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在清华县与凉县互通的山道上,聚集了数十人,有捂着伤咆哮的,有安抚马匹的,还有拿着拿着工具不停挥舞的,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

    月芸初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突然有了不好预感,自从接到白冉的密函,她便冒着风险用了疾行术,谁知刚赶到凉县,便听闻严星歌昨日亲自押送物资去了清华县,却在半路遇上了山崩。

    当下她看了眼天色,时辰尚早,先去清华县那边看一下,再赶去仙人谷也来得及,毕竟是青梅竹马的缘分,无论怎样她都需要确认下那人如今的情况。

    但此番过去,她不便再用术法,于是寻来一匹马,快马加鞭赶到,看到的竟是如此的场面,心中猛然一紧,身体有一刻变得僵硬无比。

    冷静了片刻,她翻身下马,拉过一个正在指挥的人,冷着嗓音问道:“你家大人呢?”

    她拉着的是严星歌的随侍,常年跟在严星歌身旁,对她自是不陌生,但因她此时身着男装,声音冰冷低沉,对方此时又急火攻心一时不查,火气蹭的一下子起来,下意识的甩开来人,转头怒斥:“哪来的莽夫,没看见这儿正救人的吗,一边……呆……”

    对上月芸初那双此时粹着冷意的眼神,随侍突然回神,眼睛越瞪越大,“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心思,请公……”

    “闭嘴”一声冷斥从月芸初嘴里蹦出。

    随侍惊颤的悄悄抬头,看到月芸初的口型,马上反应过来,余光向四周看看,复又开口道:“请‘初公子’饶小的一命。”

    月芸初稍有满意的嗯了一声,绕过他,向前走去,随侍忙的跟上,欠身跟在一侧,不用月芸初再度发问,便自行说道:“昨日大人与小的等人赶路至此,虽一路乌云浓重却也无事,但刚入清华县界内不久,行至此时自上山传来异响,托运着物资的马匹躁动不安,随后脱缰而去,大人见此,立即让人去追,又命小人与大伙儿一同把物资运过这山道,谁知刚过来,那山上便滚下泥浆碎石……”

    “大,大人他……”

    “他怎么了?”月芸初依旧面色沉静的问道。

    “自从凉州始发洪霖,大人便身染疾症至今未痊愈,山崩来的太快,大伙慌忙躲避,小的回神找大人的时候,已经……已经不见大人踪影了……”随侍年纪不大,还说着话,便眼眶发红的哽噎起来。

    月芸初见状,心下生烦,语气不善的说道:“把你那眼泪收回去,人只是还没找到而已,严星歌那样的人,比狐狸还精明,出不了什么大事,你们在这边先收拾着,我去别去找找。”

    就严星歌那样的人,这种时候进山本来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何况还遇到山崩不见踪影,虽然月芸初心中也带着疑虑,但她笃定的相信严星歌一定还活着。

    直到她在山涧凭着灵术找到奄奄一息的严星歌时,才恍然发觉,这个刚过弱冠的青年,无论再如何精明,终究也只是一副血肉之躯而已。

    他双手护着头部,正昏躺在被碎石泥浆冲撞的东倒西歪的灌木丛上,衣裳挂的残破不堪,手臂和大腿到处都渗着血迹,露出的皮肉上还带着一些短小的荆棘。

    月芸初看着严星歌那副狼狈的模样,先是愣了片刻,才动作小心的走上前,在他腰侧蹲下,想要抬起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于是她紧紧攥了下拳头,深吸口气,慢慢放松后,才轻轻拿开他护在头上的一只手臂。

    或许真是疼的厉害,昏迷中的人,狠狠皱了下眉头,见此她竟是勾唇一笑……知道疼就好。

    用略带着晨起秋意的手指,轻柔的拨开他脸上散落的发丝,除了有些轻微的擦伤和脏污外,竟一张俊颜竟被他护的很好。

    少了一开始的忐忑,月芸初不由的觉得,这人真是精明,全身没一处完好的,竟也没有破相,估计他自己也明白,不管是山间妖精还是来往路人,但凡看到这张脸的,都不会忍心令其枉死。

    想到这里,她并起玉指,有些不满的对着那张微微发红的俊脸轻拍了两下,感觉指尖传来的温度不对,在用手背感受,才发现,这人竟是发起烧来。

    于是忙的从将自己的斗篷脱下,盖在严星歌身上,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球状物,猛地抬手抛向天际。

    “嘭”的一声,一簇青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

    一炷香后,严星歌的随侍带着几个人顺着月芸初沿途留下的记号找来,随侍见到自己大人此时模样,双膝一软便要跪下,月芸初见状,操起一根断掉的短枝甩过去,“哎呦。”随侍捂着膝盖龇牙咧嘴的交换,其他的人吓得一愣,一时间半跪不敢跪的愣在一旁。

