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湄当然是想要反驳的,但是杜渐就在旁侧,他都那么拒绝她了,她实在吃不准他会不会帮着沈长缨坐实她纠缠他的事,自然只能听凭她奚落。

    而由于她在紫缃动手之前那番话没人听见,后来沈长缨又刻意避开了杜渐的名字,旁人虽是有所猜测,却也不能肯定就是杜渐本人。

    因此杜渐的到来倒是没再引起什么新的风波。

    只不过长缨那番话虽只说给了程湄一个人听,旁人不知道,但杜渐却听到了。

    在望见她走出门槛后,知道那夜里沈长缨已听去不少,他亦没什么好脸色。

    瞅了眼正颤抖不止的程湄,他扭头与程家丫鬟们道:“带姑娘回府!”

    长兴州内并非程啸一手遮天,还有好几户出了京官的大户仍长居在此,不见得都得巴结着程湄。

    这会儿见她走了,便就有嘴快地说起来:“你们家二姑娘刚才突然说人家女将军跟有妇之夫暖昧不清,这事我们也不知是真是假。

    “只不过她还说人家指使扈从打人,但我看她那脸上红扑扑地匀称得很,怎么就看不出来被人打过呢?”

    “就是,说了半日也没见她拿出什么证据来反驳,反倒让人家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底是谁不检点?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

    杜渐未置可否。

    听完一轮后她跟众人抱拳:“沈将军是我们大人的贵客,更于程大人有救命之恩,在下也不知道这样的传言从哪里生起。

    “但我要奉告一句,对沈将军不敬,那就等于是瞧不起我们大人,所以烦请各位不要听信这些莫名其妙的谣言。

    “如果认为在下所言不实,可随在下一起去大人面前求证。”

    “我们可以信沈将军,但你得先告诉我你们姑娘到底是不是倒打一耙?其实存心祸害人的是她?”

    “……”

    胭脂铺子里聚的本就都是女人,对于这种事件十分感兴趣,于是这会儿人人仿佛只差溜张小板凳捧着小瓜子儿了。

    杜渐淡淡瞥了眼她们,说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清楚,总之大家只要记得倘若不是沈将军出手相救,就绝不会有今日程姑娘站在这里教训人家的事情就行了。公道自在人心。”

    知州府里发生的大事才过去不过两日,沈长缨从中产生的作用大伙也略有听闻。

    此刻听杜渐这么说,也就逐渐消停了。

    杜渐走出店门,见到长缨正拢着两袖站在街边等紫缃牵马。

    那闲闲的站姿与眉眼里的温淡,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他走过去:“沈将军好手段。把我当什么了?”

    抛来抛去的,还拿来要挟程湄!

    “我这不是都没说你名字,拖你下水么。”长缨笑眯眯。

    在这里站着的这会儿,她也想了下这件事。

    若不是那天她意外见到程湄跟他那一幕,便不会知道程湄为什么针对她,虽不见得先前那一巴掌她会让紫缃打出手,但指不定还是会走入被动,甚至是选择息事宁人等到查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但那时候你又怎知道会如愿还击呢?

    到底人心险恶,哪里都不能放松一丁点。

    杜渐也就随口说说,目光落在她眉眼上,又问她:“没生气?”

    “不生气。”长缨笑道:“有杜护卫帮着善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又算什么呢?毕竟比这难堪十倍的场面她都经历过。

    程湄这种心眼儿段位还太低,先不说别的,光是卫所里苏馨容那几个就比她出息得多了,人家动点儿心眼就是冲着把她弄残弄死来的,不机灵点还抓不到她们什么把柄呢!

    程湄这样的若是放在京师闺秀圈,大约熬不过三场饭局。

    随后她收回笑容,又轻叹了一口气:“你瞧瞧我们底层军官过的多不容易,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杜渐凝眉:“这就是你矢志立功晋职的理由?”

    “杜护卫说笑了!”长缨笑着道。

    杜渐瞄她两眼:“哟,不叫贱护卫了?”

    长缨又是呵呵呵一笑。

    杜渐略为无语,正色道:“晚饭后找机会碰个头,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

    长缨还真就没把这风波太放在心上。

    但程湄就不同了,程夫人见着她神色不对地回来,少不得找杜渐去问。

    杜渐原话一复述,程夫人顿时气得连抽了几口冷气!

    虽说程啸如今也百般防备着沈长缨,但无论如何他也拿不出切实的理由去针对,程湄居然就为了争风吃醋而当着满铺子人的面把沈长缨给得罪了?而且还丢了那么大个脸回来?

    吃了这种亏,有什么可原谅的?

    当下把她给狠训了一顿,禁了她的足。

    程啸原是还指着程湄去盯着沈长缨的,这么一来,也不可能再叫她过去了,便也骂了她一通。随后又着程夫人专程带着几盒子点心到沈长缨屋里来赔礼。

    程湄虽是不声不吭统统受了,还不算太难看,但心里滋味可想而知。

    程夫人走后,正好少擎也回来了,长缨问他:“方桐这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他摇头,“不过刚才我拿到了程啸身边人近日去向的单子,回头我会再一个个排查。”

    长缨点点头,说道:“程啸这些年接受黑白两道的供奉颇多,之前我查了查,只有这个镇海帮是最少的。

    “这个帮派在太湖以及漕运上都有人,但他们的总舵却是在长兴城外的一座镇子上,去年帮内有两个人犯了事,也是程啸从中斡旋疏通的。

    “这样情况下他都未曾往镇海帮头上捞一笔,我觉得挺不寻常。

    “而我刚才探得的消息,侧面又证实了这一点。漕运不光是油水丰厚,而且还直通南北,里头水很深。

    “我认为程啸跟镇海帮之间一定有什么勾结,才会在没有金钱往来的情况下达到这样的平衡,你今夜里去探探镇海帮总舵,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少擎答应着,看到了桌上点心,问:“他们好端端地送什么点心来?”

    紫缃憋不住,就把来龙去脉说了。“这次那个杜渐倒是挺仗义的,还站出来帮姑娘说话了。虽然咱们不在乎,但看到程湄吃瘪我心里就爽得不行!”

    少擎凝眉瞅着长缨:“就这么算了?怎么不扇她两嘴?”

    说完他想了下,又站起来,恨恨道:“这长兴我真是一日也不想呆了,赶紧把这些破事给了了,回去后我一定得让吴妈煮几顿好红烧蹄膀来吃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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