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槐花巷。
    一颗张牙舞爪的老槐挺立在巷口这颗槐树据说是当年杨坚建造大兴城时便被人栽种在了这里至今也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了。
    槐中带鬼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有点不吉利牢狱之地往往栽种槐树以鬼煞来镇凶横之人。
    可槐又与魁相近加之枝丫茂盛比较受读书人的喜欢。
    所以槐花巷中住着的多为读书之人当世能够读书识字那自然多为殷实之家槐花巷中便又带着几分贵气。
    槐花巷口这颗老槐更是槐中长寿者如今还郁郁葱葱丝毫没有老态就更显珍贵。
    …………
    褚遂良带着几个从人来到巷口老树之下翻身下马抬头稍稍打望便下马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
    他的幕僚张文功就奇怪的问道:“东翁为何拜它?此树有何神异之处不成?”
    褚遂良心情不错上前拍着老树那斑驳的树干抬头看着发了新芽翠绿一片的树冠感慨的笑道:“它年岁只比吾父稍小是俺的前辈且它能荫佑一方吾辈官场中人自然要敬它一敬。”
    说完他的目光又在巷中逡巡一番“当初俺与阿爷来到长安后便一直居住于此嘿今日归来却已换了一番天地……
    以前这里每到夏末槐花飘香巷中的李公就会派人采摘来酿槐花酒酿成之后每户一坛想不收下都不成。
    阿爷才高得人敬重邻里让子弟时常前来拜访阿爷很是感激天气暖和时闲来无事便在这树下设席教授巷中孩童学问。
    那几年啊外间刀兵四起可槐花巷中却是民风质朴一片祥和……”
    从人们听了纷纷感叹的上前给老树行礼读书人的事情要的就是一个雅字褚遂良看着这一幕眼睛不由湿润了起来。
    这时巷中一户人家大门打开三个人牵着马陆续行了出来当先的是个年轻人一身官服腰间带刀颇有气度。
    他看着巷口的一群人愣了愣一群外乡人在拜老树有点怪异只是他要去上值也没打算多管。
    …………
    打了个照面的工夫褚遂良却是没有认出年轻人身上穿的官服是哪个衙门的但他还是微微一笑欠身施礼。
    年轻人也不失礼大方的点头示意也抱了抱拳笑道:“阁下是寻人?”
    褚遂良道:“俺以前就住在此处不过几年未归以前没有见过贤弟是新迁来的吗?在下钱塘褚遂良敢问贤弟高姓?”
    当年褚亮父子仓皇出京因为得罪了独孤氏褚亮是不打算回长安了对房产什么的都无挂碍。
    可褚遂良年纪轻轻很有野心他觉得自己将来还会回到长安所以劝父亲把房宅保留了下来。
    年轻人此时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位一身的官气于是也不急着走笑着道:“原来是巷尾人家的主人归来失敬失敬。
    在下襄阳公孙安确是刚搬来不久褚兄这是……回朝述职?”
    官场中人搭上话如果大家都没什么名气的话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程序。
    “竟是黄帝苗裔失敬失敬俺在外为官数载今日正是回朝述职来的头一个见到的不是当年故人却是贤弟这样的俊秀人物实在是有缘的很啊。
    不若等俺安顿好了做东请贤弟过府一叙不知贤弟肯赏光否?”
    公孙安看他气度不凡今后又是邻居便很是爽快的应道:“褚兄不用如此客套大兄归来应是小弟来给褚兄接风洗尘才对。
    这会俺要去上值不能好好说话等俺下值了再登门相请如何?”
    褚遂良笑着连连点头他还真就没想到回到长安后第一个攀交情的人竟是个新搬来的邻居。
    长安这个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能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那俺就却之不恭了就是敢问贤弟如今身居何职?看这官服颇为威武不过俺这眼拙还真不认得。”
    公孙安抱拳道:“褚兄许久未归难怪如此俺在新成的羽林军中任职忝居羽林将军一职……”
    褚遂良心中一惊他见公孙安如此面嫩最多也不过是二十啷当岁的年纪听其话音已是一家之主。
    这在贵族群体当中并不罕见可能是庶出或者是次子之类不能继承家业的人物。
    官职肯定不高最多最多也就是千牛备身……那可是大贵族门下子弟的待遇。
    只是他真没想到终究还是把人给瞧的小了人家竟是个将军他不禁在心里叨咕羽林军重建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羽林将军又是个几品官?
