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淹笑了起来他又不是被吓大的危言耸听的话他这一辈子不知听了多少可他杜淹还是活的好好的。
    当然了他如此的不以为然恐怕还是因为长孙顺德争夺相位失败虽然他不会像旁人一样明里暗里进行讥讽嘲弄可难免起了些轻视之心。
    长孙顺德这个跟头栽的太大了之前有多志在必得如今就有多狼狈甚至已经动摇了他在这些友朋心目当中的地位。
    …………
    杜淹道:“侍郎何出此言?”
    长孙顺德看着他那样子心中不由冷笑也不再跟他兜圈子顺手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放在桌上推到杜淹面前。
    杜淹疑惑的瞅了瞅眼皮当即就是一跳。
    这东西他太熟悉了那是一道奏章不管是隋律还是唐律臣下之上书分门别类送交各处不得泄露更不得私藏。
    也就是说这东西送交给谁都是有记录可查的别说带回私宅了即便是私下里跟人说上两句泄露了上书的内容也是朝廷重罪之一。
    只有皇帝才有权力在自己的寝宫之中观看奏本其他朝廷重臣凡是接触奏本的时候都必须在署衙之内。
    长孙顺德却是把奏本拿了回来如果传了出去按律最少是个削官罢职的处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弄不好就是流放。
    这可太大胆了些……
    当然了他们都是在洛阳当过官的人大业末年前隋朝廷纲纪废弛皇帝想要看到奏本就得看臣下们的意思了在府邸办公的人比比皆是。
    后来皇泰帝继位就更是如此把持朝堂的高官们人人有权翻阅奏本反而是皇帝没了这个权力他能看到什么都在于臣下们想要他看到什么基本上就是个盖章工具而已。
    杜淹稍稍怀念了一下旧日的风光可现在是大唐年间了皇帝大权独揽谁若还敢肆意妄为都要考虑一下身家性命的问题。
    显然还是有人不怕这个的比如说长孙顺德……
    杜淹稍微犹豫了一下奏本已经摆在他面前不管他看不看都是同犯基本没有告发脱罪一说那还说什么呢?
    他瞅了瞅端坐在对面的长孙顺德心里不由分外恼火这老儿要做什么?难道是没有成为宰相如今来个破罐子破摔疯魔了吗?
    不过当他看完了手中的奏本就不再这么想了。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一旦涉及到了他自己那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
    奏本是侍御史高士廉所书。
    高士廉以年纪老朽口耳昏聩为由上书辞官。
    本章之中言辞切切不明就里之人怕是要感动一下人家澹泊名利不为官职所累的情操可在杜淹眼中心里先就道了一声这人怎会如此愚蠢?
    至于高士廉为何在此时上书请辞他不会心存侥幸。
    杜淹抬头直视长孙顺德的眼睛目光阴沉而又犀利和方才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和长孙顺德不一样杜淹可以说是京兆杜氏数十年来最为杰出的子弟历经数朝并不依仗家世便能屡屡居于要职虽说名声不佳失之于风骨可能力上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和长孙顺德这种凭借家世的助力外加精挑细选的联姻之能才居于显位的世族子弟比起来能力上要强的多。
    京兆杜氏的内讧其实就表明了这一点即便杜淹害死了自己的侄儿杜楚客更是高居门下侍郎之职可杜氏的族人大多数还是都选择站在了杜淹一边。
    因为杜淹杜执礼更有可能为家族带来利益也比杜楚客更合适京兆杜氏家主的位置……
    当然了如果杜如晦还活着那就另当别论。
    这两叔侄就是京兆杜氏主枝几十年来最为杰出的两个人物。
    可惜的是两个人如今一个老了一个英年早逝顺便为京兆杜氏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霾。
    南北朝时号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大族如今人才上却有所凋零。
    …………
    “高俭乃渤海高氏中人他的本章拿给人看也当是渤海高氏的人来观瞧他辞不辞官关俺何事?侍郎寻错人了吧?”
    说到这里见长孙顺德一脸冷笑杜淹接着道:“只是不管怎么说高俭都是侍郎的亲戚投唐之后对俺也是执礼甚恭……
    他才刚过五旬的年纪吧?比侍郎和俺小上许多呢怎么就要辞官归老了?若有何为难倒不如为他说项几句?”
