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稠的小儿子被倒霉的找到了他一直在府中伺候父亲自何稠辞掉太常寺卿之职两位兄长就严令他也辞掉了官职专门在家服侍父亲。
    何三郎倒也乐得自在他对仕途没什么指望借着父亲的光饱受众人尊敬回家服侍父亲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总的来说何氏三兄弟没有一个得到父亲的真传孙子也没一个像样的倒是何稠的叔父前隋国子监祭酒何妥一支的子孙还算有些出息可人丁上却没他们这一支兴旺。
    何氏祖上曾经是商人后为南梁之臣豪富一方。
    摸到门阀的门槛却是因为出了何妥和何稠叔侄所致。
    何妥持才傲物是个著名的大嘴巴喜欢评点当世人物没少得罪了人比如说名相苏威就被他气的够呛。
    苏威曾经跟文皇帝杨坚说自己通读孝经而他的父亲苏绰曾经说过只要我通读孝经一卷便不需要再去学其他学问了以此足以立世。
    隋文帝那个时候正为诸子争位发愁于是深以为然便让皇子们仔细钻研孝经想让他们孝顺一些。
    何妥听到这些就不满意了跟隋文帝说苏威那厮可不止学了孝经如果苏绰真的说过这话那他就没有遵照父训行事啊不孝之人来谈孝经宁不可笑乎?
    这番逻辑缜密的诡辩传到苏威耳朵里苏威的脸被打的啪啪响还不敢到皇帝面前否认他父亲苏绰若真说过这话人家何妥就说的对如果苏绰没说过那他就是欺君罔上。
    把心思灵巧的苏威气了个半死他从小到大便已雄辩闻名还从来没吃到过这种哑巴亏。
    你说何妥有多欠苏威也没得罪他而且权势显赫他就敢上去拔人家的胡子落人家的脸面。
    而何妥之后便是何稠何稠的父亲是何通玉器大家何稠从小就很聪慧又受到父亲和叔父的影响非常喜欢钻研稀奇的玩意。
    有人评之生性绝巧有智思用意精微到了他这里何氏其实才算真正于关西站稳脚跟。
    如今何稠年迈后继无人之下便把满腔的热情都付诸于著述之上时常再教些徒弟给皇帝制作一些器物以讨皇帝欢心。
    打的算盘就是等他百年之后皇帝能念着他的功劳让他的子孙们过的平安些。
    何三郎不太理解父亲的苦心借着父亲的名声到处游逛过的很是逍遥。
    今天听仆人说父亲要入宫见驾他便急急赶来相劝身体还没养好就不要去皇宫转悠了吧?
    只劝了几句就起了反效果看到儿子没出息的样子何稠吹胡子瞪眼若非没什么力气何三郎一定免不了一顿胖揍。
    何三郎没了主意准备去把自家婆娘拽来劝父亲父亲对他总是疾言厉色的对几个儿媳却都不错。
    正闹腾间前院的主事急匆匆进来禀报至尊要登门来探望主人病情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何稠大喜没想到刚想入宫见驾皇帝就要登门而来了真是心有灵犀不愧是皇帝。
    于是他也不再跟儿子置气招呼着下人给他更衣他要亲自出门去迎接圣驾。
    ……………………
    李破今日出宫是专程来探望何稠的。
    前几日何稠上书制成了一种犁具比以前的犁具更加轻便耐用最重要的是省力何稠上书中详细的介绍了这种犁具的好处并用当世常用的长直犁具做了对比。
    它的平衡性更好由十一个部件组装而成哪个部件损坏可以直接替换并不需要整个废弃。
    它最大的好处除了省力之外还比当世的犁具更易于旋转对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李破来说细节处很难以理解因为他也没有到田间耕作过。
    但这并不妨碍李破对生产工具的认知东西虽小可生产工具的改进往往意味着生产效率的提高。
    同时生产效率的提高也时常意味着文明的进步而且现今正是大唐人口锐减之时如果这东西真如何稠所言有那么多的好处便可以大量的节省民力正合所用。
    于是他今日抽空便出宫来见何稠主要是想问问他做不做准如果有实验数据的话他想看看实际效果真有那么好便可以让工部立即制作并进行推广使用。
    对农具进行改进提高生产效率这是他制定的既有策略。
    何稠是个宝不枉他一直厚待于其人有的时候这样的人才足可以当得千军万马。