    “闭嘴,鬼叫什么,如今这时候,还不赶紧做副架子来,抬你家大人上去。”月芸初有些嫌弃的说道。

    随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弄。”之后,带着众人去四周捡些能用树枝,来人之中有附近的山里人家,几个汉子手脚麻利的便将架子做好。

    随侍选了三个看起来不那么糙的男子同他一起,小心的将严星歌放在架子上,之后又招来几个力气大的抬起架子,稳稳的绕过被山崩冲毁的地方,向着山上走去。

    随侍带着月芸初等人没有返回到他们此前出事的地方,而是来到这无名山中的一个隐蔽的寨子。

    此处四面环山,地势较高,且只有一条不算宽的道路供人进出,仔细想来,竟是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位置。

    月芸初起初只顾着琢磨,竟然一时忘了问来这儿的缘由,直到进了寨子见到这里的一位老者,才恍然回神,但想到严星歌如今的情况,想必来这里暂时修养是最好的不过的。

    于是她便也没多言,只是静静听着随侍与老者寒暄,当随侍同老者介绍她时,两人才真正的对视了一眼,颔首之后便也无话。

    之后,众人便随着老者一同向寨子深处走去,一路上月芸初一边若有所思的打量这里有些熟悉的房舍构造,一边听随侍讲着关于这寨子的大致情况。

    这寨子名叫关山寨,全村一脉相传数百年至今,管理者是四位长老和一位少主,刚刚的老者是这寨子里的长老之首,名山风,人称风长老,而这寨子与严星歌的渊源纯属巧合。

    当初严星歌来凉州上任,曾将近整月不在知州府,主要是到各地四处探访巡查,以便熟悉凉州的风土人情和官吏风气。

    一次从清华县返程回凉县时,他二人路过无名山,巧遇这位老者的孙女外出受伤,便将人救下送回寨子,之后严星歌与老者投机,相谈甚欢,二人便自此结下了情谊。

    回去之后,严星歌因为忙碌,几乎难得再见,但每逢年节,便会派随侍带上近身的人送些布匹年货表示心意,故而常年未见,也不曾太过生疏。

    此次,他们被困无名山,随侍第一时间便赶来寨子求援,老者二话不说排出寨子中身强体健的年轻人随他一起,更要求他一定将人找到后带来寨子修养,于是便是如今这样。

    这边话音刚落,月芸初还来不及点头,走在两人前面老者已经停步,转身对他们说:“到了,还请贵客们与严大人在此修养。”

    月芸初抬眼见到的是一幢较四周其他房舍稍小一些竹楼,底部被数十根粗壮的竹子撑起,距离地面大约四尺,从地面斜架起一把短小的梯子,通向二层。

    在风长老领她先登上楼后,随侍才与众人慢慢将严星歌托上来,这是一幢三开间的竹楼,主楼在正中,两侧是较小的附房,众人在风长老的示意下将严星歌放在主楼的床榻上,紧接着又有人端来热水和毛巾以及干净衣衫。

    见此,月芸初原本想要避嫌去附房看看,却被老者喊住:“贵客,老夫与侍者还有话交代,顺便去请寨子里的巫医,可否劳驾您帮严大人先清理下。”

    “我?我不方便。”月芸初想也不想便说道。

    然后便发现,屋子里大大小小十几只眼睛看着自己,眼中的审视和疑惑让她十分别扭,于是又对着随侍说道:“这样吧,我去跟风长老请大夫,你留下,帮他,帮他清理。”

    随侍看了看自家大人的上,又看看月芸初有点阴沉的脸,愣然的点点头,虽然他明白,如果大人如今醒着,必然是希望公主殿下亲自照顾,但是这伤面积太大,似乎确实不方便,于是心里默默想,大人不是小的不帮你,是殿下面子薄啊,你可千万别怪小的。

    他刚想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却又被风长老拦下,“不行,这事只能他去,烦请贵客留下照顾严大人。”

    月芸初有些气闷,开始怀疑这风长老是不是故意的,请个大夫、交代几句话而已,为什么还非要指定人,她如今虽是男装打扮,但毕竟真身还是男女有别,这长老难道是识破了,故意找她不痛快不成?

    风长老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轻轻一笑,先是让他的人到楼下等候,随后语气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贵人见谅,老夫并非是有意为难,寨子里的巫医,地位尊贵,医术精湛,但为人有些怪癖,从不医治外人,而且更是讨厌外族女人,若是贵人前去,恐怕他不会愿意前来。”

    月芸初一听,果然是被识破了,但这寨子里的巫医却也当真是有些怪异,转头看了看床榻上不省人事的严星歌,认命的轻叹一声,“好吧,我知道了,那就麻烦风长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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