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李破所料三位宰相各执一词意见并不统一理由都相当的充分。
    他们的才干也毋庸置疑之后众人再说话时或赞成或反对多数也逃不出这个范畴。
    还是那句老话屁股决定脑袋三省统筹全局六部以及其他衙署各有值守说话的时候便也会各有重点。
    比如新晋的兵部尚书尉迟信就侧重于军事觉得一直以来除了颉利汗阿史那求罗率军走榆林从灵州饶了一圈之外边塞并无突厥大军聚集的迹象。
    大军攻河北时突利汗阿史那多闻也未曾出兵助窦建德守河北。
    如此看来突厥和大唐有着和平相处的基础显然他偏向于赞成中书令萧禹所言并信心十足的暗示唐军各部能够保证皇帝的安全。
    轮到新晋礼部尚书郑善果时他则从礼仪道德的层面论证了皇帝和突厥可汗相见的尴尬局面。
    暗戳戳的表明皇帝与突厥可汗会盟很可能从丈母娘见女婿演变成君臣相会定下主从之盟的可能性极大。
    户部尚书苏亶则在发愁钱粮的问题他担心皇帝一旦北巡必定兴师动众会让本就吃紧的国库雪上加霜要知道如今二十余万大军还驻于河北山东河南等地。
    每日之糜耗已让户部叫苦不迭之后还要挪出一部分来供皇帝北巡之用那从现在开始就得咬紧牙关省出一些来备用才成。
    所以他从度支上来考量不建议皇帝去和突厥可汗相见。
    这也是李破和众臣最为头疼之处家底太薄做什么事都不顺手要是能缓两年以中原之广博物产之丰饶百姓之勤恳当不至于连皇帝出行的费用都要绞尽脑汁才能凑出来。
    等到刑部尚书杨恭仁说话风格就又是一变他明确的赞成萧禹的建议听上去和萧禹所言很像。
    实际上只有李破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和突厥可汗乃是至亲相见之下有很大可能定下牢固的盟约不用顾忌太多。
    工部尚书云定兴那就不用说了标准的马屁精他才不管皇帝与突厥可汗相见的利弊他只保证只要皇帝有出巡之意他便会让工部的巧匠们立即制作仪仗保证皇帝会舒舒服服的去到北边并和突厥可汗一道住进华丽的大帐之中。
    这次连李破也受不了了你他娘的是不是真把我当成杨广那厮了?
    而大理寺卿李纲鸿胪寺卿高表仁等人都觉得应该拖一拖高表仁更是自请出使突厥他明显是想仿效裴矩长孙晟等前辈人物去突厥走一走看一看。
    侍郎们也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议论纷纷间天色渐晚。
    李破知道再议论下去也不会再听到什么新鲜主意了看看人又聚的挺齐整于是命人在两仪殿摆下宴席宴请群臣。
    能吃上皇帝一顿可不容易众人欣慰的想着争议之中升起的些许火气便都平息了下来。
    自李渊之后两仪殿中再无什么百兽宴李破和文皇帝一样也在时刻提倡节俭所以宴席的菜色有些简单。
    可李破毕竟不是杨坚他在吃食之上其实比李渊还要讲究不合口味的话他是会闹脾气的所以菜色虽然简单也没什么大鱼大肉却都极其精致。
    臣下们交杯换盏之际都要暗自品评一下皇帝的性情喜好在这上面能体现一二。
    众人的看法大多一致皇帝出身低微了些可在衣食住行言谈举止之上实在瞧不出多少草莽痕迹倒像是天生贵胄极有品味。
    这样的君王无疑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了与臣下的关系毕竟这里的人皆出身世族你若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他娘的众人就算表面不会说什么私下里也一定会鄙夷不已。
    那可就麻烦了这也是窦建德在河北无法真正让世族中人为其全心效力的原因所在毕竟他没李破那样的来历也没李破那么灵巧的心思同样也没有那样一个出身世族的妻子在旁时常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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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众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会盟的事情而主题却已经转到了若一定要与突厥会盟那将在何处与之相会又该作何准备等等上面来了。
    其实这便是大唐所面临的尴尬局面所致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主动权都在突厥可汗手中大唐并不是想拒绝就能够拒绝得了的。
    即便是反对会盟的温彦博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当然了议论来去众人都一致认为与突厥交好不能擅动刀兵是当前应该极力保证的事情。