    在何府门前相见李破立即下马紧走两步掺住了要施礼的何稠笑道:“何公病体未愈怎的出来相迎?若再有了反复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也不待何稠说话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稠闻着他身上那一股浓重的药味很是痛惜的道:“何公可一定要爱惜身体啊瞧瞧你这气色……那些御医也就顶个好名声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成我就去把孙思邈寻回来那厮虽然油滑看病却是一把好手一定能让何公康复如初。”
    他对何稠向来亲厚此时关切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和往常一样让何稠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心情一好人这精神头也就来了何稠眼睛也亮了身子也挺直了声音也高了稍微一挣便脱开李破的搀扶笑道:“至尊别看老臣年迈可还能吃吃喝喝有了气力便为至尊效命不用那些庸医围着打转。”
    老头挺倔而且虚荣心极强也向来喜欢皇帝拍的马屁。
    他们谈笑着进了府门径直去到何府后宅也许是喝的药汤太多早已馋的不行老头还张罗着让人去弄酒菜要好好和皇帝饮上几杯。
    李破多贼也不阻拦就是跟何稠说起了裴矩裴弘大裴矩与何稠年岁相差不多比何稠要小几岁。
    可人家名气要比何稠大的多何稠向来不很服气而且还觉着自己在江都受了惊吓一路去到河北吃了很多苦头。
    罪魁祸首是宇文化及兄弟可裴弘大等人也脱不开干系若非他们谄媚君王祸乱朝纲哪有当日之祸?
    其实如今前隋旧臣当中能与何稠相提并论者也就剩下裴矩一人而已了你想想能活到七八十岁的能有几个?还得有诺大的名气再加上多年的战乱下来哪还有人能有他们这么命大福大?
    “前些时裴公上书请建洛阳书院我问了问来人裴公在洛阳驻足身体康健精力弥漫初到洛阳时众人便给他接风洗尘。
    裴公据说饮的多了晚间醉倒之后神游太虚几乎不知所归醒来后被吓的再也不敢跟人饮酒了。
    何公说说这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咱们请他回来给咱们讲讲神游之事也好能有个借鉴?”
    何稠还没老糊涂琢磨了一下再瞅瞅皇帝一本正经很有求知欲的一张脸顿时笑了起来“饮酒伤身老臣晓得了……别人神游也许还能回来俺怕是要迷路……
    唉连相劝之言也如此婉转至尊于臣之厚世所罕见臣之感激未使言语所能表啊。”
    李破又笑着吹拍了两句把老头哄的笑声连连。
    李破是赶着饭点来的等酒菜上来两人边吃边聊。
    何稠家的饭菜又变了些味道显然是换了厨子不过还是南人的口味居多让吃惯了牛羊肉的李破有些不习惯。
    顺便说一句何稠祖籍益州郫县所以李破封他为郫国公可他是在江陵出生十岁左右的时候随父亲和叔父一道入长安嗯梁朝亡了。
    所以说何氏是正经的南人家族不管是益州还是江陵此时食物都偏于清淡贵族们则喜好甜食不是什么糕点而是往菜里放糖那种连茶饮都甜的腻人。
    而且何稠喜欢吃鱼时不时就要让人去郊外的河边弄些鱼鲜回来食用李破也比较喜欢吃鱼可何府的吃法让他只能敬谢不敏。
    南人食鱼注重一个鲜字加上此时环境所限大致上就是说他们恨不得什么佐料都不放弄点盐巴拿水煮一煮就成。
    就像萧阆喜食鱼脍其实吃的就是一个鲜字和吃牛羊肉差不多吃不惯的人都会觉着膻气难除初次食用闻之欲呕也正常。
    好吧瞅着那一碗腥气四溢的鱼汤李破食欲大减他对食物向来挑剔真想把何府的新厨子拖出去砍了做的东西这么难吃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吃了两筷子就停了下来何稠一瞧就明白了过来不由惭愧的道:“老臣糊涂臣祖籍益州父亲又在江陵为官因不愿忘记出处便一直留着原来的口味至尊肯定用不惯……
    来人重新……”
    李破瞅了他一眼我来了也不止一次了就这次弄的最糟心说你这肯定是故意的……不忘记出处难道是想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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