    参照以往的羽林军建制皇帝亲军的品级往往比平常官阶权重一级反正不管几品都比他官大。
    褚遂良心里不由五味杂陈想了一遍京中的英雄谱也没找出一个姓公孙的世族出来不自觉的对公孙安生出了几分好奇。
    又客套几句定下相会之期公孙安告辞离开。
    褚遂良收拾心情他此次回朝述职得益于并州总管王庆的保举其实还是他父亲褚亮使了力。
    当然了也得他自己做出些成绩。
    元贞三年皇帝北巡的时候他领头修缮了晋阳行宫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之后他又与颜相时等人把晋阳书院建了起来。
    任职晋阳令期间在晋阳的治安以及与北方突厥的往来贸易上面他也有所建树。
    总的来说一任晋阳令做下来称得上卓有政绩去年吏部考功褚遂良便在优等之列又得王庆保举今年晋升是水到渠成之事。
    选择其实不少只不过他自己选择了回京述职打算入朝为官而已。
    在此事上他和父亲褚亮有些分歧褚亮觉得儿子此时入朝为官为时尚早应该做出更多的政绩来增加资历为上。
    褚遂良据理力争所谓儿大不由爷儿子太有主见褚亮这个父亲也不好阻拦。
    尤其是父子两人都一致认为回京的危险性比当初要小的多了。
    当年褚亮参与了诛杀独孤怀恩之事大大得罪了独孤氏可现在独孤阀的阀主又换了人心眼很小睚眦必报的独孤修德已死独孤罗一脉重夺阀主之位。
    当年那些恩恩怨怨应该是没几个人记得了只要你别往人家眼前凑或者大着一张嘴巴跟人吹嘘此事谁又会在意他们褚氏父子?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褚遂良这才启程回京。
    …………
    回到当年旧宅留下来照看宅子的两个仆人还在就是主人常年不归仆人过的比较凄惨也无法照看周全。
    三进的宅子不大不小褚遂良不顾旅途劳累在宅子各处转了转指使人进行打扫整理。
    天色黑时他还带着两个仆人去把当年藏下的银钱挖了出了就埋在巷口的老槐之下。
    父子两人颠沛流离多年心眼也多藏东西是把好手埋下的也都是不好携带的金银珠宝。
    铜钱那东西不能藏改朝换代之下很容易就变得一文不值。
    褚遂良比较欣慰东西都还在这么一来接下来的一两年当中他在京中就不愁花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他也不急着去吏部述职。
    为官多年他知道此时去吏部会吃亏的他不是什么高官吏部那里的官员能耍弄的手段太多闷头去述职即便有王庆的保举也不定会得到什么职位呢。
    他需要做的就是为自己的仕途奔走一番得个确切点的消息再去吏部说话还不能拖的太久回京述职的官员一般都会有一到两个月的缓冲过时不候。
    如果把你定在弃官之列那就糟了除非你隐居山林不再露面不然把你弄进大理寺没商量。
    褚遂良计算着时日不紧不慢的先把宅邸清理了出来说明他心里早已有底。
    第二日晚间公孙安如约而至亲自上门请他过府喝酒。
    褚遂良欣然赴约。
    公孙安也是刚刚搬过来闲谈之中褚遂良知道这人以前是千牛备身就常年住在宫中为千牛备身就近值守而建的集体宿舍里面。
    褚遂良就更诧异了千牛备身这个群体他不是没接触过大多都是世族子弟充任可没说有人会将千牛备身们暂歇之地当居所公孙安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的来历褚遂良也便释然如今的皇帝亲军和以前哪能相提并论?新旧交替之时皇帝用的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人。
    想到这些他就又热情了几分。
    公孙安对这位谈吐不俗的褚兄也颇有好感他之前打听了一下他要是打听褚亮为谁说不定还有人记得可褚遂良嘛那是谁?
    褚亮父子想的不错即便他们现在到独孤氏的门前去自报家门估计人家也不晓得褚遂良是哪个了。
    所以公孙安也不晓得褚遂良的来历。
    两人到了府中酒菜已经准备停当公孙安作为主人先就举杯相敬“来俺敬褚兄一杯以后隔墙而居多多来往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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