    谁都不愿意在刚刚平定了诸侯之后再经历一场与突厥的全面战争。
    有的人提起了始皇帝平灭六国之后派遣大将蒙恬北驱匈奴千里的故事感慨着前秦的强大与不屈。
    少府监韦节量浅酒酣耳热之际拍案击箸“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秦人的战歌一起韦节虽形容俊美却多出一股雄壮之气此间也多为关西贵族顿时便有人相和殿中豪迈之气渐起。
    慷慨激昂皆老秦余泽。
    李破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些家伙心说你们这些人中间有不少人都是鲜卑后裔比如中书侍郎刘政会更是个匈奴种说不定谁还有羯羌氐等血脉。
    以前老子还能底气十足的自称一声汉人现在弄来弄去说不定也是个鲜卑儿了如此杂七杂八的来历怎么看也难与此歌匹配啊。
    不过气氛是真的好颇有一种众志成城之感。
    歌罢众人脸上皆带振奋之色这首战歌实在是太提气了于是众人纷纷举杯畅饮。
    有人又提起了开皇三年那场旷世之战杨恭仁也撇开了顾忌说起了卫王杨爽是如何的英武不群河间王杨弘又是怎样的勇烈忠直而户部侍郎窦诞也自豪的说起窦荣定如何如何。
    鸿胪寺卿高表仁则想为自己的父亲开皇名臣高熲正名自大业三年高熲被诬以诽谤朝政之罪与贺若弼宇文弼等人一道被斩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了连个谥号都没有无疑是开皇重臣当中比较悲催的一个。
    高表仁自然想为父亲洗脱罪责争取一下死后之荣。
    他提的时机是真不错此时两仪殿中君臣欢饮其乐融融气氛大好之下他只稍微提起李破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令礼部尚书郑善果等人商议一下给开皇年间那些冤死的人加个谥号什么的以彰其功绩。
    户部尚书苏亶就有点遗憾他曾祖苏绰祖父苏威都乃一时之选并不比高熲差了只是身后之荣上面却没什么可提的了不比人家高熲确实死的很冤。
    众人说的热闹李破左瞅瞅右瞅瞅这些家伙各个都有来历比如说礼部侍郎豆卢宽就是当年窦荣定所率九部总管之一豆卢勣的侄儿再比如吏部朗中虞世南和九部总管之一虞庆则应该也是亲戚。
    关西贵族血脉相承联络有亲那真不是玩笑。
    李破果断的开始转移话题他娘的再说下去快成了夸功大会了而且夸的还是前隋你说你们这些人心里有没有点数?
    也就是咱度量大不然就你们这个样子都得贬去岭南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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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李破说起了江南也不知王泽等人走到哪里了能不能在江右有所建树。
    众人感受到了君王的忧虑纷纷进言安慰有人说起了吴王李伏威听的李破挺别扭好像多了个儿子似的。
    杜伏威来到长安没几天就带着妻女开始四处游逛表现的分外安逸。
    出城踏青两次到东市游玩四次到西市更多足有十几次还带着两个女婿去青楼晃悠好几圈听歌看舞留宿花丛好不自在。
    喝多了还嚷嚷着去教坊转转……
    这些都被兵部军情司以及备身府一一记录在案准时出现在皇帝案边。
    李破其实在等杜伏威于长安呆腻了再看他有何表现比如说请求衣锦还乡回去山东瞧瞧什么的那时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而且江都之繁华就算比不得长安但景色气候皆胜长安许多不然的话杨广也不会三下江都。
    所以李破不太相信杜伏威会真的对长安“一见钟情”像杜伏威自己说的那样有终老长安的打算。
    臣下们的相劝之言实际上李破听听也就罢了他的目的可不是担心江右重起烽烟虽然那好像是大概率事件。
    没了杜伏威的约束有些人心怀异志是难免的事情可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叛乱一两年下来江右的人们也就没那个造反的心气了。
    等将臣下们的注意力从会盟之事以及对前人功绩的追思上面吸引过来李破便叹息一声道:“朕半生已过却只在江北与人争雄从未领略过江南风物。
    听人说起江南山川秀美烟柳画桥文风鼎盛贤才辈出朕甚为思慕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亲身领略一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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