒店?”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萨莎猛地顿住脚步,却说不出话。

    “尊重?”娜妮点了根女士烟,对着镜子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

    萨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扭头回了包厢,等待辛迪的到来。

    可是,当辛迪推门而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进来的这个女人身材高挑性感,肌肤吹弹可破,全身时尚名牌,谈吐优雅得体。辛迪,居然就是娜妮!

    萨莎如坠冰窟,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这根本就不是当年那个随便谁都可以嘲笑的辛迪!

    萨莎觉得正在做一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梦!

    五

    原本是聚会主角的萨莎被冷落了,几个女同学近乎讨好般围着娜妮,每当娜妮随口说出饰物的牌子和价位时,她们都会发出夸张的尖叫。

    萨莎的脑子嗡嗡作响,不得不接受的事实让她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妒忌!难道娜妮到报社就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吗?她整容了?她哪来那么多钱?

    萨莎突然想起了娜妮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总有一天,你要为今天的话后悔。”

    同学们似乎又想起了当年萨莎对娜妮说的那些话,言语中有意无意地贬低萨莎。娜妮很有气质地微笑着,只是看都不看萨莎一眼。

    这种无视的态度甚至比捅萨莎一刀更让她无法接受。萨莎想找个借口离开,可是这么一来,更显出自己的自卑,只好强撑着世事无常的打击,孤零零坐着。

    “我练了瑜伽,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状态。”恍惚间,娜妮一句话飘进萨莎的耳朵。

    “很多印度人都会瑜伽啊,不过都用在夫妻之间了。”生性风骚的雅格捂着嘴暧昧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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