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自己当年的举动是明智的,如果没有那个诛仙大阵,只怕这个小村早就天翻地覆了。

    往事如烟,但是往事一定会决定了今天的生活,骆伯伯深深的相信这一点。自己身兼水师和师公,甚至还涉猎了风水一门。即使这样到现在他都没有授徒的意思,他也没有让自己儿子承袭的意思。虽然如今的社会不是那么约束,但是他明白自己的东西流传出来,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当初作出这个决定不教自己孩子,今天看来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的生活会平淡很多。有时候骆伯伯不认为平淡不好,反而感觉自己的生活里,就是缺少这种平淡。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种缺少,自己让孩子们不再重复自己的道路。

    他也知道大儿子骆鹰是恨自己的,乡里人很真实,骆鹰从小就在弘扬堂长大,他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他也知道自己会很多的东西,但是自己一直不让他学。对于学业来说,骆伯伯对孩子没有太高的要求,因为这个时候的大学生还是凤毛麟角一样,他不认为自己的孩子考上大学。

    但是骆鹰心里有些埋怨是必然的,在自己两夫妻看来,工作是要留给小儿子岗山的,因为他不但调皮,也没有骆鹰这般稳重。世上的事情哪里有这么圆满的,自己努力了这么多,真正得到的又有多少?

    骆伯伯想到了这里,不由站稳了身形,昨晚的布阵让自己大伤元气,他自然不会和别人去说。这是作为一个师公,存在这个世界上应尽的一点责任。当初那个老人教授自己东西的时候,就和自己说过。你得到一些别人所不能拥有的,就必然会失去一些自己想拥有的。

    如今骆伯伯深深的感触到了,当初这些话的意思。骆伯伯忽然想到了我,但是我已经回到了大院,自然不知道骆伯伯此刻的心情和想法。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促使骆伯伯教我东西,但是我有一点还是猜得对的。骆伯伯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给了我一些机会。

    在骆伯伯看来,当初如果没有我爷爷的那些皮纸,就做不了那些符纸。不说现在的弘扬堂是什么样子,只怕当初的弘扬堂就会很难收拾。虽然当初那些纸不是我爷爷给的,但是没有我爷爷的精心收藏,哪里会有后来的故事。加上骆伯伯看到了我戴着的那块木牌,更是决定教我一些东西。

    要想学会一些复杂的东西,不是单纯靠努力就可以的。骆伯伯历来便相信,运气和机遇缺一不可。别人不知道这块木牌的威力,骆伯伯却看到了这木牌上无尽的加持和法力。他相信这是当初高人留下的,而我幸运的得到了它,所以他不介意促成这桩好事。

    虽然我胆子很小,但是有着我爷爷这层关系,何况骆鹰还是我外婆的干儿子,骆伯伯便有些毫不犹豫的选择。想到我胆子虽然小,但是现在还算听话,不但坚持跑到兰花湾来,还跟着自己接触尸体,骆伯伯便有些会心的笑了起来。

    想到昨天没有带着我在山上滞留,他心里现在还有些侥幸的感觉。因为昨晚去降服那凶魂的时候,确实是自己这些年以来,遭遇到的最大的危险。现在想来骆伯伯心里还有些庆幸。还是一手把住了路旁的杨梅树,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感觉到精疲力尽的一天。

    忽然,骆伯伯的脸色有些惊讶的神色,目光却是看着路边沈元桥的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看去似乎没有丝毫的异样。可是骆伯伯却不是常人,早在离开当年那个老人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望气。此时目光看着沈元桥家的屋顶,眼神慢慢的变得犀利了起来。

    “怎么会有一丝戾气汇聚?”骆伯伯有些自言自语,这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管白天黑夜,这种东西很难掩饰。就像是暴热后轻轻落下细雨,蒸腾起来的雾气一样无可掩饰。他素来知道沈元桥的为人,以及他父亲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

    怎么可能在他家看到这么重的戾气?