    长孙顺德胸口烦闷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心说这厮真是厚颜无耻都到这个时节了还是不愿露一点口风且反咬一口品行如此低劣真是难以想象此人是做过御史大夫的人。
    可他还忘了一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两人既然能挤上一只船又能交往多年自是不分伯仲谁也不用说谁。
    “贤弟倒会说笑高俭为何人也你我都清楚他上表辞官就能脱得身去?怕是贤弟还不知道吧?
    长孙无忌那小儿也上表要辞去大理寺卿一职话里话外说的都是顾及舅父养育之恩要避嫌去职可上奏的表章之中若有所指就算提起谁谁谁的名号了难道贤弟以为他就真的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吗?
    在科举京试当中耍弄手段还想把房乔牵涉于其中贤弟莫非以为朝中之人都是目不见物耳不能闻之辈?
    还是说贤弟把如今的长安当做了当年的洛阳?要知道如今在位的可不是什么柔弱少主或是一心只想称雄天下的王世充。
    皇帝耳目遍布朝野内外心腹之人皆把持朝中大权还能被这点手段所蒙蔽?”
    话说到这里杜淹惊疑之下问道:“怎至于此?当初……可不也没多大声息?这点小事不至于吧?”
    长孙顺德嗤笑一声“方才贤弟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曾做过的吗?事不关己那又何必焦急?”
    杜淹心里骂了声娘但他脸皮厚实却也不在乎这点嘲讽之言挤出几许笑容来拱手道:“侍郎息怒……说起来只一小桉人抓也抓了杀也都杀了房乔不也安然无恙?
    怎么到了现在又起风波?长孙无忌可是侍郎的侄儿无凭无据的他怎敢胡乱指摘朝臣是不是和他那舅父商量好了才会如此行事?”
    杜淹终于有点慌了高俭只是侍御史不算什么那人就算被捉进大理寺也攀诬不到他杜淹的头上更妙的地方在于大理寺卿长孙无忌是高俭的外甥就更不用担心太多。
    可长孙无忌不一样啊那是朝中三品高官竟然逼得他主动请辞那就不是小事了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朝中对科场弊桉还在加紧追查。
    这和他预料中的情形有着非常大的出入如果放在当年的洛阳这能算个什么事?怎么到了如今就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人都杀了怎么还紧追不舍?皇帝没事干了吗?
    …………
    长孙顺德出了口气不过也是索然无味事到如今口头上跟眼前这位占些上风实在没什么必要。
    大家早已联结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长孙顺德没能争得内相之位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杜淹若是坏事同样如此只是杜淹此人向来油滑不把事情说个明白这厮必然还心存侥幸不会跟他交底。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再打科举的主意皇帝一直不动声色就是想等人露出马脚当初咱们为何会做下那事除了受人蛊惑之外其他不过是觉得此事做起来无伤大雅。
    不说前隋如何如何就说当年在洛阳城中招揽些文人入仕以为左助算得什么事呢?可今时不同往日啊……
    事涉科举不管大事小情皆能闻于御前涉桉之人必遭重处这几年多少人为此掉了脑袋?
    这话我与贤弟说了几次了?看来杜兄的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我这么跟你说吧今次桉发必然不能善了若非如此我又怎会请贤弟来到此相见?”
    “多谢侍郎……”话说到这个份上杜淹不得不拱手相谢“此事之上执礼之过也唉只能怪我心焦俺为官数十载如今年过五旬矣朝廷不识才干之士碌碌于位怎能甘心?
    说起来侍郎应该能体谅几分以此时之势若不施以手段难道要我终老于礼部侍郎之位?”
    躲无可躲之下杜淹终于把话彻底挑明跟长孙顺德说起来肺腑之言。
    长孙顺德那自然感同身受心情又郁郁了几分暗骂杜执礼不是东西说他的事呢却老是来揭他长孙顺德的疮疤。
    杜淹把此事终是肯定的认了下来转头便问道:“多余的话俺也不多说什么侍郎既能察知并邀俺前来可是有以教我?”
    长孙顺德收拾心情点头道:“此事做的太过轻率漏洞极多却也不是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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