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行离开后,天气愈发炎热。

    顾遥曾待过更热的夏日,但,那毕竟是曾经。如今的她,此前几年夏日,都是在清凉的辽东过的,是以,她只灵魂适应宛平的夏日,身体却跟不上道。商哥儿就更不成了,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下更闹得紧。

    顾知县见一双儿女如此,便道:“都去别院住一段吧。”

    顾遥这才知道家里有个别院,且就在阮家庄。想着阮家庄的宋海棠,顾遥立即开始收拾东西,一副去别院常住的架势。加上琴姨娘、丫鬟婆子,一共十人,顾家只一辆马车,必要去车马行雇车的。

    顾遥忙问:“赁车几个钱?”

    顾知县哪知细节,招来顾西询问,顾西答:“十里路,驴车要二十个钱,马车一百钱。若是车架好一些,价更高一些。”

    顾遥想着驴车虽慢,却能看更多风景,便道:“那叫弟弟做马车,我们几个再赁三辆驴车吧。”

    顾知县:……

    虽然很无语,顾知县到底依了她。

    待到出发这日,顾遥兴致勃勃地钻进驴车。城内道路平坦,真如她所料那般有意思。出了城就是另一种情形了,坑坑洼洼的乡间小道,毛驴深一脚浅一脚,犹如四个瘸子抬轿子,就没一刻不颠簸的。

    才行五六里,顾遥便喊停。

    车未挺稳,顾遥跳下矮矮的驴车,扶着道边的小树一阵狂吐。顾知县见她如此,才要叫她上马车,恰遇一老农驾着牛车经过,心中一动,忙问那老汉:“老人家这是去哪里?”

    老汉见有生意,忙停住牛车,抹了一把汗,上前道:“我家住松林。你们若去别处,不算远的话,多出几个钱,老汉送一程就是。”

    顾知县便与顾遥商议:“牛车平稳,一样能瞧外头风景。那松林与阮家庄挨着,你若愿意,爹陪你做牛车,可好?”

    顾遥忙不迭点头,寒香也要跟着上牛车,叫顾知县拦了,他说:“你们先去,略收拾下宅子,我们稍后便道。”

    同商哥儿一车的琴姨娘,甩下车帘,酸溜溜地嘀咕了句“没见过这么惯闺女的”,丫鬟秋水只当没听见,垂眸掩下自己对顾遥的羡慕。

    平板车颇大,坐了老农、顾家父女后,还有大半空隙,顾知县直接道:“老人家,送我们父女到阮家庄,我付你二十个钱。”

    乘车之人,理应先要钱的,老汉因见这几人穿着富贵,便道了声“好嘞”,扬鞭赶车。宛平的树高且直,坐在露天的牛车上,太阳晒得人并不舒服。不过,顾遥头戴竹篱,倒比顾知县舒坦一些。

    牛车只比徒步行走稍快一些,晃悠了近一个时辰,穿过一座小桥,顾知县便开始指路。又行一刻钟,牛车停在了一座门口种满翠竹、侧边还有一条小溪的宅子前。

    顾知县摸出钱袋子,翻了个底朝天,里头只有几块碎银,一文钱也无。就是那银子,最小的也有二两的样子。

    顾遥便道:“我在这等着,爹回去取钱。”

    顾知县怎可能费那劲儿,直接捡了块银子出来,才要递给老汉,叫顾遥截下来了。顾遥截了银子,丢进自己的钱袋子,另取了个三分的银裸子,与那老农道:“这是三分的银裸子,上头刻了个福字,能换三四百钱。”

    那老农捏着银裸子,颤巍巍地问:“真给我?”

    恰这会儿别院周管事出来,待知道顾家父女没有钱付车资时,他忙取了二十文钱递于那老汉。老汉攥着钱,总算踏实了一些,恋恋不舍地将银裸子还给顾遥。

    顾遥不由高看了他一眼,收回银裸子后,与他道:“劳您稍等片刻。”

    “爹,与老人家一袋麦子吧。”

    顾知县见她虽节俭却不小气,很是欣慰,捋须吩咐周管事去办。

    一袋麦子搬上牛车,老汉忙打开瞅了瞅,待见到真是麦子,眼睛亮的惊人,见了媳妇不过如此。老人家慌忙系住麦兜,不顾众人阻拦,一气磕了好几个头。

    老汉驾车离去后,顾遥轻吁一口气,冲顾知县一笑,道:“爹爹,我们家去吧。”

    竟学了那老汉方才的话,顾知县笑道:“这就高兴了?”

    “看那老人家,只比爷爷小一些。只因得了几口吃的,便欢喜得落泪。与之相比,我是如此幸运。又有爹疼我,还有何不高兴?”

    顾知县不由一默,半晌后才道:“却是爹爹无用,不能叫一方百姓吃饱穿暖。”

    顾遥心说,如果有玉米就好了。那玩意产量高,又抗旱,正适合宛平这样干旱的土地。

    只可惜,没有如果。

    世上没有如果,宋海棠也是这般认为的。

    来大明后,她努力适应,改善生活,从挨饿到填饱肚子,用了不到半年。如今,到了改善住所的时候了。

    砖瓦房不想了,盖个土房子的钱,却是差不离了。她爹的腿,虽药贵了好些,但因省了房租,还剩了六百多钱;顾家给的工钱是一吊,再加上她收到赏钱,不到四吊钱。

    聚拢了一堆钱,宋海棠与爹娘商议:“爹,趁着农闲,咱们盖几间土房子,弄个猪圈养头猪,年底就有肉吃了。”

    宋二郎两眼不离那堆钱,因道:“我这腿已经能下地了,这几吊钱,拿去买上两亩薄田,秋收时多少能收点口粮。”

    七岁的秋菊,悄悄站到了宋海棠的身后。

    最近几个月,宋海棠填自己肚子的同时,没忘记照顾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是以,但凡宋海棠要做的,她没有不同意的。

    宋海棠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安抚一笑,道:“这会儿哪有卖田的?怎么也得到明年开春了。现在才五月,还有七八个月呢,买田的钱再攒就好。房子却是早盖一日,家里早清净一日。”

    海棠娘也不想一家人挤一屋子,只她比较保守,因道:“钱若是这么好挣,咱家早发了不是?这是赶巧遇到顾老爷子,哪能还有这样的好运?”

    宋海棠压根没说郑家已定了好些柿饼,还给了定金。听她娘这么说,也只是道:“要不是我非要留那些柿饼,开春我们也遇不到老人家啊。这里面有运气,也有我的实力。爹,娘,相信我,来年春上前,我一定把能攒出买田的钱。”

    宋二郎压根不信她,头一扭,板着脸质问宋海棠:“你既有这能耐,先头怎么不吱声?”

    先头我还没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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