    但是面前这一切都是事实,骆伯伯不由站直了身子,即使自己的身子再虚弱,骆伯伯也不容许出现异端。他右手拇指快速的指点着自己的指关节,演算着这里戾气的原因。

    这还是很早的早上,虽然天已经亮了起来,可是入秋的早上逐渐有些凉了。房子没有生火的迹象,但是在骆伯伯的眼里,却似乎看到了一团不能化解的戾气,就汇聚在沈元桥家的屋顶。随着演算越来越多,骆伯伯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双眼居然有些圆睁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骆伯伯的身子突然就像定住了一般,蓦地回头看去,眼神却是遥遥望的向着那边后山的位置,因为黄土丘陵的阻挡,后山只能看到半截。而隐隐约约在丘陵上浮动的,那里正是他昨晚前去布阵施法的五七干校那些石头房子。

    骆伯伯又换了一个方位,对着的却是村委位置。继续不断的演算着,似乎那手指上不满了各种各样离奇的数字。那都是多年以来形成的习惯,每个指节代表了一种方位,也代表着一种属相。甚至可以替代天干地支,和各种需要计算的数字。

    “果然是要出事!果真是事情没有完结!”骆伯伯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一个根本不会在意的孤魂,当年放过你一次,没有想到居然养成了气候?”

    没有人明白骆伯伯说的意思,但是他的神色却是有些吓人。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他昨晚的受伤,还是因为这件事情的重大,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可能是两者兼具,骆伯伯这次眼睛圆睁,目光慢慢从村委那个方向收回,最后又慢慢从沈元桥家前移开:“戾气都是如此的接近,这小子什么时候沾惹的祸?难道他和那家的丫头有联系?”

    不说骆伯伯这边沉思着,却看到沈元桥的父亲沈兴梅背着一把锄头出来,虽然身上的衣服已经褪色的厉害,但是也能看出来,这衣服当初应该是一件带领的中山衣。

    一个乡里的农民,穿着一件像模像样的中山衣,在城里人看来是比较搞笑的。骆伯伯却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他对乡里人太了解了,他一向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农民。

    乡里一般的老人很难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尤其是像沈兴梅这种老实巴交的人。但是他干活都穿着这种衣服,对于他来说还是疏为难得的。因为他本身自己就是一个老裁缝,不过如今他这种老裁缝的作用已经不大,所以平时还是以干农活居多了。

    他们的这种老手艺,后来会有很多人怀念,而这个时候,则成为了一种鸡肋的事情。因为村里除了一些老人,还会请他偶尔给自己做套衣服,剩下的就是死人了。因为沈兴梅给人做衣服靠的就是手工,布料就是麻布和黑白粗布,一般的年轻人谁还会穿这种衣物。

    平时不但老人极少穿了,就是他自己都感觉穿着有口袋的衣服,脸上有些面子。何况现在他儿子沈元桥是村里的青年干事,那就是以后的村里领导了。沈兴梅感觉自己脸上有光,自然也不能给儿子丢面子不是。所以平时他自己都极少穿自己缝的衣服了,一年四季穿着一件洗的褪色了的中山衣。

    但是他的手艺也没有丢,因为还是有人需要的。

    平时哪里有人去世了,是需要穿寿衣的。老年人可以先给自己准备几身,年轻人就无法这么做了。当然一些纸马店也有卖的,但是稍微讲究一点的家庭,是不会去那里买的。于是,沈兴梅这个行当便可以发挥了作用,而且老辈人读说沈兴梅手艺好,一般人家里有事,都愿意叫他去的。

    上次人凤家堂客喝药,后来身体变形的厉害,就是叫的沈兴梅去帮忙做的。一来沈元桥和人凤算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二来便是一般人拿那肿胀的身体没有办法了。当然,近段去世的小华和大华的父亲,那也是由沈兴梅亲自动手剪裁的,所以有的时候,沈兴梅感觉自己作用还是挺大的。

    看到骆伯伯的时候,沈兴梅更是主动的招呼。因为骆伯伯的身份,平时出去的机会极多,可是给自己介绍了不少生意,沈兴梅还是很感激的。

    骆伯伯却没有太多的客套,但是也是有些不动声色,轻声的回应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的问了句,沈元桥有没有在家。沈兴梅哪里想那么多,随口便告诉说好像还没有起来。骆伯伯没有再和沈兴梅客套,让他去忙着也说自己要回去。沈兴梅这时候才想起来,这骆伯伯怎么这么早,但是看到骆伯伯已经走到山路那边去了,便也罢了。

    “既然你如此阴魂不散,而且怨气这么大,那看样子只有重新的超度你,省的你再出来害人了!”骆伯伯站在几棵青竹边,看着沈元桥家的房子,嘴里喃喃自语,便转身翻山而去,也不再回头看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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